蘇晚轉著手上的試軸器， 她最近課上受到向安志打壓，集訓又受到周島壓製， 挫敗感一直在滋生，表面沒有反應，實則看著晚上回去總要重新整理一番學到的東西才能休息。

　不得不承認，她不喜歡在自己專業方向受到壓製， 如果隻像攝影一樣愛好， 她或許不會做出改變，僅僅隨著自己的節奏來。

　而現在接觸到的這些，又仿佛踏入另一個世界也不為過。

　連續兩周的集訓， 他們才堪堪聯手溜進七角大樓， 在裡面遊了一圈，便成功退出來。

　“進步還挺快。”張仁水看著裡面的三個人， 扭頭對周島道。

　“現在向安志還在課上找他們？”周島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格惡劣。”張仁水提起他，嘴不由下撇， “他這種人要真進來，絕對是災難。”

　不喜歡和其他人合作，感覺自己一個人就能抵抗所有問題， 又狂傲， 總喜歡打壓其他人。這樣的人在哪都是個災難，也只有上面覺得要招他，認為向安志是個天才，一定要留下。

　“當一把刀可以，領導這裡不可能。”周島朝裡面的蘇晚看了一眼， 她坐在電腦面前，旁邊兩個人都在和她說話，應該是在商量什麽。

　像蘇晚這種，實力天賦不缺，又能領導其他人，才是周島想要的下一任接手人。

　她太適合這個位子，比他還適合。

　周島自己當年都花了相當長的時間融進來，學會和其他人合作，蘇晚不一樣，她天生帶著領導力量，適合領導其他人，只要給與時間成長，實力夠強，天賦更是不缺。

　最關鍵一點，如果蘇晚進來，剩下郭元洲和羅子明也勢必會進來，他們加起來的效果絕對會大於三。

　……

　蘇晚兩個禮拜睡眠時間一縮再縮，有時候她直接趴在電腦上睡著，第二天起來直接去上課。更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封揚的事。

　一直到周三下午上影視劇欣賞課。

　不得不說，蘇晚來上這課前，腦中閃過的第一想法是可以睡兩節課。

　上周封揚回來了，也來上這節課，但蘇晚卻臨時有事請假，兩人有兩周沒見過面。

　再見面時，一如初，封揚坐在最後一排，旁邊留有一個位子，等著蘇晚過去。

　蘇晚進教室後，見到低頭的封揚，腳步微緩，最後依然朝他那邊走去。

　封揚聽見動靜，扭頭朝她看去，輕聲打招呼：“下午好。”

　“下午好。”蘇晚散慢抬手算是回應。

　只是兩周沒有見過面而已，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夾有些許陌生和凝固。

　封揚握著黑色中性筆，指尖不自覺摳在筆蓋那一點凸起，他低垂眼看著自己的本子，就在前不久蘇晚向他借了一紙，那張紙便是從面前的本子上撕下來的。過後她甚至請自己去看了電影。

　眼看兩個人明明越走越近，這一切卻仿佛突然戛然而止。

　還未上課。

　……今天時間似乎格外漫長，封揚等了許久，扭頭想要和蘇晚說自己獲獎，並且可能會有師父的事，卻發現蘇晚已經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封揚指尖用力，筆蓋的堅硬處抵在指腹，頓時變紅。

　不願意看見他……嗎

　一直到鈴聲響起時，蘇晚才睜眼稍微清醒過來，她望著講台上老師準備放電影，隨即轉臉去看封揚，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低頭看著桌面上的書。

　有時候無形中的隔閡只有當事人知道，此刻蘇晚便察覺到自己面前豎起了一道透明的牆。

　兩周沒見面，也沒有維系過關系，有一點冷淡也正常。

　蘇晚倒也未放在心上，她重新看著前面的幕布，老師已經走下來坐著，電影開始了。

　理智和睡眠鬥爭一會，蘇晚決定倒下睡覺，她手杵著額頭，閉上眼安靜休息。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杵起來的手正好對著封揚，乍一看像她不想再理他。

　封揚余光見到後，隻覺得心中被刺一下，胸口彌漫起一股澀意。

　她……這麽討厭自己？

　一直到電影播完，蘇晚睜開眼，朝椅背用力靠去，盯著前面的講台好幾分鍾，才算清醒過來，她伸手按了按額頭，條件反射，扭頭看向封揚：“下午要吃什麽？”

　封揚眼中掠過一絲壓抑的情緒，唇幾次欲動，他對上蘇晚，卻發現她好像又和以前沒有區別。

　最後道：“……四號窗口好像換了一家。”

　原先課前兩人之間凝固的氣氛漸漸消失，出教室後，封揚主動道：“我前兩周去比賽，贏了。”

　蘇晚視線落在他微薄唇上，隨後上移：“恭喜。”

　簡單的兩個字，和敷衍也無太大區別。

　封揚卻恍若得到什麽解封，繼續說著路慶春想要幫他搭線何江九的事。

　“何江九？”蘇晚重複問道。

　“嗯，最近會找時間見面。”

　兩人站在教學樓門口要分開去其他樓，封揚站在對面，身形挺拔，面容清貴俊美，眼神乾淨，像雨後青竹，隻沾了點水汽，竹身便朝著天空上長。

　“你還欠我一幅畫。”蘇晚忽然開口道。

　“……我記得。”封揚雙眼微彎，“畫好再送給你。”

　他想要畫到最好。

　說完，兩人視線相對，便各自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路後，封揚再一次轉身回頭去看蘇晚背影，她走的利落，似乎絲毫沒有留戀。

　封揚垂眼自嘲，他這種人，有什麽好讓人留戀？

　……

　蘇晚上又是向安志的課，走進教室坐下，郭元洲也從後門進來，他靠著蘇晚：“我現在已經得ptsd，一想到他的課就產生厭學的情緒。”

　淡淡瞥向郭元洲，蘇晚雙手插在口袋裡，試軸器的按鍵聲一聲比一聲快。

　這是蘇晚起了好勝心的表現。

　向安志進來後，教室便安靜下來，教室裡的學生已經滿眼崇拜的看著他。這些日子他早已經表現出來的技術，讓這些人成功變成他的擁躉。

　“煩死了。”郭元洲在旁邊嘀咕。

　向安志一進來，先是掃視眾人一遍，又點出上次測試的問題，並且特意將蘇晚和郭元洲點出來：“按照其他老師，可能會說你們水平不錯，完成度高，但據我所知，你們都是很早學過，比其他人有基礎，所以也沒什麽大不了，編寫出來的東西勉強能看。”

　蘇晚看著桌面的紋路，上面不知道被誰寫了一串代碼，翻譯過來是滾你媽的。

　話有點粗糙，但無形中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最後一排穿黑色衣服的女生，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偏偏向安志不放過蘇晚，還要她親口承認，且他特意不喊她的名字，用俯視的態度，以符號形象來代替名字。

　“艸！”郭元洲有點氣不過，這啥玩意當初一起回國的時候，安靜如雞，一回來當上老師就處處挑蘇晚的刺。

　蘇晚按下郭元洲，抬眼微微一笑：“是，老師，勉強能看，看完還可以勉強一用。”

　上次向安志布置的作業，完全完成者寥寥無幾，而完成後能真正運行的更是沒有。

　全班大概也就只有蘇晚和郭元洲做到了。

　班上大部分人盲目崇拜著向安志，但也少部分人感受到他上課的不對勁處。

　因此蘇晚說這話時，班上有些同學，還是衝她露出佩服的眼神。

　大佬雖然暫時搞不過向老師，但該會的都會。倒是向老師一直打壓，真不是什麽好的教學方式。

　向安志嘴角往下一拉，直接點她上來，又是一輪看似教導，實則血虐的對抗操作。

　把她教訓一頓，向安志心情又好上一點，讓蘇晚下去。

　台下原本冒火的郭元洲卻漸漸冷靜下來，他熟悉蘇晚的打法，從剛才看來，表面結果沒變，但他能看出一些蘇晚的改變。

　作為曾經被蘇晚打敗過無數次的人來看，向安志正在逐漸被蘇晚了解，掌握。

　最終的步驟便是被打敗。

　“怎麽樣？”

　等蘇晚下來時，郭元洲問道。

　“一般。”蘇晚淡淡道，她要贏便從此之後都贏，否則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光在找出向安志的弱點，又不想讓向安志發現，還享受著現在的打壓成就感。

　剛才差一點讓向安志起疑心。

　一直到下課，郭元洲還在吐槽:“他是心理變態嗎？”

　“老大，等你贏了他之後……”郭元洲嘿嘿一笑，“把他位置搶過來怎麽樣？氣死他。”

　向安志不就覺得非他不可，仗著這點為所欲為嗎，要是把他位子搶了，到時候他臉色一定很好看。

　蘇晚淡淡瞥他一眼：“沒那麽容易。”

　就目前為止，她要壓製向安志，並不是一件易事。

　這也讓她產生新的疑問，之前周島的意圖，他要來招攬他們幾個接班，但現在看來，要接班，他們水平實則並不夠。

　之前周島在外表現出來的實力都藏了不知一點。

　這一點她打算訓練時再問周島，現在她還有其他的事。

　“老大，我要和易一出去，先走一步。”郭元洲完全像一個要結伴出去玩的放學青年。

　“嗯。”蘇晚轉身便走到一個角落，安靜撥通一個人的電話。

　……

　“晚晚，什麽事？”蘇小姨接通電話便親親熱熱喊道。

　“小姨，你還在看展？”蘇晚問，“和那個……”

　“何江九。”蘇小姨自動補充道。

　上次果然沒有聽錯。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蘇晚繼續問。

　“這周吧，江九臨時有事。”蘇小姨在對面笑的稀奇，“晚晚，你這是……想小姨了？”

　蘇晚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讓蘇瑤帶東西回來，又隨意打探何江九的事。

　蘇小姨對蘇晚完全沒有防備，自然一股腦全被套出來。

　“好像是路慶春那邊替他找到一個徒弟，希望他來帶著。”蘇小姨也沒多問，她和何江九只是這個月搭夥一起滿世界角落看展。

　“他同意嗎？”蘇晚道，“之前聽小姨說，他不想收徒弟。”

　“最開始是不願意，江九這個人不喜歡麻煩，帶徒弟要費心。”蘇小姨正好有空，又是自己喜歡的親外甥女，免不了多說幾句，“不過路老頭這次十分堅決，說要不是他不適合帶，哪裡輪到江九，後面應該是看過作品了，江九就同意回去談談。”

　“不過，他都同意回去，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說著說著，蘇小姨忽然道，“要是他真收徒弟，那我要向江九推薦推薦小封，反正帶一個是帶，兩個也是帶，小封也挺適合的。”

　“小封？”蘇晚有一瞬間詫異她姨的親昵稱呼。

　“哎呀，不是你朋友嗎？封揚。”蘇小姨道，“要不是路老頭，我還沒想起來這事，小封指不定比路老頭推薦的人還優秀。”

　蘇晚眼中帶了點笑意，沒有戳穿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

　又聽著蘇小姨說了一堆話，她才掛斷電話。

　蘇晚握著手機，臉上的笑忽然消失，站在原地半晌。

　她……好像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