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眾人靜默片刻, 方聽得戚朝雲好奇詢問:“張少俠,你們帶著雞做什麽?”
張小元沉默了。
他隻覺得自己的腦子飛速運轉, 拚命要想出一些應對當下境況的對話來。
“帶雞是因為……因為我們師門養的雞不一般呀!”張小元強行辯解, “吃得好喂的好, 長得身強體壯,肉質鮮美, 正好帶去京城給師叔的家人嘗一嘗!”
屋梁上的肥鴿子:“咕?”
佘書意:“……”
佘書意配合張小元的胡扯微微點頭,說:“是, 以往我也總是會帶幾隻雞回家的。”
陸昭明神色越發茫然,他不知為何鴿子突然又變回了雞,可他知道,自己弄不清一件事時, 就暫且先別開口, 等事後再去同張小元問一個解釋,以免此刻亂說話壞事。
於是他站在張小元身邊沉默不言,待張小元開口強調那真的是一隻大肥雞時, 他還跟著點了點頭。
文亭亭不由對他們師門的雞心生向往。
“這麽好吃嗎!”文亭亭有些激動,“等我回到鳳集縣,能和你們買一隻雞嗎?”
張小元:“呃……”
怎麽辦, 師門根本沒有養雞。
文亭亭抬起頭看著房梁上的雞籠,試圖從雞籠的縫隙中看見籠內肥雞的模樣, 一面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說:“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佘書意微微笑道:“可惜,這是我們師門的最後一隻雞了。”
文亭亭卻仍面帶希望:“那你們還養嗎?”
佘書意:“看看情況吧。”
文亭亭認真點頭:“養了後記得告訴我哦!”
張小元:“……”
師叔應答如流, 張小元卻不知該說什麽話才好。
怎麽回事,文亭亭不會就此把他們師門當做是養雞大戶了吧?
他輕咳幾聲,試圖將話題引回當下。
“你們吃過飯了嗎?”張小元詢問,“這家店是黑店……那我們今晚要怎麽辦?”
眾人紛紛沉默,半晌後,邢妍努力舉高自己抬著燭台的手,大喊道:“我會!我會!”
邢妍:「當年和老溫學的烤雞絕技,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張小元:“……”
烤雞?他要烤誰的雞?
“我也會一些。”佘書意說,“這位姑娘,不如你我二人搭把手,也會快一些。”
邢妍看向佘書意。
叮。
「可惡!好容易才得到一個在少主面前好好表現留下美好印象回去順利晉升長老的機會!」
張小元:“……”
眼見著佘書意跟著邢妍一同到後廚去了,張小元瞅了個空子,單獨盯住裴君則,將他一人拉到一旁,問他:“裴大哥,她……為什麽也跟著來了?”
若他不曾記錯,在武林盟時,邢妍好似就已將任務重心轉向了花心的裴無亂,為何如今裴君則回到鳳集縣,邢妍竟然也跟著來了。
裴君則苦笑:“天溟閣一事未了,義父擔心我在外遇到危險,特意讓她來保護我的。”
張小元十分不解:“邢姐姐的功夫……算不得太好吧?”
那可是被大師兄砸出兩次重傷的女人,她真的能保護得住裴君則嗎?
“阿妍的功夫無論在魔教還是江湖,都算不錯。”裴君則小聲說道,“分明是你師兄武功太高了。”
他主動提起此事,張小元有些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乾脆在裴君則身邊坐下:“裴大哥,我師兄的武功……很高?”
裴君則感慨:“我與他年齡相仿,我要是能有他的武功,義父也不會成天寫信說我練功懈怠了。”
張小元:“……”
莫問天還乾這種事?
裴君則好似自然而然便將話題拐向了這個方向。
“那日義父見到你師兄,回去後對我的態度都變了。”裴君則深深歎氣,“雖說他本來就蠻凶的,可現在好像更凶了。”
張小元:“……”
裴君則:“我回鳳集縣還沒幾天,他已經給我寄了起碼十封信,每一封的內容都是他讓我爹抄的勸學……”
張小元:“裴大哥……你辛苦了……”
抄《勸學》的裴盟主也很辛苦。
“昨日他剛剛來了信,告訴我下次回教中時,他一定要來檢查我的劍術長進了。”裴君則捂住自己的臉,“若我擋不住他十招,他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
張小元:“……”
張小元有些聊不下去了。
他咳嗽一聲,離開了痛苦不堪的裴君則,回到大師兄身邊。
陸昭明一直在看著房梁上的雞籠,這屋子太破,房梁也很細,他擔心鴿子胡亂蹦躂,將雞籠從房梁上弄下來,等張小元走過來了,他仍是抬頭看著房頂,一面問:“小元,你……承認那是雞了?”
張小元:“……”
張小元壓低聲音:“大師兄!那真的是比較胖的鴿子!你沒感覺到它這幾天瘦了嗎!”
陸昭明更加疑惑:“可你剛剛……”
張小元有些尷尬。
雖說大師兄已經知道他掌握了這江湖的大部分秘密了,可他還是不大想告訴大師兄,自己在偷偷給江湖秘聞抄寫稿子,這未免有些……說不出口的羞恥,人總要保留一些屬於自己的小秘密,張小元決定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也不說出這件事。
他咳嗽一聲,道:“大師兄,這裡有外人在場的。”
陸昭明:“那又如何?”
“若叫旁人知道我們師門養出了這麽胖的鴿子,多丟人啊!”張小元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是在維護師門的體面!”
陸昭明好像並不相信。
他看張小元說得認真無比,沉默片刻,移開目光,再度看向房梁,說:“好,我知道了。”
張小元以為陸昭明還是不相信他說的話,他思考著解釋措辭,正要再開口,卻見陸昭明頭上冒出了幾個字。
「隨便吧,師弟說什麽就是什麽」
張小元:“……”
眾人吃完晚飯,在黑店內各自尋了地方休息,第二日一早,再結伴一同動身,前往京城。
戚朝雲他們四人便有兩輛馬車,騰了一輛押送那開黑店的夫妻,他們稍稍繞了些路,好將人送到最近的縣衙收押,這才繼續朝運河方向去。
在馬車上顛簸了幾日,好容易看到了運河的影子,張小元難掩心中激動,恨不得早些登船朝京城去。
他畢竟在江南水鄉長大,早習慣了坐船,其余人也多有在外遊歷乘船的經驗,只有邢妍不一樣。
她離開魔教的次數不算太多,魔教又在北方,她上船不到一刻鍾,便已暈得七葷八素,靠在文亭亭身邊,臉色煞白,一句話也不想說。
張小元趴在船沿,看外頭的綠水垂柳,心中說不出歡欣愉悅,陸昭明坐在他身邊擦劍,靜了片刻,冷不丁忽而問他一句:“小元,師父說你的生辰在初秋。”
張小元眨了眨眼,點頭。
陸昭明:“何時?”
張小元算了算時日,這才發現生辰將近,而照他們行程的速度,他今年的生辰,或許要在京城過了。
“在七夕後,十三。”張小元隨口答道,“還遠著呢。”
佘書意聽見他二人交談,也轉過身來,笑吟吟說:“小元,你可曾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張小元:“呃……也沒有吧。”
他看著佘書意的笑,心裡莫名有些慌,總覺得自己不管說出什麽,佘書意都能眼睛也不眨地給他買下來。
他轉頭再看陸昭明略有沉思,心中一慌,匆匆道:“大師兄,別再給我買那麽多的糖葫蘆了。”
陸昭明:“嗯……”
片刻,陸昭明頭上緩緩冒出幾個字。
「棕子糖」
張小元:“我不愛吃棕子糖!”
「麥芽糖」
張小元:“麥芽糖也不行!”
佘書意咳嗽一聲,道:“昭明,我可看不到你心中所想,你想說什麽,還是說出來吧。”
陸昭明搖了搖頭,並不開口,頭上的字也跟著消失了。
張小元歎口氣,反問起佘書意:“師叔,我們要在京城待多久?”
“少說也要到九月十月。”提起他們要辦的正事,佘書意略有些擔憂,戚朝雲等人在前面,他便壓下聲音,與張小元說,“你二師兄那件事……我有些擔心,或許會在多待些時日。”
張小元又問:“京中何時下雪?”
陸昭明眨了眨眼:“你想看雪。”
他並不是詢問的語氣,像是已經篤定了這個結果,也不等張小元回答,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其他,又轉過頭去,看向船外。
“那應當也要到十月。”佘書意笑著與他說,“你若想看雪,我們便再多呆幾日。”
張小元自是說不出開心,佘書意忽而又想起一事,道:“只是若拖到年末方往回走,昭明的生辰應當就要在路上過了。”
張小元問:“大師兄的生辰在什麽時候?”
他如今雖能從陸昭明頭上看出他心中所想,可卻還是看不出他的身世情況,只不過若他想知道大師兄的身世,直言詢問便好,此事雖有些古怪,張小元卻並未在意。
“十二月二十九。”佘書意笑道,“除夕前一日,距今還有大半年光景呢。”
張小元認真點頭,在心中記下這個日子。
好!距攢夠錢買下一把劍,還有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