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張小元一見趙承陽與濮陽靖同時出現, 腦中立即便浮現昨日蕭墨白同裴君則說的話來。
蕭墨白說濮陽靖有賊心沒賊膽,而趙承陽又要蕭墨白一同演戲……張小元不由覺得, 這兩人的關系, 只怕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更何況, 佘家經商,他們又不是官家, 趙承陽為什麽會在此處出現啊?
他一時猶豫,竟不知自己是否該要走過去。
陸昭明當然也看見亭中幾人了, 他微微皺眉,道:“怎麽是他們。”
張小元已扯住他的胳膊,趁著那幾人未曾注意,將陸昭明拽到假山之後, 自己探出了半個頭, 朝著那邊看。
他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師叔也在那邊,他很擔心, 甚至害怕這一切是不是因為他那日對鎮國長公主趙長鳶的那一通胡扯引來的災禍。
他看見佘書意拉著佘書辭走到幾步之後,似是害怕趙承陽幾人聽見他們的交談,而佘書意著急詢問:“大哥, 這是怎麽回事?”
佘書辭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問,還有些迷茫, 乾脆與他說:“你們不是想做消息生意嗎?我這可將天下最大的買賣給你拉過來了。”
佘書意:“……”
張小元一時無言。
也對,皇帝的買賣,那可不是這天下最大的買賣嗎?
佘書辭畢竟不知道蔣漸宇與趙承陽的身份糾葛, 他只知道他們想靠著賣消息賺錢,而若是能扒上趙承陽這條大腿,
張小元深深歎氣。
好了,事情已經到眼前,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張小元拉著陸昭明的胳膊,拽著他一同走過去,一面小聲與他說:“大師兄,待會兒配合我一點。”
陸昭明不知他想幹什麽,只是跟著點頭。
他們走到亭外,戚朝雲一眼看見他們,有些驚訝,他雖然並未說話,頭頂的字卻已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戚朝雲:「怎麽是他們?」
戚朝雲:「怎麽回事,他們師叔是首富么弟,他二人還在江湖上買賣消息?」
戚朝雲:「這個師門藏龍臥虎,有些可怕。」
張小元:“……”
說得好像你們縣衙很普通一樣。
張小元深吸一口氣,再度擺出自己的天真假象,訝然道:“戚大人?濮陽都統,咦?還有黃大哥,你們怎麽在這兒?”
濮陽靖面無表情看著他,頭頂忽而飄出一個極大的「恨」字。
張小元嚇了一跳,對上濮陽靖的眼神,略有些心虛。
趙承陽已開口道:“張少俠,陸少俠,先前多有隱瞞——”
濮陽靖道:“他們就是買賣消息情報的,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張小元微微一怔,不由便想,趙承陽和濮陽靖的感情應該真的很好,否則濮陽靖這麽直接打斷趙承陽的話,怕是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趙承陽微微一頓,轉頭問佘書辭,道:“他二人中,哪位是知曉天下事的百曉生?”
佘書辭還未開口,張小元已小聲道:“您果真是皇上。”
趙承陽有些驚訝。
陸昭明與張小元中,他原以為那百曉生該是陸昭明,畢竟張小元年歲略小,看起來也純粹就是個在家中頗受寵愛的小少爺,他實在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會是張小元。
只不過驚訝歸驚訝,他此番偷偷瞞著眾人出宮,在宮外不能呆上太多時間,他只能盡快向張小元詢問,道:“我有一事要問你。”
濮陽靖已轉而看向佘書辭與佘書意二人,對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像是要讓他們先出去。
天家之事不可為外人所知,佘書意明白這個道理,可就算如此,他卻仍有說不出的擔憂。
濮陽靖又看向陸昭明,道:“陸少俠。”
張小元一把扯住陸昭明的胳膊,裝出一副驚慌害怕,說:“大師兄,你別走。”
他好歹是生著一副十七八歲尚顯純真的面容,趙承陽好似真的以為他是在害怕,他不由便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陸少俠就留下吧。”
佘書意與佘書辭二人離去,四周的婢女仆役也全都退下,趙承陽這才開頭,問張小元道:“十五年前鳳集縣荒年疫病一時,你知道多少?”
他想問的果真還是二師兄。
張小元便答:“略知一二。”
趙承陽輕輕歎氣。
“你既是知曉天下事的百曉生,朕也不需同你過多隱瞞。”趙承陽道,“你可曾知道朕有位失散多年的兄長?”
張小元點頭道:“我知道。”
趙承陽問:“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他說出這一句話後,看上去顯是有些緊張,他盯著張小元的雙眼,局促不安,而張小元迎著他的雙眼,直言篤定道:“他已經死了。”
一句話話音未落,濮陽靖已嗤笑一聲,道:“我看未必。”
張小元本來就是在強裝冷靜,他幾乎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聽濮陽靖往下說:“若是他已死了,你又為何要去見長公主。”
言下之意,顯是已將他們與當年之事牽到了一起,趙長鳶與當年一事有關,他們去見趙長鳶,自然也跟那件事有關系。
他說的實在牽強,反倒是叫張小元覺得,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濮陽靖已接著往下說道:“你們也不必問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他看似胸有成竹,好似什麽都已知道了。
張小元方覺得緊張,便見濮陽靖頭頂冒出字來。
「先詐一詐他們,讓他們以為我什麽都知道了。」
張小元:“……”
“見長公主?”張小元眨了眨眼,認真回答,“我想賺錢。”
濮陽靖一笑:“你還是承認了。”
“上月我從散花宮帶回了梅宮主親自調配的養顏霜。”張小元開始了他的胡說八道,“想借佘叔叔的錢隆寶莊,賺錢做生意。”
濮陽靖:“……”
濮陽靖:“你為何要去見長公主?”
張小元:“天底下最大的買賣就在眼前,我當然要去見一見。”
濮陽靖皺眉看著他,顯然還是有些不信。
“我已與梅宮主談好了。”張小元道,“事成之後,五五分成,他將養顏霜給我,我從長公主處將養顏霜推出去,他的養顏霜效力這麽好,一定很受夫人小姐們的喜愛!”
濮陽靖艱難開口:“你在說謊。”
張小元有些委屈:“你大可以去問一問梅宮主呀。”
以他對梅棱安的了解,那可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物,濮陽靖要是真去問這件事,梅棱安也一定會為他掩飾的。
濮陽靖還是不信。
“既然你說你是去給長公主看養顏霜的。”濮陽靖道,“你身上總該有帶有那什麽養顏霜吧?”
張小元點頭:“有,在我屋裡。”
濮陽靖:“你拿過來,給我看看。”
“一盒五十兩銀子,濮陽都統,你我相識一場,給你打個對折,二十五兩。”張小元對濮陽靖伸出手,還同濮陽靖笑了笑,道,“對不起,貪財啦。”
濮陽靖:“……”
濮陽靖沉默下來。
他終於發現了,自己好像根本說不過這個臭小子。
本來他自己的前後推論便站不住腳,並非所有見趙長鳶的人都與當年一事有關系,他只是覺得張小元他們從鳳集縣來,未免太過巧合,他很擔心,原想詐張小元讓他們以為他什麽都知道了,可張小元根本不為所動,一時竟令他失了法子。
趙承陽已然開口,道:“濮陽,阿雲,你二人先下去。”
戚朝雲:“是,皇上。”
濮陽靖卻一怔:“皇上,您這是……”
趙承陽對他擺了擺手,濮陽靖蹙緊雙眉,似有些負氣,不再多言,乾脆扭頭跟著戚朝雲離開。
待他們走出院子,趙承陽方負手轉身,看向張小元,問:“張少俠,朕並無惡意。”
張小元不說話。
他知道趙承陽沒有敵意,至少根據他如今掌握的消息來看,趙承陽只是單純想要找回自己血緣上的兄長,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對二師兄動手的意思。
可朝堂本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趙承陽不想如此,不代表他不會如此。
張小元沒有松口,他認真搖頭,說:“皇上,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趙承陽:“……”
“若張少俠有他的消息想告訴朕。”趙承陽輕輕歎氣,“你就同佘書辭說一說,他自會通傳進宮。”
“當年荒年接疫病,病死之人,大多化作一炬烈火。”張小元道,“我也不知道他葬在了何處。”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要有消息,也只能是那人墳頭的消息。
趙承陽不再多言。
待趙承陽離開後,張小元才發覺自己一直握著陸昭明的手,緊張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手幾乎已是抑不住顫抖,陸昭明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不必如此緊張。可張小元知道自己的謊言編得並不高明,濮陽靖肯定還會再去調查,二師兄處境危險,他不知如何才好,待確認趙承陽離佘府回宮後,這才跑著去找佘書意,想問問師叔的意見。
佘書意就在院外等他們,張小元跑出院子,一瞬覺得有些不對。
佘書意面前站著兩名婢女姐姐,面熟,張小元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後他便看見一位婢女姐姐的頭上冒出了一行字。
「私下鴛鴦浴,明面牽手手。」
「噫。」
張小元:“……”
張小元松開了自己握著的陸昭明的手,心中驚恐不安,看著佘書意回過身來。
“昭明,小元。”佘書意蹙眉道,“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張小元:“師叔……我……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