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過房卡後,兩人一起走進房間。
房內擺設沒有被動過的痕跡,看上去尚宇飛也才剛回來。而這之前的幾個小時,不知去了哪裡。
窗簾是敞開著的,夜色籠罩了天空。洛城不大,很早就安靜下來。
白越跟在尚宇飛身後。
幾個小時過去。表面上,對方似乎已平靜下來。
“你……”
白越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話到嘴邊,改口道,“晚飯吃了嗎。”
尚宇飛沒回話。拉上窗簾後,轉身走了過來。在即將擦肩而過時、手搭上了白越的頭頂。
“別擔心那麽多,我沒事。”他扯起嘴角,“明天還要出去玩,早點休息。”
說完便放下手,走進了浴室。
聽見房門關上。白越不覺抬手,手指觸摸上了發絲。
那個動作,是他還在Omega時尚宇飛經常做的。以當時的身高差,做起來也很順手。
而現在,兩人高度已經差不多了。
僅僅是這一區別,感覺便大有不同。
……現在總覺得,尚宇飛很脆弱。
浴室門合上後,尚宇飛走近盥洗台,雙手放了上去。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
發絲凌亂,眼神黯淡無光。衣袖間甚至聞得見淡淡的酒氣。
——這是在揍那個男人時沾上的。
真不像樣。
尚宇飛垂下頭,劉海遮擋住了眼神。
他一點也不想白越擔心自己。
脾氣暴躁、嫉妒心強,還容易失控。
盡管不想承認,但那個討人厭的Omega或許有一句話沒說錯。
他有什麽優點,能讓白越喜歡他?
現在,白越正一步步變得更好。從今往後、肯定會有更多人被白越吸引。他卻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連家中爛事都沒能處理乾淨。
想要擺脫家庭、擺脫那個混蛋的掌控。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就好。
可只是單純能打贏那個人,又好像遠遠不夠。
五指不覺用力,緊緊扣住了盥洗台。
他才不像那個人。
“……”
而再這樣下去。或許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厭煩。
尚宇飛洗了把臉,走出浴室。
他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那句話後、白越已經回去了。
可沒想到出來時,對方仍站在那裡。看見他後,眉眼微彎:“你要休息了嗎。”
尚宇飛佇在了原地。水沾濕劉海,一滴滴往下墜落。
“臉,沒擦乾淨。”白越說著走近過來,重新拉尚宇飛進了盥洗室,要幫他擦乾淨臉上的水。
尚宇飛原本毫無反應。而當略微粗糙的毛巾觸碰上臉頰,忽然回神,一把抓住白越的手腕。
“我自己來。”
白越沒有勉強。他靜望著尚宇飛的舉動,少頃開口道:“今晚,我不回去睡了。”
尚宇飛動作一頓。
白越:“就住這裡可以嗎。”
尚宇飛放下拿著毛巾的手。
“這裡是單人間。”他移開視線,“我說了沒必要擔心。”
白越笑了笑:“就這麽定了,我去把行李拿過來。”
說完也不待回復,便離開了房間。
要……睡在這裡?
尚宇飛跟著走出浴室,視線落在房間中央的床上。
寬度只有一米五,兩個Alpha躺上去,會極為拮據。
不覺間,他腦海中忽然閃過在華城旅館時的畫面。凌亂的大床,散落的衣服,搖晃的床體。
白越是想要做什麽?
他將臉埋入毛巾中。
夜晚,房間滅了燈。
白越率先上了床。他半躺在床上,卻見尚宇飛仍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不由問:“還不睡嗎。”
尚宇飛沉默了一會兒。側過身,雙腳搭上沙發扶手,“太擠了,我睡這邊。”
“……”
白越下了床,走近到沙發前:“是因為擠嗎。”
聞言,尚宇飛一怔。
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身上覆來一層陰影。下一秒,他就被攔腰抱起,朝床方向走去。
如今,白越力氣已經變得很大。尚宇飛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公主抱”,不由渾身僵住。
在他想要掙脫之前,就被先一步丟上了床。
床墊很軟,他一下陷了進去。黑色發絲凌亂,散開在了枕上,與白色大床相得益彰。
尚宇飛手撐著床,想要坐起來:“白越,我……”
沒能說完話,身上就壓來重量。他再一次無可避免地倒下。兩人一同躺上了床。
現在並不想做那種事。
心緒很亂,尚宇飛沒法保證這次可以忍住敵意。要是不小心傷了白越,清醒後一定會後悔。
何況……自從上次過後,白越看上去就對這種事不太感興趣。
現在突然這麽做,是想要安慰他?
尚宇飛心中愈加煩躁。
“宇飛。”
溫潤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就這麽抱著可以嗎。”
白越貼得很近。下巴抵著他的肩頭,手臂攬了過來。他幾乎能感覺到對方胸口心臟的跳動。
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動作。
尚宇飛側頭看過去。對方也正看著他,淺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無比透亮。
白越閉上了眼睛。那一抹光亮在暗中滅去。
“你也能抱著我嗎。”
話音落下,白越感到懷中青年的身體似乎僵硬了幾分。
少頃側過身,手臂從他腰間穿過,輕輕摟了上來。
明明已有過更親密的舉動。但這個擁抱對兩人而言,卻顯得無比青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只聽得掛鍾時針哢噠哢噠的走過。房間很靜,無一人開口。
這時,白越感到自己腰間收緊。尚宇飛忽然用力抱了上來,額頭埋入他的頸窩。
聲音沙啞著問:“你會不會討厭我?”
白越睜開眼睛,手撫上尚宇飛的後腦杓。發質很硬、略微有些扎手。
他大概明白尚宇飛為什麽會這麽問。
這個人雖然表面凶厲,內心卻十分敏感。
大部分是家庭環境的原因。自小被母親拋棄、父親除了喝酒就是揍人。
一個人在那種環境下長大。凶狠是他表面偽裝的刺,實質卻自卑而沒有安全感。
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再次拋棄。
或許呈現出來的,就是遠超於常人的獨佔欲和嫉妒心。
哪怕是白越與其相處了十多年,也未能讓對方擁有完全的信任。
只是,擁有那樣的父母,並不是尚宇飛的錯。
白越手指插入對方的發絲,輕聲道:“絕對不會。”
“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或許會讓你覺得沒有安全感。但至今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白越手指下移,摸上對方的耳垂。黑色耳釘略微硌手。
就跟尚宇飛的外表一樣。
“我喜歡的是尚宇飛,也只能是尚宇飛。”
“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我都一樣喜歡。”
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些微吐著熱氣。尚宇飛抓著白越衣襟的手,不由攥得愈緊。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跟那混蛋一樣……”
畢竟流著相同的血脈。不安分的暴躁因子,隨著年齡增長一點點加深。
他不想變成那副模樣,卻又止不住地感到恐懼。
特別是今晚沒能忍住揍了那家夥。若非白越在場阻止,恐怕真要當場殺了對方。
“不會的。”
白越垂眼,“你跟那種家夥,一點兒也不像。”
“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也會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
“……”
尚宇飛鼻尖貼著白越的胸膛,能聞見一股好聞的氣息。
白越從來都是這種性格。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猶如春風拂過大地,能讓每個在他身邊的人都感到安心。
對方在說話的時候,一直輕拍著他的脊背。不知不覺間,心中那股煩躁與不安漸漸消失不見。隨之湧上的、是濃厚的暖意。
或許是體溫的緣故,又或許是對方溫潤的聲音。
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就連方才覺得聒噪的鍾響,也變得不再那麽突兀。
尚宇飛閉眼:“……謝謝。”
白越:“……”
這並非需要道謝的事。因為早就說好了。
在他分化成Alpha的那天,對方就答應絕對不會拋棄他。所以這一點,對他而言也一樣。
白越仍然抱著對方,輕閉上了雙眼。
一夜無夢。
第二天,白越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懷中,尚宇飛仍在熟睡。眉頭緊蹙,好像從來看不見開心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隻覺手臂都有些麻了。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關掉鬧鈴。
現在是早上七點。不過反正放假,應該還能再睡一會兒。
這時,身後傳來動靜。白越回頭看去,見是尚宇飛睜開了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由於剛醒,眼神還不太清明。
“才七點。”
白越躺回原來的位置,“再睡一會兒吧。”
兩人一左一右躺著,相互對望。說是要睡覺,但誰也沒再閉上眼睛。
少頃,尚宇飛抬起手,撫上白越的臉龐。忽然湊近吻了上來。
猶如蜻蜓點水,只是嘴唇間輕輕貼了一下。
拉開距離後,嘶啞著嗓音:“我昨晚,還以為你想要做。”
白越一愣。
以昨晚尚宇飛的情緒,壓根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對方為什麽會這麽想。
尚宇飛看著他:“那天之後,你一直在排斥。”
盡管自己想要更進一步,但白越卻沒了想做愛的傾向。
很明顯,是因為感受到了雙方身體的不合適。又或者說,是自己的身體對白越沒有吸引力。
如果白越為了安慰他特意做這種事,會讓他覺得自己很窩囊。
白越沉默片刻,開口:“我不排斥。”
恰恰相反,他必須要極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往那方面想。
每當尚宇飛親吻他、擁抱他的時候,他腦海中就會閃過那晚的畫面。
耳朵微紅,墨綠色的眼中泛著水汽;肌肉緊實而流暢,喉結上下起伏。汗水滴落在了肩胛骨上,晶瑩剔透。
白越的視線落在尚宇飛身上,一寸寸從其上掃過。畫面再次與那晚的記憶重合。
漂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
他不覺抬手,觸碰上尚宇飛的嘴角。往下探去。
耳朵很敏感,一逗弄就會泛紅。後頸也很性感,但不能提腺體的事,否則對方會生氣。
喉結明顯,是屬於男性Alpha的特征。鎖骨是身上肉最少的地方。
下邊,就被衣服遮住了。但白越並沒有停,反而繼續隔著衣服往下。一直到了胸口附近。
心跳出奇的快。幾乎要連帶著掌心一同震動起來。
白越抬眼望去,發現尚宇飛表情已不太自然。微紅爬上了耳廓。
尚宇飛一把抓住他的手:“為什麽……”
白越湊近過去,直到兩人距離只剩咫尺。
“你的身體對我很有吸引力。”他壓低了音量,仿佛是在呢喃,“我一直都會幻想。”
“不碰你,絕對不是因為不感興趣。”
他說著,反手抓住尚宇飛的手,十指交握。
而是因為那種幻想,到最後都會歸於遍體鱗傷的畫面。
白越:“我不想讓你因為做這種事受傷,就像你之前擔心我一樣。”
之前尚宇飛一直不敢主動,就是因為害怕。而很明顯,這種擔憂成真,並且後果被尚宇飛承受了。
所以如今,兩人立場調了個轉。
尚宇飛垂下頭,再次埋進了白越的肩頸。
哪怕只是知道白越對他感興趣這件事,也已經足夠了。
這之後更進一步,會有辦法的。
陸深幾人在洛城待了一周左右。
計劃基本是司空邢安排的。也不知道對方從哪裡搞到了攻略,對洛城的了解竟然要比白越還清楚。
雖然因為家境關系,白越很少出門玩。不過看著司空邢跟導遊似的門門清,還是有些受到打擊。
洛城很小,也沒有什麽風景標志物。
不過司空邢對那些也不感興趣,他的目標都放在了現代化遊樂設施上。
卡拉OK,電玩城,密室逃脫,電影院……
盡是些中學時常去的地方,壓根沒必要特地來洛城體驗。
白越看了司空邢安排的計劃,問道:“你確定嗎。”
司空邢抱臂:“當然。”
他咧開嘴,露出兩顆虎牙,“這些地方我都沒去過。你們要是沒別的想法,就陪我去玩吧。”
不僅是司空邢沒去過,這些地方對其他人而言也相對陌生。
司空邢和陸深自不用提。從小嚴苛而優良的教育,幾乎不會讓他們接觸到這些平民會去的地方。
光是訓練和學習已經夠忙了。即使偶爾出去“玩”,也是去宴會或者訓練場。
而穆思寒更不用提。在他生活的K城,倒是有類似的娛樂場所。只不過……
“卡拉OK。”穆思寒微不可見地蹙眉,“是有Omega的地方嗎。”
他說的很委婉。
但實際上,K城的“卡拉OK”就是賣淫場所。
白越去過K城,大約也能想象到。他正要解釋,就聽司空邢開口了:“你想要去找Omega?那應該去夜總會,這裡可釣不到。”
穆思寒:“……”
司空邢攬過穆思寒的肩膀,笑得意味聲長:“小穆,外表看不出來。沒想到你這麽饑渴。”
話音剛落,就見銀光閃現。
司空邢眼疾手快,往後躍開。再晚上一秒,大概會直接被匕首刺傷。
他舉起雙手:“我就開個玩笑,別生氣。”
陸深認真提醒:“學長,這裡還在外面,亂揮刀會很危險。”
穆思寒瞥了這個學弟一眼。
“笨,這肯定是玩具啊,小穆怎麽可能會對我用真刀。”司空邢說著,指腹觸上刃尖,“還挺逼真的。”
剛一碰上,皮膚就被劃破。鮮血唰地流了下來,刃身極為鋒利。
穆思寒:“……”
司空邢:“……”
原來是真的。
穆思寒收回匕首,朝陸深道:“可能會傷到平民,我會注意。”
司空邢:傷到他就沒關系了嗎。
白越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場鬧劇。心中不由生起一種預感。
這幾天,情況應該會很混亂。
第一個目的地決定了。由於卡拉OK有血光之災,所以幾人準備先去看電影。
司空邢興衝衝地跑去攔車了。
尚宇飛嘖聲道:“我幹嘛得陪這幾個家夥去看電影。”
聞言,白越轉回頭。手輕握住尚宇飛的手腕,笑了笑:“走吧,這也算是約會了。”
當目光觸及,尚宇飛便想起今早發生的事。
明明對方什麽也沒做,卻仿佛用視線將他看得徹徹底底。
他手抓了下頭髮,小聲道:“……誰約會帶這麽多電燈泡。”
話雖如此,卻還是跟著一起離開了。
這一周時間,對於陸深而言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不僅能跟白越學長同吃同住,還能一起去這麽多地方。
無論是看電影還是唱歌,陸深原本都沒什麽興趣。但能和白越學長一塊兒乾這些事,他又好像找到了樂趣所在。
雖然大部分時候,他只是在一旁看著。
司空邢見陸深好不容易出來玩,卻還是這副模樣。不由搖頭:“你可真夠無聊的。”
陸深:“但我很開心。”
大概是出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司空邢頓住。
兩人即使同為軍人家庭出生,教導方針卻不太一樣。相比起他,陸深家教要嚴上許多。
不過這點倒與陸校長無關,而是因為陸深的母親。
他不由道:“你開心就好。”
一周時間過去,很快到了回程時間。
陸深依依不舍:“白越學長,我還能再來找你玩嗎。”
白越笑:“回校後我們能有更多時間見面。你也會加入糾察隊吧?”
陸深眼睛閃閃發光:“是的,一定!”
即使再怎麽不舍,飛艇也依然起飛了。
數小時後,陸深返回到了家中。
剛一進門,便有傭人迎上。
“少爺,您回來了。”
陸深將行李遞了過去:“幫我準備一下,我明天返校。”
“是。”傭人頓了頓,道,“夫人也在,她讓您回來以後,去跟她打一聲招呼。”
陸深一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