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澄捧著五三,看著牆角南泱瞬時紅透的耳朵,無奈地歎氣。
不知道輕歡師父又對老祖說了些什麽虎狼之詞。
祁軼蹲在地方繼續翻那個包裹,除了她們各自的私人用品和睡袋之外,包裹的底部還放了許多拚圖碎片,顏色和包裹很接近,差點沒看出來那裡還堆著一堆拚圖,打眼一看應該在300片左右。
白靳秋和岑子妍也翻出了同樣多的一堆拚圖碎片,碎片看不出圖案,不過看那顏色,應該和明晚澄她們的屬於同一幅。
輕歡應該是把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又打開了自己和南泱的麥克風,牽著南泱來到其他幾個人旁邊,開始和大家一起查看這些拚圖。
三個包裹裡都有這麽一批拚圖碎片,碎片背後標注了A、B、C三個數字。A區碎片是南泱和輕歡的,B區是祁軼與明晚澄的,C區是白靳秋和岑子妍的。很明顯,這是讓她們分別拚好自己區域的拚圖,然後並到一起,才能解開下一個線索。
六個人圍成圈坐下來,兩兩一對,把各自的拚圖倒出來開始拚,一邊拚一邊看旁邊區域的拚圖情況,找自己的邊框碎片。
好在300片拚圖並不算難,這應該是一幅1000片的拚圖被拆成了三部分,1000片拚圖的難度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也就幾個小時的事,如今被六個人同時拚,想來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岑子妍的MP4上可以看時間,她在整理拚圖時看了一下,告知大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十點是南泱平常的入寢時間。
南泱每天都要睡八個小時,晚間亥時整點入眠,早間卯時整點醒來,是她千年不變的作息。除了偶爾輕歡收工晚,回來還要纏著她在床上折騰幾個小時外,她向來都遵從這個睡眠規律。
果然,在岑子妍報完時間後,她的眼睛瞬時就蒙上了一層睡意,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遮住了淺褐色的瞳仁。
輕歡攬了一下她的肩,溫聲道:“困啦?”
“嗯。”南泱拿著一片拚圖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
“那你要不先去睡一會兒,我可以一個人拚,這個不難。”輕歡捏了一下南泱的肩頭。
“沒事,再等一會兒就好。”
到點就犯困是她身體養成的習慣,只要熬過這一小段習慣性瞌睡,她就不會再想睡覺了。就跟餓肚子一樣,熬過那幾分鍾最痛苦的階段,後面便也不會再餓到哪兒去。
輕歡知道她跟個老幹部一樣,每天都要十點準時睡覺,看她強撐精神的樣子有點心疼,又道:“那你就靠著我眯一下。”
“沒事。”
南泱半瞌著眼,繼續幫輕歡遞拚圖。
一旁的明晚澄感歎:“哎,你們不覺得,咱們這樣坐在一起玩拚圖也挺溫馨的嘛?”
岑子妍拿起自己的MP4,說:“我這個可以外放歌曲,你們要不要聽點音樂?”
其實當下已經很少有人會再使用MP4這種古早電子產品了,岑子妍手上那個MP4也是一副很舊的樣子,邊角的漆掉得斑斑駁駁,按鍵上鍍的一層金屬漆基本已經磨光了,看得出她一定很喜歡這個MP4,經常拿在手裡把玩。
“放一個放一個,”明晚澄笑嘻嘻的,“話說,現在基本沒人用MP4了哎,子妍怎麽還保留這麽個老古董?一定是誰送給你的禮物吧?”
岑子妍聞言,本來溫和的面色一怔,良久,眼底流出一絲掙扎。
“是……”岑子妍捏著拚圖的指尖在發抖,“是十八歲那年,姨姨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十八歲?”明晚澄驚訝地挑了挑眉,“你和白老師認識得這麽早?”
岑子妍咬住唇,不說話了。
白靳秋替她答道:“我和妍妍的媽媽是好朋友,我是看著妍妍長大的。”
“哇……”明晚澄嘖了一聲,“怪不得子妍叫您姨姨,原來您真的算是她的長輩。”
白靳秋勾了一下唇,禮貌地笑了笑。
“子妍一定很喜歡白老師,你看那MP4,都被摸成什麽樣。”明晚澄羨慕地眨眨眼,“真好,我身邊的兩對都是神仙愛情。”
一直默默拚圖的祁軼終於皺了眉:“你話怎麽那麽多?”
明晚澄縮了縮脖子,“對不起,姐姐,我不說了。”
岑子妍打開了MP4,按了幾下,乖巧地問其他人:“你們想聽什麽歌?”
“都可以,子妍你放自己喜歡的就好。”輕歡笑著說。
岑子妍垂著眼翻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僵,不多時,她愧疚地抬起頭:“對不起,我忘了我之前清理過一次內存,現在裡面只有一首歌了,要不……就不聽了。”
“就放那首吧。”祁軼友善地笑了一下。
“可是,那首可能不太適合現在放……”岑子妍囁嚅。
“放吧,子妍,反正我們現在玩拚圖也無聊,不管什麽音樂,聽個響就行了。”輕歡看著身邊越來越困的南泱,尋思得幫她找個提神的東西。
“那……好吧。”
岑子妍拿起MP4,按了一下播放鍵,然後把音量開到了最大。
短暫的靜默後,響亮的一首《大悲咒》在狹小的房間裡蕩起了層層悠遠的回聲。
輕歡:“……”
明晚澄:“……”
祁軼:“……”
南泱又打了個哈欠。
氣氛瞬時沉默了,沒有人知道此時該接什麽。
畢竟是她們躥騰岑子妍放的,也不好說讓人家關掉,於是一屋子的人就這麽聽著詭異的《大悲咒》,緘口不言地拚地上的拚圖。這樣的背景音樂襯著陰森的病房,再加上隔壁2號房飄過來的一點乾冰,所有人的毛孔都收緊了一圈。
除了面無表情越聽越困的南泱。
她們就在這麽一個神奇的氛圍下拚完了各自的拚圖。幾個年紀小的主動將三幅圖小心地並在一起,看上去是一副很普通的風景圖,不像有什麽玄機的樣子。
南泱強撐著困頓的眼皮,輕聲提點:“關掉燈再看。”
輕歡“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要關燈看?”
南泱淡淡地舉起手指,在輕歡面前搓了一下指尖,“你都沒發現你手上都是熒光粉麽。”
“那你很厲害哦,發現了這麽重要的東西呢。”輕歡用哄小孩的語氣笑道。
“……”
南泱閉了嘴,再不說話。
離門最近的祁軼起身,找到燈的開關,關掉了屋內的光源。
地上的巨幅拚圖果然亮起了熒綠色的一些字,她們仔細去看,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這麽一段話:
【大門密碼——清晨六點半的——電鋸聲。】
清晨六點半的電鋸聲。
清晨六點半。
清晨。
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堆在旁邊的睡袋。
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麽節目組會給她們送睡袋和各種消磨時間的東西了,原來,真的要過夜。
可是六個人,只有三個睡袋,這要怎麽分?
“要不咱們先收拾一下地方。”祁軼打量起這個只有十幾平還被一個病床給佔了一半的小房間,開始思索睡袋的擺放位置。
“姐姐你睡,我不困。”明晚澄馬上說。
祁軼知道她是想把睡袋讓給自己,笑了笑,“別逞強,你睡前半夜,我睡後半夜。”
白靳秋平靜地說:“妍妍,睡袋給你。”
岑子妍忙慌亂地搖頭:“不,姨姨你……”
“妍妍,你不聽話了是麽?”白靳秋的嗓音沒什麽起伏,只是淺淺地看著岑子妍。
岑子妍抖了一下,埋了頭,“沒有,我……我聽話。”
南泱和輕歡就不用糾結睡袋給誰睡這個問題,南泱從一開始就打量好了尺寸,她肯定是要和輕歡一起睡的。
她們需要糾結的問題是,到底幾點睡。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對於這群娛樂圈的夜貓子來說,還遠遠不到睡覺的時間。祁軼也是個批作業經常到凌晨的人,一圈人看起來都神采奕奕,抱著各自消磨時間的東西玩了起來,時不時的還要和其他人聊上幾句。
南泱看大家都不準備睡,自己的困意也在剛剛的拚圖遊戲中消退了不少,便也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再看會兒菜譜。
白靳秋拿的也是一本書,她和南泱本來就坐得近,兩個冷冰冰的女人貼著牆根安靜地坐著,一個看筆記本,一個看《罪與罰》,一派歲月靜好的氛圍。
也許是手裡的書比較吸引人,白靳秋暫時松開了對岑子妍的無形束縛。
岑子妍和輕歡坐在一起,和輕歡一起看她手裡的劇本,兩個人壓低聲音討論著劇本內容,說著說著還偶爾笑出聲。岑子妍笑得很小心,每笑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白靳秋。
祁軼和明晚澄這邊的畫風就比較清奇了。
明晚澄趴在地上,握著高考標配的0.5黑色墨水中性筆,臉都要埋進《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內頁去了。祁軼坐在她旁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寫題,她把教案卷成筒狀握在手裡,明晚澄一松懈她就用紙筒敲一下明晚澄的腦袋瓜。
“我為什麽下了班得寫作業,上著班還得寫作業?我今天就不能不寫作業嗎?”明晚澄都要哭了。
祁軼敲了敲明晚澄的手背,“離高考還有多久,忘記了?”
明晚澄朝輕歡探出手去,帶著哭腔求助:“師父,救救我……”
輕歡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 ?
“別吵到她們看書。”輕歡指了指坐在牆角讀書的那兩個沉默老阿姨。
明晚澄悲歎一聲,一口咬住五三的書頁,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染濕了一團又一團的鉛字。
這絕對是三千年來她經歷過的最曲折恐怖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