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泱就發現輕歡沒睡好。
刷牙的時候在打哈欠,趕往機場的路上在打哈欠,值機的時候還在打哈欠。
因為是出綜藝的行程,這趟航班信息早就暴露給了粉絲群。機場有很多來送機的粉絲,舉著各種各樣的應援物,大大小小的禮物不要命地往輕歡懷裡塞,小葉在旁邊不停地往過接,臂彎裡跟堆了一座山一樣。
負責返圖的粉絲扛著或大或小的設備,長長的鏡頭都快懟到南泱的臉上去了。
粉絲堆裡還出現了幾個叛徒。有好幾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姐姐脖子上掛的應援毛巾印著南老板的字樣,也有好幾個鏡頭對著南泱如癡如醉地一頓猛拍。
過了安檢之後能清淨一些,但還是有很多神通廣大到能進安檢的粉絲圍著她們轉。還有大半個小時才起飛,她們坐在等候區等待,南泱悶聲不吭地看Kindle,輕歡站起來從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大把糖果分給粉絲們。
一開始機場發糖是公司要求她進行的寵粉日常,後來她人氣穩定後,公司便沒有這樣繼續要求了。可是她還是每次都會帶一大包糖果零食,分給這些為了看她一眼連早飯都顧不上吃的小姑娘。
粉絲們心裡也感動,所以給她經常刷的詞條裡,有一條就叫做#刻在骨子裡的溫柔#。
娛樂圈還能有幾個肯每次都會在機場親手給粉絲發糖果的頂流藝人?
飛機終於開始檢票了,輕歡把最後一點糖塞給了粉絲,帶著公式化的笑做了告別。小葉把那堆禮物都交給保鏢,匆忙跟在倆人後面去檢票。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公司沒買到頭等艙的票,偏偏綜藝組那邊又催得急,所以這一次她們難得地坐了一回經濟艙。烏泱泱的一群人擠在一起,倒另有一種熱鬧,許多人注意到了有明星來,紛紛扭著脖子抻長了往這邊看。
她們三個人的票是連在一起的,按票上位置來說,南泱坐靠窗位置,輕歡坐中間,小葉坐過道。但是在入座的時候,南泱扶著過道的靠椅,看向輕歡:“你坐窗戶那邊吧。”
她知道輕歡喜歡在起飛時看自己穿過雲層的過程,所以一般都會把靠窗的位置讓出來。
沒有了粉絲環繞,輕歡的臉上終於卸下了僵持了許久的笑容,無力地走到最裡的座位上坐下,捂著嘴又打了個小哈欠。
南泱在她身旁坐下,幫她系好安全帶,輕聲問:“今天還看雲嗎?”
“不看了,”輕歡搖搖頭,傾過來疲憊地靠在南泱肩上,嗓音慵啞,“我好困。”
“嗯,那睡一覺。”
南泱抬手把遮光板放了下來。
輕歡抱住了南泱的左胳膊,臉深深地埋進她肩頭的白襯衫裡,嗅了一大口布料裡的梅香,悶悶的聲音從襯衫裡傳來:“南泱,我好想你。”
南泱的眼角彎了彎,抬手揉了一下輕歡的長卷發,“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嗯,”輕歡側起半張臉,唇角勾著嫵媚的笑,“就很奇怪啊,明明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可是我還是好想你。”
南泱淺笑了一下。
“你呢?”輕歡的眼睛溫柔地眯起來,“你有沒有想我?”
南泱抿了一下唇角,隻溫聲答:“你就在我身邊。”
“可是,難道不會覺得,碰不到對方的每一秒,都是在想念對方的嗎?”輕歡的手指撫上南泱的小臂,緩緩滑到袖口,從袖口扣子的縫隙中溜進去輕撓她手腕的皮膚,“南泱,我碰不到你的每一秒,都好想你。”
南泱皮膚敏感,再加上經濟艙周圍人員密集,雖然輕歡的舉動算不得過分,但她還是馬上按住了她的手,耳朵微紅:“別。”
輕歡看著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長手指,眼尾苦澀地一皺。
她現在已經想不明白一些事了。
比如,眼下的南泱,是因為矜持而不允許自己在公眾場合碰她,還是因為心裡仍念著舊人、本能地反感自己的親近?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她忽然想起了往事?
是桌上的一道菜?還是臥室裡的一件擺設?
輕歡又把頭埋進了南泱的白襯衫裡,尖細的牙齒咬住了一小片布料。
昨晚餐桌上的菜,她一輩子都不要再做了。臥室裡的那些玩偶,回去後也要全部扔掉。
帶著滿腦子混亂的想法,她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
南泱感覺到輕歡咬住自己衣服的那一瞬間,就知道這孩子一會兒睡著了又得流口水。她單手從口袋裡抽了一張紙巾,小心地墊在了輕歡的下巴那裡。
正在墊的時候,前排忽然轉過來一個小腦袋。
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趴在靠背上,目光亮晶晶地看著她們。小姑娘扎著可愛的雙馬尾,別著小蝴蝶發卡,稍稍一動,那對穿著五彩珠子的蝴蝶翅膀就忽閃忽閃地晃起來。
南泱一直都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可愛的小孩子。她見周圍沒有人在看自己,便朝小姑娘彎了一下嘴角。
小姑娘紅著臉,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脆生生道:“姐姐,我是你們的CP粉哦。”
南泱唇角的弧度僵住。
現如今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CP粉這種詞了?
“你知道CP是什麽意思?”南泱覺得好奇,她在主動去搜索這個詞之前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我姐姐和我說過,如果喜歡看兩個人在一起,那就是她們的CP粉。”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笑得兩個酒窩一蕩一蕩的,“我特別特別喜歡看你們在一起,拿媽媽的手機看。你們有時候會上熱搜,我就不停地點進去,不停地點,不停地點,希望能把你們頂得高高的,讓所有人都看你們。”
南泱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姑娘的媽媽在旁邊也回了頭,一臉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無意打擾您的。”說著,她就把小姑娘抱了回去,小聲嘮叨著,“馬上就起飛了,還不系好安全帶?”
小姑娘掙扎了一下:“等等,媽媽。”
她又趴上了靠背,小小的手摸上自己的頭髮,將自己那個會忽閃翅膀的蝴蝶發卡摘了下來,伸長了胳膊遞給南泱:“姐姐,小蝴蝶送給你們。”
南泱沒有接,只是彎著眼睛問:“你把小蝴蝶給我們了,那你就沒有了。”
小姑娘搖搖頭:“我還有一隻,在家裡的梳妝櫃裡。姐姐,這一隻送給你們。”
南泱看向了她的媽媽,進行了詢問:“我可以收麽?”
女人一愣,顯然沒想到南泱還會主動問自己這種小問題,忙不迭地點頭:“當然,一隻發卡而已,您喜歡隨便拿。”
“嗯。”
南泱把發卡接了過來,指尖在撲扇的翅翼上輕輕捏了一下。
小姑娘看她收下了,滿足地笑起來,這下乖乖地任由自己的媽媽把自己抱回座位上了。
南泱捏著那隻發卡看了好陣子。那是一隻很普通的發卡,路邊兩塊錢就可以買到,不鏽鋼的材質,蝴蝶翅膀被兩根細小的彈簧系在主乾中端,翅膀上穿滿了五顏六色的小珠子,微微一動,翅膀就不停地上下翻飛。
南泱摸了一下那金屬翅膀。
翅膀邊緣有一個小小凸起,指尖才將撫過去,就被刮破了個小口子。
南泱皺著眉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指,不禁暗歎,怎麽這東西能上飛機,自己的BM47反而還要走托運才行。起碼那把刀從來沒劃傷過她。
她捏住那塊尖銳的凸起,蘊了點內力上去把它掰平,摸了半晌,確認再不會刮傷人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抱著她胳膊睡著的輕歡夢中輕哼了一聲。
南泱看著那張沉靜的睡臉,抿著嘴勾起一個笑,抬起手,把蝴蝶發卡小心地別在了輕歡的頭髮上。
小蝴蝶振翅顫晃,停留在那被燙得精致而妖嬈的長卷發上,像剛剛棲落在古典西陣織精繡的青海波的鷗,考究得像幅日式畫。
隨著時間流逝,翅膀慢慢趨於平和。南泱盯著那已然停下來的翅膀,一瞬不瞬,眼也不眨。
半晌,她輕啟嘴唇,肩頭一浮,朝那翅膀吹了一口氣。
得了東風的蝴蝶又開心地晃起了雙翼,卷著平流層透進來的強光,映在南泱泛笑的眼底。
小葉在一旁喝著咖啡汗顏。
南老板真幼稚。
一個小時後,飛機抵達了鎬京機場。
這次的飛行員技術很好,著陸的時候沒有一點點震感。飛機內開始播報抵達信息,提示停穩後才可解開安全帶。播報的音量不小,飛機上幾乎已經沒有還在睡覺的人了,除了抱著南泱胳膊睡得人事不省的輕歡。
飛機已經打開艙門,艙內響起歡送旅客的播報。
小葉先站起來,擋住南泱和輕歡。很多人走的時候還好奇地往這邊看,有幾個姑娘想過來要簽名的樣子,但都被小葉那張臭臉給嚇走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葉才松口氣,探過身子準備叫醒輕歡。
南泱卻抬手打斷了她,“讓她再睡會兒,我背她出去。”
被強塞狗糧的小葉哂笑著給南泱讓了足夠的空間出來。
南泱解開輕歡的安全帶,扶了一下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背上一帶,熟練地將她背起來。兩個人擠過狹窄的通道,走到艙門口時,站在那裡的空姐和空少還有點呆愣地看了眼她們。
鎬京今天是個大晴天。
溫暖的陽光籠罩下來,撫在所有落地的旅客或歸鄉者的眉心。
穿著白襯衫的清冷女人穩穩地踩在每一個舷梯格子上,步伐不疾不徐,有條不紊。她的背上是一個熟睡的美豔女人,長長的卷發披下來,包裹住前面那女人的白襯衫,像滴入清水的一縷墨。隨著她們下舷梯的動作,卷發女人頭上別著的一隻蝴蝶發卡撲扇著別致的翅膀,在陽光下遠遠看去,竟真的好似有一隻蝴蝶落在了她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