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明晚澄無措起來,她和南泱承受的不同,她只會五髒痛,而南泱除了心臟痛之外,每次還要流很多很多血,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馬上叫緒雪過來!”
南泱半瞌著眼,瞳孔滑到眼角,瞥了一下明晚澄焦急的神情,輕聲說:“不必了。”
“您能撐過去麽?”明晚澄很擔心,現在還在節目錄製中,一會兒還要回餐桌面對鏡頭。
“……沒事。”
南泱用內息強行控制住了自己臨近崩潰的身體,血憋在體內得不到釋放,疼痛開始反噬,除了心臟傳來的撕裂感外,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開始劇痛,痛得她不敢睜眼去看,怕再看時,那些肌膚就會像久旱龜裂的大地一般,被活活撕成碎片。
上一次發病僅僅是在兩天前。
過往的三千年,她發病的頻率大概在一個月一次,或許會有幾天的差別,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麽頻繁。身體一次又一次的崩裂似在預示著什麽,她能感受到這種預示,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就算這一次能僥幸扛過去,但下一次倒下之後,或許真的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窮途末路了。
南泱想著,自己身為明晚澄的祖師,理應把這件事告知給她,免得她等到公主九十九世時被這樣的情況弄得不知所措。她用盡量言簡意賅的語言告訴了明晚澄,在第九十九世無法恢復記憶的情況下,她們很有可能會提前衰竭而亡這件事。
明晚澄聽後,第一反應不是自己該怎麽辦,而是急起了南泱的現況。
“老祖,您的意思是,您的身體現在已經嚴重衰竭了?”明晚澄滿目詫異,“怎麽會這樣?!您、您才和師父結婚這麽短的時間,怎麽、怎麽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怎麽能這樣呢?”
是啊,等了三千年,就換來短短幾個月的相守,怎麽能這樣對她們呢?
“梅仲禮他們也找不到讓師父恢復記憶的辦法嗎?”明晚澄急得都要哭了,“難道只能這麽乾巴巴地等她自己去想嗎?她要是一直一直想不起來,我們就這麽看著您死??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可能吧,老祖,不可能的吧?”
南泱沒說話,用紙巾擦掉了自己嘴唇上的血漬,仔細地疊合起來,攥在手裡。
不論明晚澄怎麽詰問,事實就擺在那裡。
沒有人知道讓輕歡恢復記憶的契機到底是什麽。或者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在這個禁術下,讓第九十九世恢復記憶的契機是什麽。她們根本就沒有前人可以求助,因為古往今來,能做到等待愛人整整九十九世不放棄也不變心的,只有南泱一個人。
“回去。”
南泱把沾滿血漬的衛生紙卷了卷,往外拐了一點,扔進垃圾桶。
明晚澄追上去,還想再說點什麽,可是另一邊過道裡有路人走來走去,也有粉絲遠遠地盯著這邊好奇地看。還好剛剛那個地方是被節目組封起來的,不然被別人聽一耳朵,恐怕又得惹出一番事端。明晚澄意識到再多的話也不適合在這裡繼續談下去,便把一肚子話憋了回去,面色複雜地跟著南泱往回走。
南泱路過洗手池的時候還細心地洗了一下臉,免得有血腥氣殘留在上面。
回去的時候,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藝人吃飯都養成了半飽的習慣,祁軼也不是貪吃的人。南泱沒坐,直接問輕歡要不要回臥鋪車廂。
輕歡有點擔心她,“你剛剛都沒吃幾口,不再吃點麽?”
“我沒胃口。”
南泱垂著眼,拉起輕歡的手。
雖然她說了沒胃口,但走的時候,輕歡還是叫節目組包了一份飯帶上,以免她半夜醒了要餓。和PD說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了要甜口的菜,不要有蒜。
明晚澄和祁軼跟過去轉了一圈,幾個人坐在下鋪聊了好久。
南泱一直沒說話,看著桌上那份輕歡帶回來的飯,半晌,默默地打開,拿了筷子開始吃。
明晚澄偷偷看著那邊,南泱吃的時候一直皺著眉,她看得出來南泱因為身體的疼痛根本就無法進食,一口菜吃進嘴裡,要咀嚼很久才能勉強咽下。盡管如此,她還是強迫自己把那份飯全部都吃光了。
只是為了不讓輕歡師父擔心吧。
明晚澄的心揪緊了般的疼。
祁軼注意到了明晚澄好半天都沒說話,疑惑地碰了碰她的肩:“阿澄,怎麽了?”
“我、我想回去做卷子了。”
明晚澄隨便扯了個謊,她想,最好還是把時間都留給師父和老祖獨處比較好。或許對現在的老祖來說,多一分鍾的獨處都是難能可貴的。
“難得你這麽懂事,”祁軼頗為欣慰,轉頭與輕歡說,“那我們先走了。”
“明天見。”輕歡向祁軼與明晚澄揮了揮手。
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今天她們也比較勞累,節目組沒有再下派新的遊戲過來,留了一個VJ蹲拍,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去休息了。
對面鋪的六六看上去很喜歡南泱,一直偷偷盯著南泱看,甚至拿出了一些零食戰戰兢兢地遞了過去。南泱瞥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隻淡淡吐了四個字:“不吃,謝謝。”
輕歡幫她接了過來,還笑眯眯地拿了一把糖回贈給六六,六六高興得半天合不攏嘴。她本來隻對南泱有好感,因為輕歡的禮貌與善意,馬上升級為了她倆的CP粉。
“累不累?”輕歡傾身過去,湊近南泱,抬起手幫她挽了一下鬢邊的碎發。
南泱點了點頭:“有點。”
“那你要不先睡一會兒,剛好我坐在床尾,不擠著你。”
南泱搖頭,沉默著伸出手去攬了一下輕歡,讓她靠進了自己的懷裡。她本就是倚著床頭坐著的,輕歡一趴過來,兩個人就親密地疊在一起,牆壁上的影子都堆成了一團。
南泱從來不會在公眾場合對她這樣,輕歡有點吃驚,本能地想爬起來,但南泱的手指就覆在她的背上,叩得很緊,不讓她動。
“幹嘛?”輕歡用很小的力氣捏了一下南泱的腰,她的臉緊密地貼著她肩頭的白襯衣,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裡面冰涼的皮膚。
南泱低著頭,閉上眼把鼻尖埋入那妖嬈的卷發,聲音悶悶地從發間傳來:“抱一下。”
輕歡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抱住了南泱的腰,“不怕別人看呀?”
南泱沒有像往常那樣矜持地推開她,甚至都沒有紅耳朵,她只是緊了緊摟在輕歡背上的胳膊,輕聲說:“看就看吧,我不在乎了。”
“今天是怎麽了?哪根筋搭錯了?”輕歡笑著悄悄地撓了一下她的腰側。
“……就想抱著你。”
“好,抱著,抱著。”
輕歡寵溺地環住她的腰。
兩個人抱著小聲說了會兒話,過了一陣子,輕歡改成了側躺在南泱懷裡的姿勢,拿著自己下部戲的劇本看。按理說,這會兒南泱該拿自己的Kindle或者遊戲機消遣消遣時間,但她什麽都沒做,只是抱著輕歡,目光淺淺地放在輕歡的臉上,看不夠的樣子。
一些路人在偷偷往這邊看,對著她們捂著嘴笑,不過新鮮勁兒一過,他們也就懶得多看了,大家都是普通人,各有各要忙的事。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十點。九點半的時候車廂就熄燈了,VJ拍了幾個熄燈後畫面也離開了這裡。環境黑了之後,輕歡就拉開了被子,抱著南泱躺了下去。
硬臥的床非常窄,窄到她們倆任何一個人稍微胖一點點都沒辦法並排躺下。過於窄的床鋪讓她們不得不緊貼對方,一個枕頭的長度並不能妥帖地放下兩個腦袋,她們湊得太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比接吻時還要讓人心躁。
對鋪的六六已經睡了,透過桌子下方看她,還能看到她睡覺時張到一半的嘴和微微翻起的眼皮。
輕歡盡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吐息與南泱錯開,不至於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太過灼熱。她拉了一下被子,蓋住南泱的肩頭,壓低了聲音問:“蓋這種公用被子,你會不會覺得難受?”
“不難受。”
“不會覺得有點髒麽?”輕歡故意逗她,“可能被別人蓋過呢。”
南泱的唇角微微一勾,“沒關系。”
她說的不是“不髒”,而是“沒關系”,說明她心裡的確覺得這被子是有些髒的,但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在意這些。或者說,是因為眼前有更在意的人。
輕歡摸了一下南泱的頭髮,瞥了一眼對面正在酣睡的六六,又抬眼看了看對面中鋪那個玩手機的痞帥小夥子。確定所有人都沒有在注意她們後,她向前一湊,鼻尖碰上南泱的鼻尖,極輕地吻了一下她。
火車正在過隧道,伴隨著轟隆隆的車輪聲,窗外隧道裡幾星橙黃的光飛快地掠過,光點掃上南泱的臉,落在她淺褐色的眼底時,將那涼潤瞳孔描摹得宛如一塊沉澱千年的琥珀。
火車這種地方,所有的親昵都該是淺嘗輒止,尤其是對於南泱這種太過古板的女人來說。輕歡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吻也是極為清淺克制的,那白馬過隙般的一觸,比秋天的蚊子騷上皮膚還要輕。
南泱卻扣住了她離開了一半的臉。
片刻之後,被子被一下拉了上來,將她二人的臉嚴嚴實實地蓋住。
黑暗之中,輕歡感覺到身邊的人將自己往前一帶,涼軟的嘴唇緊緊貼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