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唐意秋還有早戲要趕，很早就醒了，正巧著時歡要上早自習，倆人一塊在浴室裡擠著刷牙洗臉。

　走的時候時歡拆開了一包吐司，分了一半給唐意秋，自己叼了一塊，急匆匆往樓下跑。

　唐意秋看了眼時間，問道：“你在哪個學校上課，我先把你送過去。”

　“不會麻煩你嗎？”時歡挺不好意思的，“你們藝人拍戲好像都挺忙的，我待會去前面公交站等車就好了。”

　這會天還沒亮，路上都是水不說，還見不到幾個人，唐意秋怎麽敢讓她一個小姑娘在那兒等。她把時歡給得吐司吃完，拉開車門，道：“上來吧，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正好順路，我順道送你過去。”

　“我還沒告訴你我學校在哪兒呢，你怎麽知道順路啊。”時歡戳穿她，又笑著鑽進她車裡，道：“我在一中上學。”

　唐意秋嗯了一聲，啟動車子，她握著方向盤開了一會感覺旁邊時歡一直在看她，她偏頭看了一眼，發現時歡目光很期待，她想了想，問：“我聽說一中是全市最厲害的高中，你學習成績應該很好吧。”

　時歡嘴角翹了翹，“一般般，我們那時候的卷子挺難，我考進去剛剛過線。”

　唐意秋聽著有些想笑，果然是小孩子心理，想要被人誇獎的樣子藏都藏不住。

　一中離時歡家就十多分鍾的距離，很快就到了地方，時歡解著安全帶問：“你在哪個地方拍戲，我放假了，能不能過去找你玩？”

　唐意秋報了一個地名，時歡抱著課本衝進了雨裡，剛過了鐵閘門，有個男生追上去給她撐傘，倆人應該是一個班的，有說有笑的。

　唐意秋打著方向盤回了劇組，正好趕上了開機，陳令看她的臉色特別臭，對她私自跑出去的行為非常不滿。

　葉容在旁邊賠了許久的笑臉，陳令還是過來給她訓了一頓，唐意秋心情本來很好的，硬是被陳令弄糟糕了，好在之後拍戲很順利，一兩個鏡頭直接就過了。

　陳令故意找茬似的又把她留下來補鏡頭，一晃時間就到了下午，唐意秋餓的前胸貼後背，偏偏陳令攢經費，點的盒飯綠油油的一片，看著就沒有食欲。

　唐意秋氣得話都不想說，拆開的飯盒就擱在桌子上，她背貼著椅靠面色陰沉，等葉容進來，腦子裡就閃過了時歡的那句話，不開心就罵，罵到解氣心裡就能舒坦了。

　她抿了下唇，道：“陳令腦子是有病吧。”

　葉容茫然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我說陳令腦子有病，我今天的戲哪裡拍的不行了，那幾個老戲骨都說我搭戲搭得好，他就是純粹看我不順眼。”

　葉容極少聽到她罵人，平時都是葉容自個跺腳，聽她這麽說可就憋不住了，道：“你才知道啊，我早就受不了那個老東西，一次兩次就算了，天天卡，腦子是秀逗了嗎，還有這盒飯都整得什麽，多給點油水會死嗎？”

　“他不是腦子秀逗，是腦子被僵屍啃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罵人，還拿個大喇叭筒，耳朵都要被他震麻了。”

　兩人一句一句的吐槽，可算是把心裡的氣給出了，唐意秋想著，還是小孩子解決辦法比較有用，不開心了就狠狠地罵一通，下次她還罵。

　在看向桌子上的食物，唐意秋感覺有食欲了，安慰自己當是減肥了，等她吃完飯陳令讓助理送了一點水果過來，唐意秋冷呵一聲，又吃了。

　不吃白不吃，氣死這個老東西。

　唐意秋和陳令很難磨合在一起，鏡頭感很不足，等她罵了陳令後，看陳令就順眼多了，再等陳令訓斥她，她一氣急就給陳令罵了。

　“卡卡卡，你跟這個角色共情了嗎，你確定她受傷了就會哭？就不能發泄？你行你上！”

　陳令被她罵愣了，吃驚地看著她，然後把編劇叫了過來，道：“唐意秋，你再對著天大罵兩聲。”

　唐意秋滿眼戾氣，時歡隻說讓她罵人發泄，還沒有教過她怎麽當著陳令面怎麽罵，這就有點難辦。

　陳令催促著說：“罵啊，你繼續罵我啊。”

　唐意秋憋著火，看著他就火不順眼，一口氣把心裡的煩躁和委屈全罵了出來，可有時候越罵越委屈，唐意秋的性格要強，多的話說不出來更不會哭，就坐在片場喘氣，眼睛全紅了。

　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遊離，一身的疲憊之氣，只是身上又帶著股狠勁，似不達目的就不放棄。

　這一幕被陳令拍了下來，用來當電影的鏡頭，他堅信這一幕之後會成為經典，他們這麽部戲肯定能拿到獎，同樣他對唐意秋的態度也有改變。

　之後陳令和唐意秋的爭鋒相對就消散了，偶爾會互懟和吐槽一番。拍戲的時候會一起研究劇本，這一下就把電影的進度給拉快了。

　唐意秋在劇組一連拍了幾場戲，再去時歡家學畫畫的時候，才記起來自己之前答應找時歡玩兒的事。

　她琢磨著小姑娘玩性都大，可能已經把約定好的事兒都忘記了，但是時歡幫了她這麽大一個忙，她心裡挺過意不去的，就去定做了一個蛋糕一並提了過去。

　開門的是時媽媽，時媽媽看著她提過來的蛋糕，免不得要說教她，“來就來了，怎麽還帶蛋糕過來了，你老師還在學校上課，你在家裡玩一會，我去給你洗水果。”

　唐意秋往時歡房間看了一眼，見門沒有開，心想著時歡應該還沒回家，剛去沙發那一坐，時歡房間門就開了，時歡探著頭往外看，瞅見她冷哼了一聲，“你還知道來啊，我等你等的心都焦了。”

　唐意秋臉上一尬，說了一聲對不起，時媽媽瞪了一眼時歡，“時歡，怎麽跟姐姐說話的，不許沒有禮貌啊，虧得人家還給你帶了一個蛋糕過來。”

　時歡撇撇嘴，看看桌子上的大蛋糕，再看看唐意秋，小聲問：“你給我帶蛋糕了啊？”

　唐意秋點頭，“劇組事比較多，前幾天都很忙，忘記提前跟你說了，不好意思。”

　時歡去她媽那裡拿了兩塊蛋糕，給了一塊唐意秋，然後打開電視盤著腿坐她旁邊，“你最近很忙嗎，我看你好像累到不行。”

　“是挺累得。”唐意秋切了一塊蛋糕放在嘴裡，道：“你上次說的辦法很有用，我跟導演對罵了一次之後磨合的還行，以後應該不會再吵架。”

　時歡問：“那你買蛋糕是用來感謝我的嗎？”

　唐意秋點頭，時歡臉又板了下來，“那你不跟我道歉嗎？我等你兩個星期，每天星期六我都往家裡跑，我爸媽都嫌我煩。”

　唐意秋沒想到感謝和道歉要分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時歡笑了一聲，“哎，我逗你的，這個蛋糕挺好吃，你是不是特地找的蛋糕店給我買的？你太有心了，我好喜歡你啊。”

　時歡思維跳躍的太快，唐意秋跟不上她的節奏，一直等蛋糕吃完，她才嗯了一聲。時歡的嘴怎麽也聽不下來，比那天晚上還能叭叭。

　時歡問：“我問過了，你們藝人好像要有粉絲後援團，我能給你做粉絲嗎？”

　唐意秋道：“我還沒正式出道，沒有粉絲後援團。”

　“那我給你粉絲，我宣布了，從今天……”

　話還沒說完，時媽媽就打斷了她，“宣布什麽宣布，你作業寫完了嗎，看你期末考試能考多少分，你別老纏著意秋玩，人家拍戲累一天了。”

　“好吧。”時歡舔了下唇，又去切一塊蛋糕，然後衝著唐意秋不停的眨眼睛，小聲說：“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到我房間來玩。”

　唐意秋點點頭，身體往後靠，她確實有點累，緩了半個小時，她又覺得無聊，走到時歡房間門口，就見著時歡拿著筆，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時歡在算物理題，唐意秋把題看完，手指落在她的試卷上畫了一下，“力的方向錯了。”

　時歡眼睛就亮了，抓著筆刷刷寫了下來，然而沒兩分鍾，又停了下來，“然後呢，然後怎麽算？”

　唐意秋把整個解題過程寫在紙上，“這樣就好了。”

　時歡往卷子上抄，抄完把卷子推給唐意秋，“你幫我算算這個題，唐姐姐你真厲害，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厲害的人，你一邊拍戲還一邊上大學嗎？”

　等唐意秋把題目寫完，時歡立馬補上一句，“我的天，你好聰明啊。”

　她捧得特別順，彩虹屁說得一溜一溜的，時歡哄著唐意秋幫她把物理作業全給寫了，一直等時歡悄眯眯把化學卷子拿出來給她寫，唐意秋才反應過來。

　“唐姐姐……”時歡衝著她眨眨眼睛。

　還不等唐意秋拒絕，時爸爸就回來了，唐意秋抿了下唇，“你可以來畫室，要是有什麽不懂可以直接問我。”

　“算了吧，我爸會罵我的。”時歡繼續咬筆。

　唐意秋幫她寫了幾個框架讓她往裡面套，寫完就去找時爸爸學畫畫，以前她都是畫完立馬就走，自從跟時歡混熟了之後，她來的時候都會給時歡帶點零食，有時候會教她寫作業，再偶爾天氣不那麽好，唐意秋就會留下來跟時歡一起睡。

　一直到唐意秋的戲要殺青，唐意秋去時歡家裡的次數越來越少，殺青戲份很重要，唐意秋一天都在拍，恰好那天還是唐意秋的生日。

　畢竟是新人，能有戲拍就不錯的了，除了葉容給她慶祝，基本沒什麽人在意，唐意秋原本打算拍完就回酒店休息。

　誰知道她剛化完妝，時歡從門口跳了出來，還拎著蛋糕，不停地衝著她揮手，“唐姐姐生日快樂啊！我來給你做粉絲團了！”

　唐意秋一愣，盯著她看了許久，有一瞬間的呆滯，直到化妝師喊了她一聲，她才反應過來。

　她過去把時歡放了進來，心臟突然那處很不規律的跳動著，“你怎麽跑過來了？”

　時歡笑著說，“你上次跟我說的啊，你說你在這裡拍戲，我今天沒課就過來了，本來是準備等你回去的，但是我媽說你今天拍殺青戲，特別重要，我就跑過來了。”

　說著，她好奇地看著唐意秋，“你是要去拍戲嗎，你這個妝化的真好看，我待會能去看嗎？”

　“能。”唐意秋輕聲說著，慢慢消化著心臟的悸動，她看看手裡那個大蛋糕，“你來老師師母知道嗎，別讓他們擔心。”

　“知道，我打車過來的。”時歡朝著周圍看了一眼，又往唐意秋身後躲了躲，“好多人盯著我看，哎，我好害羞啊。”

　唐意秋偏頭看著她，這時的時歡並不高只在她肩膀那兒，唐意秋抬手在她頭上揉，“我帶你去休息室，你在那兒坐一會，等我拍完帶你出去吃東西。”

　“我還是想去看看你拍戲。”時歡有點激動地說，“我之前就想來了，但是我爸說我會耽誤你拍戲，我待會就在邊上看，絕對不會出聲，順便去看看你們導演，我瞧瞧他有多狠。”

　一副要給她撐腰的樣子。

　唐意秋心臟又多跳動了兩拍，她帶著時歡去休息室把蛋糕放上，然後快速去換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時歡緊緊地盯著她。

　以前唐意秋就發現時歡喜歡盯著她看，隻當是小孩子對大人的憧憬，現在她卻有些受不住，小姑娘的眼睛太直白太乾淨，反倒是她心思變得不單純。

　再開拍的時候，唐意秋帶著時歡去了片場，大家對時歡都挺好奇的，唐意秋耐著性子跟大家解釋，說時歡是她老師的孩子。

　最後一鏡拍的很順利，大家紛紛來恭喜唐意秋殺青成功，時歡也跟著大家一起喊，說要給她當一輩子的小粉迷，臉頰喊的漲紅。

　唐意秋問時歡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吃飯，時歡害羞的搖頭道：“算了吧，你去跟大家一起吃吧，我待會回去寫作業了，我還有好多作業沒有寫。”

　“那我帶你出去吃。”唐意秋去休息室拿蛋糕，剛提出來大家就一窩蜂地湧了起來，要來分她的蛋糕吃。以往唐意秋在劇組都挺大方的，可這一會她很不想把蛋糕拿出來分享。

　可耐不住大家起哄，唐意秋只能把蛋糕拆了，她就分到了一塊小蛋糕，上面用果醬寫的“唐姐姐生日快樂”被大家分著吃了，到她手裡就剩下一個“日”字，看得她心裡是挺日的。

　時歡用胳膊懟了她一下，“待會我再給你定一個，店家做蛋糕挺快的。”

　“好。”倆人把蛋糕快速吃完，時歡神秘兮兮的從兜裡掏個口罩，“快戴上，你現在可是個大明星了，不能讓別人拍到你。”說完，她又問道：“哎，你說要是我們被拍到了，她們會不會說我們在談戀愛？”

　唐意秋動作一停，在原地站定。

　“怎麽了？你怎麽不走啦？”時歡好奇地看著她，又道：“我嚇唬你的，就算別人拍到我們，也只會說我是你妹妹啦，我這麽小。”

　唐意秋嗯了一聲，帶時歡去餐廳吃飯。

　那天除了是唐意秋過生日，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定的日子，偏偏去餐廳吃飯的人很多，還都是情侶，連帶著她們那邊燈光也弄得曖昧無比。

　吃完飯，時歡遞給了她一個禮盒，裡面裝得全是巧克力，時歡道：“那次看你吃蛋糕隻吃巧克力，我就尋思著你隻吃巧克力，不知道這個口味你吃著會不會喜歡。”

　“喜歡。”說著，那種心臟加快的感覺又變快了，唐意秋把禮盒拎著，兩人沿著路走，時歡一直帶著口罩，唐意秋沒告訴她的是，她現在在網上查無此人，作品能不能炸出花都不一定，指不定電影還不能上映。

　唐意秋把時歡送到了樓下，時歡笑著讓她一起上去，說晚上她們一起睡，路燈把影子拉長，唐意秋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入侵，最後壓在時歡的影子上。

　唐意秋搖頭拒絕了，等時歡上樓，拎著小禮盒往回走，她心裡說不出什麽感覺，很重、又像羽毛一樣輕，搔著她的心臟，癢癢的像是有東西要跳出來。

　太奇怪了。

　唐意秋想，等她理清這種感覺在來找時歡，不然太有負罪感了。

　……

　“所以，你以後就沒來找我了？”

　時歡趴在唐意秋旁邊，又覺得這麽樣問不對，“你這麽說我就記起來了，那時候你殺青就到暑假了，我一直在家裡等你來找我玩，後來我等了一個暑假你沒有來，我挺生氣的，下定決心不理你。”

　一開始她挺關注唐意秋的，還想著唐意秋等電影上映，跟她一起看電影，沒想到那個暑假，唐意秋的電影沒有上映，唐意秋也沒有出現。

　她們接觸的時間不多，滿著算就一個月，一起相處的日子能用手指數過來。

　有時候時歡都在想，她是不是遇到騙子了，到底有沒有唐意秋這一號人，又或者唐意秋就是把她當小孩哄，就是隨口給了一個承諾而已。

　後來夏天結束，唐意秋在她的世界裡慢慢褪去，可能她真的就是個小姑娘，往繁重的學業裡一鑽，交了新朋友，真的就不在去想唐意秋，哪怕見到，也能忘記自己說過隻給她一個人當小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