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出了地下車庫,一路開到了偏巷子,遠處靠著山平時沒什麽人過來,倒是一些劇組喜歡來這裡來采景。
四下一片寂靜,車座緩緩降了下來,時歡仰靠著,車頂開了窗,她能看到此時的夜空。唐意秋和她靠得很近,卻是無心看這些東西。
天邊的月亮很羞澀,一直藏在黑雲後,隱隱露出暗影誘惑人去窺探。風是很好奇的,一點點將黑雲吹開,月亮再藏不住了,露出一輪圓白,變成小小一顆落入水中,唐意秋抬起手,就捏住了月亮的尾巴尖。
這樣的美景並沒持續太久,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響了不停,一開始就是時歡那隻嗡嗡地叫,沒一會另一隻也開始喊了。
唐意秋被吵得有些煩躁,緊蹙著眉頭,時歡推著她,想去拿手機,奈何唐意秋就是不肯讓她動,“等會,可能是靜靜和常青打來的。”
“你想接嗎?”唐意秋疑惑地瞅著她,“你要是想接我給你拿。”說著,她就去拿手機。
“不、不接不接。”時歡哪有那個膽子,縮著手臂,四月的夜裡有風吹,還是挺冷的,她又抱了抱唐意秋的手,“你再抱抱我吧。”
唐意秋伸手將人摟住,她收緊手指,倆人緊密地黏在一起,小小的座椅無法承受兩人的重量,微微有些顫抖。時歡生怕座椅會塌,勾著她的脖子,實在怕得不行,仰著脖子要親吻。
唐意秋親起來沒完沒了的時歡害怕極了不給她親了,唐意秋前曲著身,想把她撈起來,問道:“要不要去酒店?”
時歡連連搖頭,有些抵製,“不去不去,死也不去。”
“為什麽?”唐意秋疑惑。
“就是不想去……”
“嗯?”唐意秋挑眉,靠她很近。
時歡虛虛地抓住座椅扶手,抵觸地說,“太丟人了……我們第一次,就,就那個酒店,你不記得嗎?”
唐意秋笑道,“記得,但那不是更好嗎?我故意帶你過來的。”
“不太好……”
月亮堪堪散著白光,落在窗上、落在她臉上,又一路蜿蜒落到了山間,光和風拍打著,一處亮一處暗,泛起漣漪,最後匯成了一汪光流。
那時候時歡沒有現在這麽自由,更不敢偷偷跟著唐意秋一起溜出來尋歡作樂。
那時候時歡接不到戲,被勒令不準出門,去小區轉悠一圈還要同公司打申請。有一次梁君麗給了她一個小劇本,演一個女調酒師。
雖說是女N號,以時歡那時的情況,能接到這個角色很不錯了,拍攝場地就在這附近的一個小酒吧裡,去的之前她仔仔細細背了劇本,專門報班學調酒。
拍攝一場就過了,導演特別看好她,晚上聚餐還叫著她一起去,飯桌上坐了很多人,主演和資方都在,吃著吃著,資方就讓時歡調一杯度數高的。
那資方長相斯文,看著沒什麽壞心,時歡沒設防,按著他的要求把酒調了送過去。可資方喝完就讓她坐在旁邊。時歡立馬反應過來了,她求助的往桌子上看。幾個主演在玩手機,好似沒看到一樣,其它人則是一臉期待,巴不得資方對她做點什麽。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人人都在泥潭裡,爬上岸的就冷眼旁觀,等下一個人的笑話。時歡現在就是一個笑話,誰都可以拿她打趣。
資方催促道:“這杯酒就跟你的角色一樣,喝得多就演得長,喝的少,就到此為止了。”
時歡把酒喝了,又來了幾杯,開始她耍小聰明調低了度數。資方在酒桌上是常客,用慣了小伎倆騙小姑娘,見她半天不醉就將桌上高濃度的洋酒倒進了時歡的杯子裡。
原本調出來的酒是透明的藍色,這一杯下去直接變成了深棕色,那資方搖著酒杯讓她喝。
時歡忍著惡心,頓時頭有些重,她把酒推了回去,“劉總,我不能再喝了。”
“怕什麽,醉了就在附近休息,還怕我吃了你?”
劉總說得毫不避諱,聽著不會做什麽,但是裡面暗語很明顯了,旁邊幾個男人跟著開黃腔,時歡還是把酒推了回去,還算客氣的準備走人。
劉總自然不讓她走,去摸她的手,又要抱她的腰,跟要發i情的狗一樣,怎麽都推不開,時歡摸著酒瓶子,準備著往他腦袋上砸。
這時,包間的門就被人推開了,來人一身黑色的休閑服,按理說是很溫和的裝扮,偏偏穿出了一身威嚴感。
包廂的人都站了起來,劉總也撐著手起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棕色的液體順著他的腦袋頂往下淌。
劉總一愣,剛說了個“唐”字,那人又捏著半瓶洋酒又往他臉上招呼,接著白的、紅的、橙的,直到劉總把她名字完整說出來才肯作罷。
統共三個字,劉總像是從臭水溝裡爬出來的一樣,銀色的西裝像是壞了的調色盤,他呐呐的看著唐意秋,發怒道,“唐意秋,你在我地盤上囂張,想幹嘛?”
唐意秋慢條斯理的擦著手,紙團砸在他臉上,隨即扶起時歡,道:“意思還不明顯嗎?”
這麽多人看著,劉總也不能折了面子,他抹了一把臉,想把時歡攔下,時歡迷迷糊糊的,知道唐意秋是在幫她,抬手就把劉總推倒。
劉總一屁股坐在地上半響起不來,他坐在地上罵罵咧咧的,在場都屏住呼吸,沒一個人敢上前把他扶起來。
時歡狐假虎威地歪在唐意秋懷裡,放肆地咧著唇笑,出包廂她還在笑個不停,唐意秋冷著臉,看向她,“你笑什麽?”
“我笑那個劉總啊,他真惡心,謝謝你啊。”時歡扭著頭道謝,剛側了一下身就被捏住的手臂,然後被推到了牆壁上,她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唔……”
唐意秋咬住了她的嘴唇,時歡腦子不供電似的短路了片刻,沒回應也沒掙扎,而唐意秋一個人也能吻的很熱切,牙齒咬著她的嘴唇,時歡吃痛,推開她對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
手指和臉發出一聲巨響,眼前的人紅了眼,時歡手指發麻,“你幹什……”
吻再次席卷,任時歡怎麽推,怎麽打,怎麽掐,這個吻就是不肯松開,唐意秋吻的激烈,倆人嘴裡都是血腥味,最後折騰的時歡順著牆壁滑了下去,唐意秋又把人摟起來押在懷裡。
時歡腿軟,嘴巴還痛,眼淚嘩嘩往下掉,一路被帶到了旁邊的酒店。
酒店很破,住房間連身份證都不用開,進門的時候,時歡胡亂地扯著衣服,罵道:“是我忽略了,現在連女人都垂涎我的肉ii體。”
唐意秋反手關上門,摁著她解襯衫的扣子,時歡吸著鼻子,靠著牆才能站穩,聲音輕輕的,“不做嗎?”
“我來。”唐意秋解了後面幾顆,時歡又哭了,腦子痛,心裡還煩,還沒開始就悶出了一汗。
小破店連空調都是壞的,被抱到床上的時候,時歡酒醒了,緊張又害怕地問她,“你、你為什麽也想睡我?”
唐意秋沒回答,吻上了她的唇,動作輕柔,舔著上面的傷口,溫柔的和方才判若兩人。說來也奇怪,時歡居然從這裡面的嘗到了甜。
這麽久了,所有人都對她懷著惡意,罵她,冷漠她,都覺得她襯衫下沒穿內衣,覺得她是個不要臉的,覺得她水性楊花到誰都可以欺負她。
可是只有這一個吻,是溫柔的。
時歡驚訝間,又小心翼翼地回吻著,倒叫親她的人一驚,唐意秋抬頭看著她,表情迷茫。
時歡被看得很不好意思,渾身的刺又豎了起來,“你沒親過人嗎,嘴唇都快要被你咬下來了。”說完,她又拽著唐意秋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我嘴巴好痛,你親慢一點。”
“好。”唐意秋撐著身子看她,四目交接,就沒了下一步,時歡稍稍偏過頭,生澀到臉紅,“要戴i套嗎?”
唐意秋捏著她的臉板正,繼續看她,“應該不用。”
時歡想想也是,再抬頭看向唐意秋,唐意秋比較遲鈍了,還是她主動撅著的嘴親過去。
酒店的小破床質量很不好,咯吱咯吱的響,好像隨時都會塌掉一樣,時歡害怕的攥緊了被單,唐意秋又去親她的手背。
倆人都是演員,吻技都很好,特別有經驗,拿到熒幕上,所有觀眾都要看到臉紅,吻的就像是蜜棗一般粘稠。
可就是不舒服,很痛。
時歡哭到哽咽,抓著唐意秋的頭髮求她,“你再親親我吧。”
唐意秋脾氣很好的摟著她親,在她耳邊哄,“乖,不會的,別怕,我抱緊你了。”
偏偏她說完,床板就晃了一下,時歡本來要好了,要被嚇哭了,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
人到成年,就會強迫自己不流眼淚,時歡哭了一次又一次,像是在發泄委屈。唐意秋就吻她的眼睛,把她抱了起來,摟在懷裡哄著她別害怕,“不在床上親你了。”
“可是……”時歡勾著她的脖子,要是她有尾巴一定緊緊把人纏著,“可是我還想要你親啊。”
想親,哪裡都可以親。
她們去外面沙發上,沙發還不如破床,倆人又換地方,唐意秋將窗戶拉嚴實,把人抱過去。
兩人別扭的站著親嘴,親累了又坐著親,或者靠著玻璃親。
玻璃脆弱,時歡生怕自己一掌撐到窗外,只能隱忍地收著力,可吻的太用力,實在克制不住,又攀著唐意秋的脖子,坐她的懷裡。
床不叫,玻璃不叫。
靠著窗戶的兩隻貓開始叫。
洗完澡,倆人在沙發上擠著一起睡覺,沙發又小又窄,只能側著身曲著腿,四條長腿搭在一起。唐意秋從背後摟著人,時歡說腰酸,她的手掌就落在時歡腰上揉,時歡說腿酸她就給時歡捏腿,最後時歡又拉著她的手往心口放。
“我這裡也很痛。”
“給你揉,睡吧。”
聲音輕輕地扶著時歡的耳朵,熱融融的,夏天的氣溫高,沒一會頭髮濕透了,唐意秋好似沒有睡意,一手支著下巴,勾著她脖頸間的頭髮,一縷一縷的放在背後。
直到天邊吞出一點,這點動作才徹底止住,時歡睡得不是很深,能感覺身後的人站起來了。她攥緊了拳頭,做的時候沒害怕,現在卻開始擔心了,她怕這人做了就沒有後續了。
一夜情嘛,沒誰需要對誰負責,也不需要聯系。時歡自暴自棄的想著,自己也是願意的,那有什麽好想的,有什麽好繼續的?
“你繼續睡。”穿好衣服的人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聯系方式在枕頭下面,衣服和吃的我待會放在門口。”
時歡想罵一句她多管閑事,又沉溺在這種溫柔中,捏緊的手緩緩松開,無言間深深睡了過去。
之後她在酒店睡了一天,起來的時候換上了唐意秋的準備的衣服,意外的特別合身。
時歡還是有些驚訝的,之前她和唐意秋根本沒接觸過,這人就憑著手感知道了她的尺寸。
更讓她驚訝的是。
她居然跟唐意秋睡了,娛樂圈裡沒人不知道唐意秋,她可是電影節斬獲主競賽單元的影后!
時歡想了無數個可能,很認真的去消化了這個問題,依舊找不到答案。最後理了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去退房。
老板娘不讓她走,指著床上塌陷的那一塊非要她賠錢。時歡又氣又羞,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塞進去。
“我這可是小本生意啊,哪經得起你們這麽遭得,昨兒我就準備來找你們,但想著你們哭的那麽凶,你不知道租房的客人都怎麽說……”
“行了行了,我給你錢還不成嗎?”時歡塞了五百塊錢給老板娘,抓著包就往外面跑。
跑了一小段路,腿痛得厲害,那委屈勁又上來了,她一邊走一邊抹眼睛,周圍的人都朝著她看,一開始她還怕大家發現她,緊緊地捂著臉。
後來她低著頭,在漆黑的屏幕上瞧見自己的樣子,真的特別慘,下巴、脖子都是牙印,這個慘樣根本沒人能認出來。
時歡走不動了,就坐在招牌下把唐意秋從頭至尾罵了一遍。就算有唐意秋的聯系方式,她也很少聯系唐意秋。
再後來她接到了陳導的戲,搭檔是唐意秋,她哭的次數越來越少。火石擦出了花,她又變得肆無忌憚。
有那麽一種人,她看著冷冰冰的,可是她現在你面前,你就能肆無忌憚的作。
時歡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說是不想到酒店,但還是被人拐了進來。開的還是之前那間房,只是房間設施都變得比之前高檔,連她們睡得床也換成最高檔的款式。
一夜過去,時歡臉上潮色未褪,看著身邊的人,心裡滿滿的,等旁邊人醒來,整個人都興奮了。
她追著唐意秋問:“那次你為什麽突然親我啊,我才不相信你是見義勇為。”
“見色起意。”唐意秋說,拎著衣服給她,說著想到什麽,道:“你看看手機有沒有人找你。”
昨天沒開機,還不知道亂成了什麽樣子,時歡去摸手機,滑開屏幕梁君麗的信息就彈了過來,幾十個未接電話。
唐意秋一聽梁君麗的聲音就很煩躁,皺著眉把她手機拿開,“別聽她的話。”
時歡瞪大了眼睛,“你?”
“我怎麽了?”
時歡抿著唇沒說話,心裡歡喜,從昨天到現在唐意秋太好說話了,還特別愛親人,弄得她都……都不好意思了。
她低著頭去弄手機,唐意秋又去親她的手指,時歡被親的隻發癢。
唐意秋親了兩下,捏著她手機的語音,要給梁君麗發語音。
“別別別,讓麗姐知道我們就慘了。”
唐意秋嗯了一聲,終於舍得放過她了,隨即找口罩想辦法怎麽回去。
來的時候還是太衝動,時歡聽了兩句語音,壓著氣說,“麗姐說,我回去她就殺了我。”
“她不敢。”
時歡點頭,“我也覺得,因為有你保護我。”
唐意秋表情淡淡,看不太清情緒,但是嘴角卻是翹起來的。
小酒店太破了,也沒有VIP通道可以走,倆人包的就跟粽子一樣,移動到了車上。
到了劇組,時歡磨蹭著不想進去。
唐意秋道,“進去吧,還想見我,就給我打電話。”
“好的。”時歡又咬著唇想怎麽給導演解釋,昨天晚上她就應該回去拍戲的,說起來也快殺青了。
“我幫你請假了。”唐意秋說。
“你幫我請假?”時歡瞪著眼睛,“我導演什麽都沒有說嗎?”
唐意秋嗯了一聲,時歡疑惑又好奇,但是唐意秋不回她。
趁著沒人,時歡快速過去抱了一下唐意秋,唐意秋並沒有把她推開。
時歡仰著頭問,“是你嗎?”
“什麽是我嗎?”唐意秋疑惑。
“就是你讓我跟你一起拍戲。”
唐意秋剛張開嘴,就在一個“不”字要出聲的時候,她又及時的收音,道:“那你還想不想跟我一起拍戲?”
“可以嗎?”時歡眼裡全是期待。
唐意秋挑挑眉,“演狐狸精。撩撥人心,還愛吸人靈氣的狐狸精。”
“你演狐狸精嗎?”非要說狐狸精的話,時歡覺得自己比唐意秋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