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來了啊?”遠遠見到兩人,大堂中一叼著煙的黑發男子揮了揮手, 此人是叫曲言, 曲家的大少爺, 是周錦珩和喬安兩人共同的好朋友, 三人高中時期就是關系很好的鐵三角,自然也是這群人中最見不得原主的人。上輩子不止一次羞辱原主什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野雞是一輩子的野雞, 怎麽飛也飛不上枝頭變鳳凰的,嘴巴極其毒舌, 而原主又不善言辭, 屢屢被懟得兩眼冒淚花。
其他人原主記不得名字,但能把外人稱呼他們的外號和臉掛上鉤, 比如什麽陳少、陽少,當然了這群混世魔王富二代之間也是有等級的, 眾人一向是以周錦珩和曲言等馬首是瞻,其他人更像是陪襯的小弟。
“來了, 你們今天倒是稀罕, 怎麽不去包間非要坐大堂?”大堂三四十張桌子排開, 人多擁擠, 時不時還有服務生往來穿梭,周錦珩那群兄弟一向不喜歡坐大堂,都是窩在舒服的包間, 今天卻一反常態, 其中不可能沒有理由。
估計是想讓某人在大庭廣眾之下, 好好丟一次臉。周錦珩也猜得出,心下稍微有些不悅,因為他特意和兄弟們交代了,希望他們給他的小玫瑰一個面子,不要那麽苛刻。兄弟們雖罵他被小狐狸精迷得鬼迷心竅,但看在他鄭重其事的份上,明明也拍胸脯保證了,結果事到臨頭又來下馬威這一出。
可他偏又能猜到其中做主的人是誰,是他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好兄弟,曲言,周錦珩還真拿他沒辦法,只能拉著殷明麓過去。
“本來想坐包間的,因為明麓這孩子有點怕生。”周錦珩笑著對兄弟們尤其是曲言道,說罷像極了一個護短的家長,捏了捏殷明麓的臉,拉著他的手坐上了主位,語氣滿是寵溺和縱容。
實則在表明自己的態度,希望兄弟們別太刁難,見好就收。
“……”殷明麓懶得給白眼,乖乖找位子坐了,在不懷好意的眾目睽睽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既然周錦珩想扮演家長角色,那他也樂得輕松,扮演一個被家長帶過來見朋友的小輩角色。
見兩人坐過來,曲言那帥氣的臉龐上笑容滿是邪氣,一邊打招呼,一邊衝著殷明麓手指輕抬,意有所指道“沒事沒事,倒是錦珩,這位稀客倒比你半年前帶來的那個順眼。”
說罷,沒等周錦珩和殷明麓兩人做出啥反應,此人還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煙灰,煙灰點點落下,落在身邊女伴的胸上,那女伴嬌嗔了一聲,塗著紅指甲的手輕輕地推了一下曲言的手臂,道“討厭啦曲少,人家的胸又不是煙灰缸~”
說完,女伴還想借機黏上去,豈料本來笑意盈盈的男人卻突然翻臉,狠狠拍桌道“你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誰準你碰我的?”
因為那力道極大,拍得木桌上的杯碗器具都搖晃了幾瞬,女伴被唬了一跳,嚇得花容失色,連忙低聲道歉後,躬著身離開了餐桌。
男人這才拂了拂自己的肩,做出賠禮的姿態笑道“抱歉嚇到各位了,誰讓總有一些沒有眼色的人出現,還拎不清自己是什麽玩意兒。”
餐桌上的其他賓客自然也是被他的突然發作嚇到了,接下來聽了話後,又聯系剛剛上座的某人,大家夥兒心知肚明對方這是接機刁難呢。
眾人皆笑稱無礙,一時間和樂融融,在座的唯有周錦珩臉色無奈,和低著腦袋瓜子的殷明麓,前者還好說,後者仿佛真的沒意識到這戲是演給自己看的,依然捧著個手機在玩。
眾人注視著殷明麓的眼神已然帶了淡淡的嘲諷,見那男孩不為所動,心裡都當對方在強裝鎮定,結果很快就有一局遊戲台詞冒了出來。
“敵軍還有5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全軍出擊——”
聲音極為響亮激昂,伴隨著男孩手指在屏幕劃轉,各種颯爽鏗鏘的操作聲還陸陸續續飄出,“first blood!(第一滴血!)”“doublekill!(雙殺!) ”
“……”眾人很是愕然,眼睛都瞪圓了。
他們沒想到少年是真的置身之外或者是沒意識到,硬生生讓曲少拋媚眼給瞎子看,白表演了一場,難得見到曲少吃癟,瞅了瞅對方那驚訝的表情後,眾人心裡悄悄憋笑。
曲言也是端著杯子的手一停,眼裡出現了一絲驚訝,沒想到自家兄弟這小情人,竟如此不給他面子,尤其對方的姿態分外從容淡定,一點也不像初到這種場合的拘謹不安。
沒看到預想中的反應,說實話曲言有點失望。
眼看著本來針鋒相對的氣氛瞬間消弭,自家好兄弟也吃癟,周錦珩心下也有幾分好笑,馬上賠禮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調皮玩心重,真是拿他沒辦法。”
這護短的心思路人皆知。
“你真是調皮,不準你玩了。”周錦珩回頭“教訓”少年,見少年結束了一盤遊戲後,做主拿走了對方的手機,揣自己兜裡。
殷明麓見自己手機被拿了,攤了攤手,也不介意,反正他本來就是為了應付下馬威才打遊戲的。什麽樣的回應最可惡,你偏偏還不能口吐芬芳,自然就是無視啦。無視這群眼高於頂的公子哥,大庭廣眾狠狠下他們的面子,讓他們在熟人面前丟臉,自然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別玩遊戲了,吃菜吃菜。”見殷明麓雙手空了,可那眼珠子卻滴溜溜轉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麽,生怕這孩子不安分,跟自家好兄弟對上,周錦珩連忙打圓場,一邊招呼眾人吃飯點單,一邊往對方手裡塞了一雙筷子。
“哦。”殷明麓白嫩的手抓著筷子,眼睛在旋轉盤上的美味佳肴上逡巡著。孟園這私家菜館的食材自然是極好,菜品也極為美味,令所有慕名前來的客人讚不絕口。可是每次等少年想夾菜時,那玻璃旋轉盤就突然跟長眼睛似的快速移動了,讓少年的筷子被迫停在半空,無處下手。
“……”待第三次那玻璃盤飛速移動時,少年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了,私底下操盤的人默默低頭,裝作自己在品嘗菜品般動筷子。
看出這孩子想發火,周錦珩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暫且忍耐的眼神,可殷明麓卻挑了挑眉,表示自己不想忍,這種幼稚的手段,誰讓他不順心,他也不會讓對方順心。
既然想轉盤子是吧,他就讓誰也轉不了,看看誰手快,誰力氣大。於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少年一隻手牢牢地按住轉盤,看似風輕雲淡、實則那力道極大,在座七八個大男人,誰也無法撼動一分。
尤其是少年一手輕輕按著,另一隻手還挺有余力,在菜肴上不斷動筷。嗯,這個翅膀好吃,這片鮑魚肉質真嫩,這隻海蝦真香。幾筷子下來,一張白嫩的臉蛋吃得很飽,任一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津津有味。
眾人震驚,集體不信邪地想動,卻感覺有一座小山般牢牢地壓在他們身上,這是何等的巨力,明明對方外表看著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年。
曲言是其中最不敢置信的,他挑著眉,筷子敲了幾下瓷碗,那不緊不慢的聲調示意著他的上心,他甚至懷疑自家兄弟有意放水,不然怎麽七八個人都轉不動這盤子,逗他呢?
可就算加上了他,使勁憋到臉紅,也沒能挪動半毫米,仿佛這玻璃轉盤從問世以來就牢牢固定在餐桌上,邪門得很。
周錦珩眼尖,他知道這餐桌上平靜表象下的風雲暗湧,見兄弟們臉色難看,而少年遊刃有余的模樣,他一臉無奈地抓著少年的手,小聲道“別鬧了。”
殷明麓翻了個白眼,心想周錦珩這狗男人果然吃裡扒外,明明是他兄弟暗地裡想給他穿小鞋,現在卻想他手下留情。還好他不是原主,不然真嫁給周錦珩,還得看對方兄弟們臉色,過五關斬六將才能嫁出去,也太憋屈了。
但出門在外,現在他和周錦珩還算是情侶,他得給周錦珩面子,於是他癟了癟嘴,裝作很不情願地道“好吧,聽你的。”然後猝不及防地松開了手,在放手的時候,快速地拉著周錦珩從椅子上跳開。
周錦珩還不解,結果下一秒就知道了。
原來是少年力氣太大了,壓著那轉盤穩如泰山壓頂。因為不服輸,餐桌上除了他們倆之外的所有大老爺們都在扯轉盤,那轉盤同時被七八個人扯著轉,少年的力氣一消失,那轉盤差點沒飛出去。
加之上邊本就滿滿當當放了二十多道菜,還有砂鍋等湯湯水水,盤子一轉,那些湯湯水水瞬間飛了出去,“嘩啦”好幾聲潑了餐桌旁的人一身。
一時間,周遭充斥了無數濃鬱的香味,這群二世祖們全呆住了,他們的衣服鞋子上全沾滿了油膩膩的蔬菜魚肉,甚至連頭髮絲兒都透著一股枸杞雞湯味,十分狼狽不堪。先前是他們執意要選大堂,結果他們這桌一出事,就全場皆知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丟臉呢,戲台上的小花旦也嚇得唱停了小區,甜甜的聲腔憋在嗓子眼裡,不知道是否要繼續唱。大堂經理也忙不迭地跑過來,誠惶誠恐地詢問他們這是怎麽了,連忙請他們去休息室更衣洗澡,服務生們也趕緊來收拾殘局。
“草!”作為二世祖的頭,曲大少終於忍不住破罵出聲,顯然沒想到自己居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偏偏那個少年還往好兄弟周錦珩身後躲,小眼神賊無辜,而周錦珩一臉震驚,眾目睽睽之下,他想把人抓出來打一頓也不行。
這還是他有史以來最狼狽的第一天,全拜他一開始瞧不上眼的小情人所賜。曲大少撥開頭髮絲上的一根青菜,氣得咬牙切齒,踹了板凳一腳後,氣勢洶洶往休息室走了。
他發誓等他收拾完出來,要讓那小情人好看。
“你怎麽能突然放手呢!”圓完場,周錦珩又馬上反過來冷臉指責少年,少年眨巴了幾下眼睛,小腦袋偏了偏,表情無辜到惹人憐愛,他反問道“不是你先讓我放手別鬧的嗎?”
說著,把鍋遞過去。
“你啊你,他們都是我兄弟,你待會兒好好給他們道個歉,你年紀小不懂事,他們會原諒你的。”周錦珩也無可奈何。
“也許吧。”少年不置可否,想著現在沒事乾,菜也吃不成了,便想找周錦珩拿回自己的手機。
簡直心大得可以。周錦珩倒吸了口氣,遞給他手機,見他熟練地打開遊戲界面後,仿佛沒把自己三分鍾前“欺負”了一桌子人、讓一桌子人去洗澡的事放在心上,這心理素質簡直強悍。周錦珩無奈道“你就不怕嗎?”
“怕什麽?他們會報復我麽?”少年分了他一個眼色,明明是烏溜溜的眼珠子,不知為何卻給了周錦珩一絲睥睨的味道。
可能是報復這個詞說得太直白難聽了,周錦珩馬上就反駁道“當然不會,他們畢竟是我兄弟,氣你歸氣你,不會那麽小心眼的。”頂多就是口頭酸幾句嘲諷幾句,或者是暗地裡穿小鞋,明火執仗一向不是他們的風格。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會報復我,那我怕什麽,最大的後果不就是跟你分手麽,我還求之不得呢。娶你跟娶千金大小姐似的麻煩。”少年眼都沒抬,理直氣壯道,末了還秀了秀自己白淨如蓮藕的胳膊,反過來安慰周錦珩“放心吧,你這樣的我一口氣可以打五六個,看在是你兄弟的份上,我會盡量輕一點。”
周錦珩一噎,發現少年語氣是認真的,少年是真的無所畏懼,甚至巴不得跟他分手,這令他哭笑不得。
其實他們兄弟幾個刁難彼此的小情人已經是傳統了,美名其曰是考驗人品,說白了就是給各種下馬威。
如果那人承受不住,被欺負哭了,兄弟幾個就會嘲諷,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暖床玩意兒,這點架勢就承受不住,然後果斷勸分。至今被鬧分手的不計其數,殷明麓還是唯一一個反給下馬威還裝得無比楚楚可憐、弱小無辜的。
說實話,周錦珩因為也做過勸分的“壞人”,見過好幾個被欺負到崩潰的男男女女,見過那些洋相倍出的醜態後,他一開始對自家小玫瑰其實也沒抱什麽信心,只希望對方能稍稍大度點,不要往心裡去,就當這是他們愛情考驗上最後一環,忍一忍,受一受,熬過了就好。可沒想到小玫瑰竟如此的“能乾”,反讓他兄弟火冒三丈口出惡言,這令他哭笑不得的同時,也不禁對少年刮目相看。
這點膽色,他是佩服的,比喬安還要落落大方。他猶記得,他第一次帶喬安參加俱樂部聚會,也是有人給了喬安各種難堪。可喬安卻選擇了微笑隱忍,沒有當場發作,當時他還對喬安的風度能忍感到佩服,現在不知怎麽的,卻覺得有些寡淡柔順了,到底還是小玫瑰這種能把人打得頭破血流的碰撞感來的有趣。雖然收拾爛攤子圓場有點無奈,但擁有這樣性子橫又敢愛敢恨的人,這種強烈的征服感卻是絕無僅有的。
仿佛大家都知道,小玫瑰有刺,還愛耍脾氣,但這樣烈性的人卻是屬於他周錦珩一個人的。再比方說,一開始他拉這孩子上桌,在一群大家都知道不能得罪的權貴子弟中,對方自顧自玩手機,對這群人明顯的愛答不理。可一旦他發話,小玫瑰再不情願都會聽,認真地聽,仿佛他最重要,這種滿足感給了周錦珩莫大的虛榮。
這種烈性又直白的人,他怎麽舍得不喜歡?
可惜殷明麓不知道周錦珩如此厚臉皮的內心想法,不然可能會也潑他一身菜,讓他去休息室冷靜冷靜。
他在菜肴傾灑的時候,選擇把周錦珩拉開,只是不想自己跟這群二世祖對立面時,陷入孤立無援罷了,畢竟這群有錢公子哥,私底下教訓人的手段還是極多。而當整個餐桌上的人都成“落湯雞”,就他和周錦珩沒事時,那些狐朋狗友好兄弟都會默認周錦珩和他是一個陣營的。
於是哪怕氣得吐血,也會看在周錦珩的面子上,不會對他出手,所以殷明麓才有恃無恐。
當然了,小手段也不會少,但他怕這些嗎?
果不其然,待那群二世祖好友出來後,突然提議反正今天是周五,吃頓飯就各回各家沒意思,不如就在曲園睡下,第二天出海釣魚游泳,在遊輪上舉辦比基尼派對什麽的。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少數服從多數,周錦珩顯然不想掃眾人興,且知道兄弟們不忍這樣受挫,“考驗”還在繼續,隻好答應下來。
見周錦珩答應了,曲言這才將眼神懶懶地放在少年身上,狀似無意地想起道“啊怪我忘記問了,明麓你會游泳嗎?你會使用高級釣竿釣魚吧?我們到時候可是要比賽的,輸的人有懲罰,你不會什麽都不會吧?”
眾人都饒有趣味地看向少年。
少年“怯怯地”低著頭,往周錦珩身上藏,貌似說不出話,眾人都默認了看來這孩子啥都不會,當即嘴角咧起,心想這下有好戲看了。
殊不知眾人看不到的陰影處,少年的嘴角也在勾起,游泳?他上上輩子從三歲半開始就在爭霸家中泳池,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都會還拿獎牌了解一下?釣魚,他上輩子在古代當米蟲,顯得沒事乾,把護城河的魚都快釣完了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