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銘的警告顯然有效果。
林舒蕪呆立在原地,她低著頭, 看向小臉蛋埋在自己腰間的孩子, 五官精致, 性格柔順, 無論是臉蛋還是身體都透著一股青澀。從小到大,這都是一個長得好看,誰見了都要多看幾眼的漂亮孩子。
而這個年紀的漂亮男孩,遠比同年齡尚未發育的女孩, 來得吸引人,尤其是那雄雌莫辯的魅力, 輕而易舉就能奪人眼球。
韓世豪既已閱遍了花叢,短短幾天的時間, 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自家孩子,如果將這樣一個容貌鮮嫩、純稚可愛的男孩放在那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會發生什麽呢?
她光是想象一下那畫面,身體都恐懼得顫抖起來, 牽著孩子的手也跟著泛白。再聯想到夏銘口中所說的“頂罪”,她敏銳地想起了昨天下午,金家的大少爺金鴻跟著韓天雨上樓了, 一整天再也沒下過樓的事情。
連喊廚房叫飯都忘記了,女傭們都在取笑這小兩口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以至於連吃飯都拋到腦後了,還不準傭人上樓打擾,難怪是未婚夫妻, 真是歪膩。
但她總覺得哪裡違和,韓天雨那女孩她太了解不過了,在家裡常常對未婚夫口出惡言,嫌棄對方又胖又蠢,毫無資質,有時候情緒上頭了,甚至還會脫口而出“他給我提鞋都不配”、“這死色胚老對我動手跺腳,遲早有一天我要閹了他”的狠話。
卻在昨天,反常地甜甜微笑著,還穿了一身漂亮的裙子,邀請未婚夫這幾天在家中住下。而面對心上人的邀請,金鴻自然喜笑顏開,忙不迭就答應了,還吩咐人不要上樓打擾。
連接樓層的是一個木製旋轉樓梯,少女裙擺翩躚,步履輕盈,走起路來像一串優美的樂曲,而男方體態臃腫,每踩一層階梯就有笨重的聲響傳來。就這樣完全不搭調的兩人,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般攜手上樓了。
金鴻住下的房間正好就在她的小兒子殷明麓對面,難道這不是無意安排的巧合?難道金鴻發生了什麽意外,韓家想要囚禁他們母子,把她的小兒子推出去頂罪?難怪明明要離婚了,卻各種拖延,借口想念他們母子,苦苦哀求多留幾天。
想到這裡,那一腳差點踏入狼窩的驚險,讓林舒蕪臉色慘白,胸口劇烈起伏著,牽著兒子的手也在拚命顫抖,好半天才緩過來。
在韓世豪關懷的口氣中,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冷冷對著男人道:“我突然想起來了,我有事必須回家一趟,不勞煩你來接送。明天會有律師上門,記得簽字。如果不簽,我們法庭上見!”說著,牽起兒子的小手,踩著高跟鞋走向了其他轎車。
韓世豪笑容慢慢收斂,見人要走,他趕緊伸出手想拉住她,模樣有些慌張道:“舒蕪你別鬧,我們不是都說好的嗎?只要你留下來,我們一起度過最後三天夫妻生活,我就簽字,決不食言。”
電光火石間,從男人的態度中,林舒蕪馬上就意識到了其中果然有問題,這一番話並不像對她用情至深的挽留,而是在用簽字為借口,想把他們母子倆留下來。
她眼神透著冷冽,毫不留情地揮開男人的手,一邊大聲對著酒樓的保安招手求救,一邊快步拉著兒子上了夏家的轎車。夏銘在旁邊扶了她一把,把小家夥抱上去後,就眼疾手快地鎖了車門,任由慢了一拍的韓世豪在外拚命拍著車窗。
酒樓的保安也趕了過來,眼神凶狠地揮了揮警棍,似乎在質問韓世豪為什麽在大庭廣眾之下糾纏一個女性,而韓世豪慌裡慌張地在解釋。
趁這機會,夏銘對駕駛座的司機冷冷道:“傻了嗎,還不快開車!”
聽到少爺的催促,司機才回神,趕緊啟動車子,調轉方向盤走了,開了好一會兒才懵道:“少爺,去哪啊?”是回夏家還是先將人送回去?
沒等夏銘回答,副駕駛座上的夏銘父親就不爽了,訓斥他道:“沒眼色的東西,肯定先將林女士和殷小少爺送回去啊!”
司機被訓得趕緊點頭。
說完,夏父殷勤地扭頭跟林舒蕪打招呼,然後道:“林女士,你們剛剛是不是被登徒子纏上了?”果然貌美的女人最好不要一個人在外邊走,簡直不安全。
林舒蕪疲憊地露了一個笑容,“是的,十分感謝你們的幫助,我的司機不知道怎麽了,沒有來接我們。”
夏父聽了,幫忙痛罵道:“這什麽司機,光拿錢不辦事,林女士你不要心慈手軟,就該將這種偷懶耍滑的員工開除!”
聞言,夏家的司機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不敢說話。
林舒蕪點了點頭,心頭冷笑,可不是嘛為殷家開了好幾年車,工資薪酬、福利待遇哪項不差?逢年過節還有禮物,關鍵時候打電話卻一個人影都見不到,連韓世豪說話比她都管用,好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看來真的是她平時心太軟了。
窩在母親身邊,小孩兒似乎是困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輕輕抖動著,他對母親道:“媽媽,我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見到張叔叔和李叔叔嗎?沒有他們,我害怕~”
這兩人是殷明麓的保鏢,也是殷父在世時的老員工。林舒蕪摸了摸兒子的小臉,點了點頭,總覺得兩個守著兒子還不夠安全,殷家別墅內部還是得多安插幾個保鏢,她才能徹底放心。
此時此刻,這對母子倆依偎在一起,小小的後車座頓時充滿了溫馨,仿佛自成了一個世界。
連旁邊的夏銘也無法插入,他不由感慨,真是不同人擁有不同的家庭,有人生而殘缺,卻擁有一個極為溫暖的家庭;有人聰明絕頂,家庭卻四分五裂。
他的父母親多年前早已各自離婚,再娶再嫁,他們之間的聯系寡淡,除了節假日的例行問候之外,從不來往。他生活在一個爾虞我詐的大家庭裡,父親視他為爭名逐利的工具,需要他在國際上獲得獎項,以此來鞏固自己的榮光,除了聊比賽和作秀,他們父子倆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幾句話。
有時候,父親甚至會叱罵他,說都是因為他小時候聰明得近乎妖異了,一眼就從父親的領帶和胡須看出了父親出軌的真相,並將此事告訴了母親,導致了這個家庭分裂,讓妹妹一出生就失去了家庭溫暖,說他的自作聰明毀了這個家。
而這些話,也曾一度成為了他上輩子的心結。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得很,父親出軌又不是他的錯,他為什麽要將別人的錯誤背在自己的身上,以此來懲罰自己?
於是重來一世,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將父親出軌的事說了出去,並用上輩子的經驗,為自己的母親在這場離婚官司中爭取最大的權益。可最後,他的母親卻並不感激他,反而跟別人抱怨道:夏銘這孩子實在聰明得太可怕了,完全不像是我生的,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全身都在發抖。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家庭溫暖這個詞,這輩子終是與他無緣了。
沉浸在回憶當中的夏銘,突然感覺自己身旁有動靜,他低下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抓住,那是一隻幼嫩的手,手心暖烘烘的,抓著他的力道很小,卻充滿了依賴。
他微笑,緊緊地回握了那隻手,仿佛自己握住了一枚降落人間的小太陽。
而另一邊,韓家大宅裡。
韓天雨驚恐地打電話,捂著嘴小小聲道:“叔叔,你還沒有把那傻子帶回來嗎?金鴻他要瘋了!他懷疑我在騙他!叔叔,你快想想辦法吧!”按計劃不是應該已經把人騙回來了嗎?
而被綁在床上的金鴻,鮮血淋漓的下-體被簡單處理後,暫時止住了血,卻依然浸濕了繃帶,他雙手雙腳被束縛在床頭,根本動彈不得,嘴裡咬著一塊布,疼得整個人滿頭大汗,仿佛從鍋裡撈出來似的,他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一天了。
他望向身邊女人的眼眸裡充滿了蝕骨掏心般的狠毒,那眼神幾乎能令見者血液冰冷、難以呼吸。因為就在今天凌晨,他成了一個廢人!
接收到了“暗示”的他欣喜若狂,當天晚上便夜襲了心上人的房門,結果就暈了過去,等醒來後,他就發現自己失去男人最寶貴的東西!疼痛和恥辱讓他撕心裂肺!
見金鴻雙瞳赤紅,一副要掙脫撲過來的癲狂模樣,韓天雨心裡咯噔一聲,呼吸急促道:“金鴻我錯了,你堅持住,我沒騙你!殷明麓那小傻子馬上就回來了,只要你指認是他做的,金殷兩家我們可以共同分享殷家的一半家產!那對孤兒寡母很好宰割的!我沒騙你,他很快就要來了,可能就在路上!只要他一來,我們馬上去醫院!”
聽到殷明麓的名字,金鴻氣息漸漸微弱下來,臉上的血色再次褪得一乾二淨,目光死死盯著床頭的那張照片:上面是個黑發雪膚的少年,眉眼可愛,一張臉蛋水靈靈的,那一抹低頭的樣子,讓人聯想到了電影洛麗塔中那混合了青澀與性感的致命吸引力,遠比那些畫報上成熟性感的少婦形象還要吸引人。
如果不是靠著這張照片,他幾乎要活不下去了!
韓天雨告訴他,他既然已經成了廢人,不如將責任咬死了是殷明麓這個傻子做的,對方為了不坐牢,肯定會任由金家獅子大開口,而他就能憑此分走殷家的一半家產,那漂亮又好拿捏的小傻子還能進到金家,照顧他一輩子!不然等到金家人知道了這件事後,得不到殷家財產的他會失去更多,比如繼承人的位置、外人異樣的眼光,還要面對底下如狼似虎的異母兄弟。
金家的其他人還不知道,但他們說,只要他這個當事人點頭了,韓家人手眼通天,有的是方法糊弄過調查。
這異想天開的方法,金鴻最初是震驚且恨不得掐死韓天雨的。但一整天下來,韓天雨拿著照片,在有氣無力、精神渙散的他耳邊拚命遊說著好處,漸漸的他聽進去了,忍不住也點了頭。在自己的生命特征在不斷的流逝的時候,那張照片、殷家的錢財和對韓天雨的恨意成了他最後的執念、續命的工具,他閉著眼想道:等到他得到了殷家的一半和那個小傻子,他就要好好折磨韓天雨這賤女人!
可是等到最後,他最終都沒把人等到,就咽氣了。
而等一直忙著打電話的韓天雨回過神來,面對金鴻那失去了呼吸的屍體,她腦子裡如五雷轟頂,一屁股癱倒在地上,心想:我、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