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刻， 他們都清楚的看到小愛滴血的手指在發抖，也不知道是驚得還是氣得，幾乎快要拿不穩用來殺人的繩索圈了。

　於是紀無歡還好心讓了讓， 主動拍拍身後的病床客氣道："你可以坐著寫，我不著急。"

　少年笑得人畜無害外加一臉友善。

　"你……"沉默良久的女鬼終於說話了， 那張蒼白恐怖的臉上露出了無比怨恨的表情，用及其凶狠惡毒的眼神瞪著他們，原本就扭曲的面孔變得無比猙獰，用淒涼刺耳的聲音大聲咒罵道："你這個狡猾的家夥--！！"

　這一嗓門吼得整層樓都像是晃了晃。

　完了！她徹底被激怒了。

　林梅念再次緊張起來，不安地看向身邊的兩個人，卻見那個穿著校服的清秀少年不但不慌，還滿臉無辜地眨眨眼睛，露出"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的超天真表情。

　並且順勢往聶淵的懷裡一靠奶聲奶氣道："腦斯， 這個小姐姐好凶哦～她不是她說什麽問題都知道嗎？她四不四在騙人呀？"

　男人把三下橫在前頭，揉了揉紀無歡的頭， 冷聲道："她是個傻子，別理她。"

　這赤果果的挑釁加上滿滿的狗糧，將本就在憤怒中的小愛氣得渾身發抖， 天花板上吊的那些鬼影也跟著發出地獄猛獸一般的嘶吼聲。

　驚得林梅念再出攥緊了手中的鈴鐺，就在她恐慌防備的時候， 小愛動了。

　女孩氣急敗壞地抓過紀無歡書中的紙筆開始奮筆疾書。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4592307816406286208998628034825342117067982148……"

　一邊寫一邊嘴裡還在咒罵紀無歡，似乎是在詛咒他們考不上大學，考上了也永遠掛科、找不找對象，找到了也生不出娃、生了娃之後也不得好死之類的。

　然而她當然不知道，紀無歡實際上都是奔三青年了， 哪還在意成績？至於不得好死的問題，反正從進入魔方開始便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了， 活一分鍾都算是賺了，怕個鳥？

　所以他們全當聽不見，該膩歪膩歪，該秀恩愛秀恩愛，紀無歡甚至拿出了最愛的大眼青蛙，你一口我一口，互擦嘴角的奶油，擦著擦著還上嘴了。

　"吧唧～吧唧～"

　"咻咪～咻咪～"

　用行為證明了他能不能找到對象，並且拿出了皮蛋與瘦肉給她看看什麽叫兒女雙全。

　空氣中彌漫的造作酸臭味快要溢出來了，氣得女鬼渾身冒出黑色的怨氣，眼睛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

　"去死去死去死……你們去死……你們去死！！！"

　一邊的林梅念目瞪口呆，內心的恐懼先是轉為了震驚然後又轉為了難以置信，最後大松了口氣，臉上複雜的表情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方鈞，你、牛、逼。"

　紀無歡用一種"不愧是我"的超得意表情心安理得地接受誇獎。

　"這就是你剛才說的計劃？"

　"對啊。"紀無歡一屁股坐在後面的病床上，悠哉哉地翹起二郎腿笑看那邊氣到七竅流血卻不得不奮筆疾書的小愛。

　"……"難怪會擔心如果說出口，這女鬼就不敢來了呢。

　根據"死亡短信"故事中的遊戲規則，學霸鬼小愛能回答所有和學習相關的問題，比如某道難題的答案、比如提前得知考題又或者是學校裡某個人的秘密。

　這些問題她都能回答。

　而"圓周率"是絕大多數人小學或者初中時候就學習過的知識，自然和學習相關，所以符合遊戲規則，她必須回答！

　但眾所周知圓周率是一個無限不循環小數，就算是現代電腦來也隻計算到了萬億位數。

　理論上來說，它永遠算不盡，根本沒有盡頭！

　所以把圓周率的準確數值默寫一遍？這是什麽鬼才主意？女鬼怕是寫到人生……不，是鬼生結束都寫不完吧？！

　林梅念突然有點心疼小愛了。

　不過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愛已經寫了滿滿一頁，林梅念又有些擔心了："她要寫到什麽時候啊……？"

　該不會今晚就這麽過去了吧？

　那邊的紀無歡已經靠在聶淵身上拿出手機玩異世界的山寨版蘿卜保衛戰了，聽到這話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滿臉無所謂道："今夜過去了正好，我們在這裡還安全些。"

　"……什麽意思？"

　"你想啊，'賀廣浩'想進來殺人的話還得過小愛這一關。"紀無歡指了指天花板上面吊著的那些恐怖的鬼影："這裡是她的地盤，她會輕易讓別的鬼進來嗎？"

　根據這麽多場遊戲以及恐怖片的經驗來看，厲害的鬼都有能把人拉進一個獨立恐怖空間的能力，結合醫務室樓上樓下截然不同的情景，基本可以確定他們現在身處一個恐怖空間了。

　就算這些校園不可思議故事中的鬼怪不一定會像樂園怪談那樣對人窮追不舍不死不休，但應該也不會讓其他鬼輕易闖進自己地盤搶人頭的。

　而目前已確定那個鬼只有在太陽下山後才會動手，所以他們現在躲在這裡不是更安全嗎？

　至少在小愛寫完圓周率之前他們都是安全的。

　"所以……等於說是你反利用小愛保護了我們？"林梅念這才明白紀無歡剛才為什麽一直讓他們等等再動手，原來他就是為了確認小愛並不是那個詛咒他們的鬼。

　絕了！

　"……你該不會一開始就全部計劃好了？你早就知道了？"林梅念越想越心驚。

　"那倒沒有，只是我之前就覺得她很可能不是那個詛咒我們的鬼。"紀無歡打開手機短信記錄給她看："鄧雷手機上雖然有死亡短信，但我們並沒有啊，根據死亡短信的故事情節，它並不會傳染到下一個人，所以沒理由就因為鄧雷發了短信，而牽累到我們。"

　所以紀無歡認為，事實更有可能是鄧雷隻發了第一條召喚小愛的短信，但並沒有發出第二條提問短信，可能是正好有事打斷了，也可能是慫了，總之就是沒有觸發"死亡短信"的必死條件。

　因此從一開始紀無歡就覺得很可能不是小愛，但當時只有這條線索，而死亡排序的下一個就是他，因此不能放棄一切可能，任何情報都必須去嘗試。

　當然，就算是冒險，紀無歡也是有準備的冒險行動。

　如果小愛是詛咒他們的鬼，那麽就三人合力乾掉她，如果不是，就利用她！

　換句話說，紀無歡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方案1和方案2，只是擔心被鬼知道所以沒告訴他們。

　"可你是什麽時候想到圓周率的？"

　林梅念聽完這些話後內心只剩下了佩服，驚歎於紀無歡和花瓶外表截然不同的縝密心思。

　老實說，她之前也假設過不是小愛的情況下該怎麽辦的問題。

　林梅念想到的辦法是提一個超級難解的方程式，量子力學，微觀粒子之類的難題，又或者讓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心算萬位數以上的加減乘除法。

　總之她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提出盡可能困難的學習問題。

　紀無歡當然也想過這些，可根據規則，只要和學習相關，那麽無論是什麽樣的難題她都能解開，他完全相信以魔方的本事是可以做到的，所以這些問題她應該也都能解答。

　因此唯一的解法方法是問一個"有答案卻約等於沒有答案"的問題，當想到這個條件的時候，紀無歡就立刻想到了圓周率。

　一個無限不循環小數。

　因此他才會說出"鬼知道了估計就不敢來了"這樣的話。

　其實能看出，現在小愛是已經後悔了，渾身散發的怨氣肉眼都能看到了。

　而那些掛在天花板上的鬼影們也不知道是哭還在笑，使勁地左右搖晃，像是在掙扎與哀嚎，一張張恐怖的鬼臉扭曲而猙獰死死地盯著小愛，眼裡充滿了怨恨。

　在這樣恐怖的場景下，一開始林梅念還很緊張，有所防備，當時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的時候，她也確定了小愛在回答問題的過程中不能把人怎麽樣，於是就放心下來了，和紀無歡、聶淵兩人一起玩起了……

　鬥地主！

　任由小愛怎麽發怒如何嚇人，三人都雷打不動。

　聶淵還和紀無歡打了賭，輸了的人得叫贏了的人爸爸，輸幾次叫幾聲，按理來說紀歐皇玩這類需要運氣的棋牌遊戲基本就沒輸過。

　然而這次，或許是女鬼小愛的詛咒成真了，紀無歡竟然輸了，而且是一直輸，連著輸了十多把，打得他懷疑人生，丟牌表示不玩了。

　然而聶淵會輕易放過他嗎？難得逮著這貨的小尾巴，強壓著他叫爸爸。

　紀無歡自然不肯，兩人拗來拗去，最後聶淵表示，現在不叫也可以，之後出去再叫，會有機會的。

　紀無歡突然背後一涼："什麽機會？"

　男人似笑非笑。

　旁邊的林梅念也不知怎麽著get到了這句話的內涵，再也無法直視了呢。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突然醫務室外傳來了敲門聲，咚咚！

　"有人？"

　紀無歡抬頭一看，發現小愛寫了小山堆一樣高的紙張，而她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血人，她突然丟掉筆，惡狠狠地抬起頭來，赤紅的雙目死死地盯著他們。

　嚇得紀無歡跟林梅念又往後縮了縮，定睛細看卻發現小愛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起來，與此同時，天花板上那些掙扎了一夜的鬼影們居然全部扯斷繩索掉了下來，像下餃子一樣劈裡啪啦地落了一地。

　他們的身體也在滴血，大張著嘴像是在哭，無比悲涼，緊接著像是蜘蛛一樣密密麻麻的爬向了小愛，前仆後繼地撲了上去，竟抱著她啃食起來！

　小愛沒有掙扎，她的鬼魂還在透明化，那死盯著三人的眼裡的恨意與不甘快要滴出血來了，突然她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別得意，你們也快死了……你們也快死了……我看得到，你們也快了……"

　聽到這話，三人有些笑不出來了，林梅念抱著一絲希望，追問道："你知道我們身上是什麽詛咒？"

　小愛擠出一絲冷笑："呵呵，你……想知道嗎？"

　當然想了！正要問出口的時候，紀無歡卻打斷了她："別問！"

　她怎麽可能好心告訴他們呢？絕對是有陷阱。

　林梅念也立刻反應過來了。

　看她突然閉嘴收聲並且滿臉警惕，女孩知道是徹底失敗了，露出極為不甘的表情，滿臉怨恨，大張著嘴在無數鬼影的啃食下發出痛苦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

　最後連同地上那些鬼影、寫滿圓周率的紙堆以及黑板上那一百多個名字全部消失了。

　她沒有能回答紀無歡提出的問題，因此無法殺人。

　寫了一夜圓周率消耗了過大的能量，導致她控制不住曾經被自己殺死過的冤魂們，最終被反噬了。

　紀無歡卻很遺憾："我還在想讓她明晚來接著來寫呢。"

　林梅念："……"

　你是魔鬼嗎？

　"有空子不鑽白不鑽嘛……"話還沒說完，那敲門聲又想起了。

　"是有人來了？"紀無歡拉開窗簾一看，外面果然是已經天亮了，想到昨晚自己和林梅念一夜未歸很可能是老師們找過來了。

　想到這裡，紀無歡趕緊讓聶淵藏起來。

　他剛躲好，門就被人撞開了。

　外面站的正是紀無歡的班主任和兩個保安，看到他們的瞬間，都是大松了口氣，同時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這一男一女在這種地方一夜未歸……

　總之最後的結果是被請了家長，兩人早就對好了說詞，狂飆演技，解釋說是葉雲的同伴受傷他們一起送他過來，結果看到三樓有道鐵門沒鎖，就好奇鑽了進去，誰知意外被鎖在了廢舊的教室裡，裡面沒信號，窗戶也打不開，就被困了一夜。

　有葉雲同伴親口作證加上紀無歡平時成績不錯，認錯態度又十分誠懇，老師們也只能相信了，但還是挨了一頓批評。

　或許是魔方的保護，兩人的家長也都沒有覺得自己的孩子變得有些奇怪，只是罵了他們幾句就離開了。

　紀無歡跟林梅念回去的時候看到葉雲的同伴在外面等他們，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葉雲的同伴叫任興，也是高高瘦瘦的一小夥子，告訴他們："葉雲失蹤了。"

　"失蹤了？"

　"對，昨天我們擔心晚上出事，在半夜的時候翻牆離開了學校，去外面人最多的網吧過夜，結果中途我去加錢，回來的時候他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