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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流]命運魔方》第43章 反傾斜
兩聲哈哈無比氣短,亦無人響應。

 氣氛頗為尷尬。

 周岐逐漸收斂笑容,蹭到徐遲面前,支肘托著下巴,與其平視,自汗濕的碎發間仔細端詳徐遲容貌。

 那張臉哪怕再看一萬遍,也挑不出任何瑕疵,每每帶給周岐的窒息錯感,猶如初次。

 如今整容技術發達,動些刀子即可脫胎換骨的事跡屢見不鮮,但還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年近五旬的老頭子整成二十七八俊美靚男的例子。從技術手段上來說,也不是不可實現,但代價太大,得來的虛假皮囊昂貴不說,還很脆弱,須得時時精心維護,根本扛不住他們這般刀山火海裡頭亂造。可能僅是打一場架,就導致眼歪嘴斜鼻梁倒塌,哪能這麽完好無缺到現在?再來,人之衰老,頭一表現在皮膚上,再緊致細膩的皮膚,隨著歲月的推進,膠原蛋白日漸流失,總逃不過松弛起褶晦暗枯槁等問題,那是再怎麽高超的手段也無法阻止的生理進程,否則長生不老,永葆青春,豈不是唾手可得?

 如此思考著,周岐拉過徐遲的手腕。

 但見那截手腕瘦骨嶙峋,皮膚極白,淺淡至透明,薄薄一層緊附在骨頭上,青藍血管盤踞在皮下,高高隆起,似乎要掙脫乾冷纖薄的肌膚,噴薄而出。

 無論如何,周岐細細摩挲突出的腕骨,心想,這絕非五旬老頭會有的一雙手。

 徐遲任憑他抓握著,低首不語,隻覺那隻大手掌心中傳來的溫度極高,有些燙人。

 冷湫任思緲皆望著徐遲,前者淚花點點,眼中多有仰慕之色,後者則眼神銳利,探究意味更濃。

 容顏二十年不老。

 任思緲倒是想到一種可能性,她的父母曾參與過政府投資的一項秘密科研項目,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父親書桌上散亂的資料中瞥見過一絲蛛絲馬跡。那是一篇實驗數據整理,關鍵詞是人體冷凍技術,主題是如何最大限度降低細胞活性,使人體進入假性沉睡,文章裡夾雜著保持容貌延緩衰老等字眼。後來這項項目進展受阻,半途被上頭不明緣由強製叫停,試驗中止,所有科研人員被解聘遣返。

 任思緲還記得,那次職業生涯上的重創帶來的影響非同小可,母親連日裡唉聲歎氣,靜坐發呆,父親獨自在書房抽了三天的煙,走出來時頭髮竟白了一半。由此,她對那個神秘項目尤為印象深刻,此時聽聞徐遲身上發生的奇事,第一時間便聯想到它:人體一旦進入假性沉睡,生命體征直線下降至忽略不計,加上低溫冷凍,靠消耗肌肉與存儲脂肪使細胞維持在恆定狀態下,十年內如一日,不吃不喝,不老不死,從某種理想角度上看,確實能對抗一段時間的氧化和腐蝕。

 如果她的猜想成立,那徐遲的真實身份,已經不能用不簡單來形容了,而是位高權重。

 如此身份的人,怎麽也被困在這詭異魔方之中?

 眼下她能看能想,越想越心驚,卻苦於無法言說,也無法給周岐提示,只能乾瞧著那個鐵憨憨捧著徐大佬的手左瞅右瞧,時不時還順手揩一把油,內心早歎了十幾二十遍的氣。

 周岐猶自不信,第十遍問:“你真的沒騙人?”

 徐遲無奈地撩起眼簾,未及回答,空氣中腥甜氣味霎時大盛,一陣熱風裹挾氣流撲面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徐遲警覺站起,只聽暗夜裡劈裡啪啦傳來一陣突兀亂響。

 大家面面相覷,驚駭不已,下意識便往周岐徐遲處聚攏而來,就連先前剛被周岐揍得鬼哭狼嚎的土著人也匍匐爬過來,尋求庇護。

 “這是怎,怎麽了?”老休斯操著生澀的話語,緊挨著周岐發抖。

 周岐心裡煩惡,不客氣地踹上一腳:“你他娘的閉嘴,離我遠點!”

 老休斯被揍怕了,隻得不情願地挪了挪屁股。

 徐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仰首指了指上面。

 眾人齊齊抬頭。

 時至半夜,月朗星稀,劈啪聲猶自不絕。立時有人驚覺,方才還能瞧見的一點星空此時已經被遮得七七八八,四下裡越發昏暗,而逐漸遮蔽月光的東西,赫然是那些奇形怪狀原本是閉合狀態的母花!

 眾人屏息凝神,只見一株又一株母花漸次綻放,硬度極強的花瓣一點一點顫抖著張開,透明粘液汩汩湧出,順著花莖直直淌下。

 腥甜腐腥的氣味源源不斷釋放出,濃鬱粘稠,仿佛緩緩流動的液體,肆虐鼻腔,直衝天靈蓋。

 周岐大驚:“奇怪,這次也沒有外力強迫,怎麽同時盛開了這麽多朵花?”

 其他人沒見過這等奇景,一個個都看呆了。

 這些母花張開後,有的花苞裡空空如也,有的卻從內裡溝縫擠出肉色的繭型蛋狀物,蛋狀物一經娩出,母花隨即凋敗,化成煙灰。那些“果實”自半空墜落到地上,發出噗通聲響,憑借其表面頗有彈性的膜衣彈了幾彈,躺在泥土裡,怪異地蠕動起來。情景之詭奇,世間罕見。

 一時間無人說話。

 只聽暗夜中,噗通聲不絕於耳。幾分鍾後,議論聲漸起,饒是那些定力超常的通關者,也騷動起來。

 徐遲知道這些巨繭裡都是新生的異形飛蛾,一旦飛蛾全部破繭,飛蛾與土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免不了一場惡戰爆發,當下捏了捏周岐的掌心。

 周岐扭頭,兩人交換眼神,當下心意互通。

 周岐低聲喝令一聲:“走!”

 眾人此時已經以他為首腦,紛紛默契響應,拾起傍身武器,互相攙扶著,貓腰弓步,跟著周岐在黑暗中摸索前進,途中時不時遇上半開的繭,立馬躲避繞行。

 偌大花田中,母花一片接一片地倒伏,黑色煙灰四處飛揚,撲落得滿頭滿臉,眾人不得不掩住口鼻,眯起眼睛。

 此時,忽聽誰的腳邊喀喇一聲脆響,眾人立時頓住,警惕地後退數尺,結果後方又傳來喀喇一聲響,眾人集體往左,沒出兩步,又是喀喇一聲,此時四周異響起此彼伏,全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喀喇聲——一行人竟是被不明生物團團圍住,四面楚歌。

 更兼視力好的,已經借著朦朧月色看清破繭而出的東西,登時陣腳大亂。

 “是飛蛾!”

 “媽媽啊,這鬼地方全是蛾子!”

 “快逃!快逃!咱們這是千裡送人頭啊!”

 徐遲也沒料到此次能遇上母花集體分娩的盛況,事出蹊蹺,處處透著古怪。他觀察不遠處一隻從繭中爬出,兀自在地上掙扎翻滾的幼年飛蛾,發現這隻飛蛾發育十分不良,翅膀竟比之前孱弱的孫勰還要小上一倍。而其他離得近的幾隻也是一般虛弱,按照人類的標準,這些全部都是不足月便不得不提前出生的早產兒。

 很顯然,這不符合異形飛蛾的自然規律,孫勰明明說過,飛蛾要在母花裡待上足足六天才能出生。這次大規模早產,定是事出有因。島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異變,導致母花們不得不采取這種緊急措施爭取物種利益最大化?

 就在徐遲沉吟思索的空隙,土著那邊已經按捺不住先發製人,他們也發現這些先天不足的飛蛾似乎很弱,連飛也飛不起來,忙不迭地揮刀劈砍,想把天敵及早扼死在繈褓中。

 武薩滿高高舉起的砍刀閃著冷冷寒光,

 只聽“鐺”一聲脆響,砍刀被石塊打飛,刀頭往下,直直插進幼蛾旁邊的土壤。

 武薩滿看著空蕩蕩的掌心愣了愣,憤而轉頭,面上油彩斑駁雜亂,瞪著一雙牛大的眼睛怒視出手的周岐,嘰裡咕嚕叫囂起來,似乎在質問周岐為什麽阻攔。

 周岐沉著臉,冷笑一聲:“這種處境下,敵不動我不動,你要是打草驚蛇,一個人死便死了,可別拉著我們一起陪葬!”

 武薩滿聽不懂他說什麽,但能聽出森森語氣浸著肅殺之氣,加上之前她被周岐暴揍一頓,被踹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對其確有幾分畏懼。她回頭拔了刀,看了看老休斯,老休斯搖搖頭,她哼了一聲,示意所有蓄勢待發的土著部下全部回轉。

 囂張完,周岐小聲問徐遲:“嬌嬌……”

 嬌字剛開了個頭,轉念一想,這人指不定真比自己大個十幾二十歲,是叔叔輩的人物,這麽渾叫有點不敬,當下改了口——

 “嬌哥,現在怎麽辦?”

 徐遲:“……”

 徐遲:“先找落腳的地方。”

 “哪裡……”周岐還想再問,忽然靈光一閃,“啊,你說我們之前躲的那個湖?”

 徐遲點頭。

 方向一確定,趁小飛蛾們還在懵懵懂懂地探索世界時,周岐帶領眾人一路狂奔,往湖疾行。任思緲和冷湫無法行動,被苦逼的土著們輪流背著,一刻不停的顛簸有利於她們勉力保持清醒,不至於陷入可怕的昏睡。

 好不容易逃至花田邊緣,大家略感安心,速度稍緩。走了沒兩分鍾,大地深處忽然傳來滾雷般的動靜,地面劇烈晃動兩下,眾人一時不慎,塔羅牌似的,齊齊往前趴倒。再爬起來時,走路的阻力似乎變小了,再走得一陣,竟感覺身輕如燕,如履平地。

 然而在地勢天然傾斜的島上,如履平地一詞本就是個偽命題。

 “等等!”徐遲猝然停下,靜了兩秒,倏地抬頭,“不對,島在動!”

 “什麽島在動?”周岐只顧狂奔,硬生生刹住,沒明白徐遲這突兀的一句是什麽意思。

 “地面的傾斜角度變小了!”徐遲的臉色極差,唇色極白。

 周岐一怔,又往前走了兩步,再退回來時,臉色也變了:“操,真的。”

 其余通關者聽見二人的對話,不解其意,壯著膽子問:“傾斜角度變,變小了,有,有什麽後果?”

 “什麽後果?”周岐屈指撓頭,苦笑出聲,“海水已經漲到中界大峽谷,傾斜角如果持續變小,上翹面就不再是字面意義上的上翹面了,整個島最終都會被海水淹沒!早淹晚淹都得淹,這樣一來,我們今晚的行動根本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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