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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流]命運魔方》第44章 你應該怕。
“奶奶的,怎麽樣都是被淹,那從一開始咱忙活啥呢?忙著死嗎?”

 說話的是胖子王前進,他在方才與荊條的混戰中掛了彩,身上的衣服被劃得稀巴爛,一道橫亙腹部險些致使開膛的傷口經過緊急包扎,仍不停地往外滲血。

 他攥著拳,臉色呈死白,直接一屁股坐下,捂著肚子喘粗氣:“不跑了不跑了,這還跑個屁?坐著等死還舒服些個。你們誰愛折騰折騰去,我放棄了,不就是死唄?眼睛一閉腿兒一蹬就去了,誰還能逃的掉一個死呢,哼哼……”

 隊伍停下來。

 絕望就像鐵皮桶裡沉悶引燃的炸藥,瞧著堅硬實則不堪一擊的鐵桶霎時間就被炸得支離破碎。

 沒人說話,但盤腿坐下的人一個接一個。

 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這些人顯然選擇了後者。

 至於土著人,他們不畏生,也不畏死,隻虎視眈眈,想著怎麽在災難降臨前,殺死花田裡那些小飛蛾。

 敵對意識超過求生意識,深植在這些土著NPC的原始設定裡。他們生來就是為了與飛蛾抗爭,不死不休。

 難道這一關真是死局嗎?

 月色清冷,涼風乍起。

 上翹面再不複之前的溫暖如春。

 徐遲裹緊單薄的上衣,忽然拉了拉周岐的手肘,說:“我想回中界大峽谷看看。”

 周岐看著他,也不問為什麽,隨即點頭。心想,如果真步入絕境,別說什麽狗屁峽谷,你想上天想入地我都陪著你去。

 他被自己心頭掠過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生怕什麽東西從眼睛裡跳出來,連忙咳嗽一聲掩飾過去:“這會兒動身,路上還要被荊條耽擱時間,趕到的時候峽谷估計已經被淹了。”

 “走過去來不及,我們不用走的。”徐遲說。

 “跑也不行。”周岐嘖一聲,“除非你用飛的……飛的,靠,你該不會是想……?”

 徐遲知道他猜到自己的想法,畢竟這人平時瞅著是個憨憨,必要時候還是一點就透的。

 “試試看吧。”徐遲慫恿。

 “沒人攔著你試。”周岐掃了眼徹底喪失了求生欲望的幾名通關者,歎氣,豎起一根手指,“首先,你得找到他。”

 “不用找。”徐遲朝前方遙遙一指,“牆後面就是。”

 “我知道他在牆後面!”周岐張開雙臂往上舉了舉,讓他大力排在腿上,“問題是,牆那麽高,我們怎麽徒手翻過去?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翻過去了,怎麽著,你還想眾蛾裡尋一麽?”

 徐遲垂眸沉吟,似乎在思考方法。

 光是想想那個飛蛾排排站的黑壓壓場景,周岐就頭皮發麻,又提出新的質疑:“找著了,我們還得想辦法把他搞醒吧?這個操作特別危險,你想,你要叫醒一個人,得大聲喊吧,不大聲喊,起碼得製造出點動靜吧?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砰一聲,一醒醒一片?要真醒了一片,那怎麽辦……哎,你怎麽走了?能不能別個人英雄主義上腦了,事先商量一下不好嗎?只有計劃詳盡才能面面俱到……哎!說兩句唄,又不花你錢!”

 徐遲走得迅猛,疑似還捂著耳朵。

 周岐乾瞪了幾秒鍾的眼睛,簡單托王前進照顧一下冷湫和任思緲,連忙竄天猴似的躥了出去。

 當一個莽爹,遇到另一個莽爹,勢必有一個莽爹會被嫌棄婆婆媽媽。

 周岐就是被嫌棄的那一個。

 這事兒要是放在以前,誰信啊?

 一路上,徐遲疾步而行,別說兩句話,一個字也不吭。

 周岐死到臨頭,還有興致調侃:“嬌……哥,我看你挺嚴肅的,是不是怕了?”

 徐遲飄來一對眼刀,依然沒吱聲。

 “怕死很正常,人之常情,沒什麽可害臊的。”周岐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也不會因為你怕了,就瞧不起你。”

 徐遲腳下不停,過了好半晌,才問:“你怕死嗎?”

 周岐挺了挺胸膛,回答得很有氣概:“當然不怕。”

 徐遲又問:“那你死過嗎?”

 周岐怔了怔,笑道:“你這什麽破問題?我要是死過,現在站在你身邊的難不成是鬼?”

 “如果沒死過,那你應該怕。”徐遲薄如刀片的嘴唇一直抿著,下巴繃出凌厲的線條,“這世上很多人以為死是件很簡單的事,對死亡也缺乏該有的敬畏心,他們中一部分是因為懵懂無知,一部分是被惡意洗腦,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自以為是、輕狂囂張。”

 他說到輕狂囂張,輕輕掃了眼周岐。

 周岐登時有點尷尬,刮了刮鼻梁。

 “如果你的死,只是單純的悄悄的淒涼的死了,沒能拚盡最後一口氣以慰平生,沒能救一人於水火,沒能挽社稷於將傾,這樣無意義的死亡,你應該怕。”

 一口氣把話說完,徐遲面露不虞,重又閉緊了嘴巴。

 周岐一時間被說得愣住了,答不上來話,尋思著,這番話聽著倒像是長輩的訓斥。他觀察徐遲的表情,思索是不是自己哪句話得罪了這位嬌嬌哥,思來想去,覺得問題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徐遲這些話應該是憋了很久,原想說給王前進和揚言放棄的那夥人聽的。

 但這人由於天性淡薄,對無關輕重的人又懶得多嘴多舌,所以向來只是冷眼旁觀,不置一詞。眼下聊到這個話題,也只是魚鉤入水,那些想法就是咬鉤的魚兒,順勢就被釣了出來。

 既想通這一層,周岐不免有一絲雀躍,徐遲肯花些口水跟自己絮叨這些,說明在他心裡,自己與旁人到底不同。

 “行行行,我怕,我怕還不成麽?”周岐有心緩和氣氛,大聲道,“以後萬一哪天我快死了,我一定好好掂量掂量,死得值不值,死得有沒有意義,掂量完了,我再決定死不死,好不好?”

 徐遲聽得直皺眉:“滿口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氣。”

 哦呦 ,到底是誰先開始的?

 這麽一打岔,不過片刻功夫,兩人搶上上翹面頂端,立在那堵高牆邊緣,仰首觀望。

 高牆是一整塊平整的石頭,表面粗糲割手,無凸起無藤蔓無一絲空隙,渾然一體,高度十余米,徒手爬上去近乎癡人說夢。

 周岐拔出砍刀,提氣沉力,使勁往牆上砍了幾刀。

 鐺鐺鐺,一片火星飛濺,石牆上只是出現幾道淺淺的劃痕。

 周岐:“硬度還挺高,這他媽是金剛石吧!”

 “你該慶幸它沒有圍成個圓圈。”徐遲沿著牆根,往左一直走,“只要不是圓圈,我們就能找到盡頭。”

 盡頭外,是陡峭懸崖。

 懸崖下,是黑沉的海水,海上起了一層霧,在月光下更添恐怖。

 周岐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你想怎麽過去?”

 石牆的厚度近乎五米,跨過去顯然不現實。

 徐遲:“只能雙手扒著下面懸崖上的岩石一點點挪過去。”

 周岐也知道方法只有這麽一個,他倒不擔心自己,他主要擔心徐遲,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關切:“你一路跑過來,還有力氣嗎?”

 徐遲點頭:“還成。”

 周岐還是不放心,說:“我先下,你跟緊我,我搭哪塊石頭你就跟著搭,這樣安全一些。”

 徐遲:“嗯。”

 兩人合計完,撕了衣料裹住掌心用以增強摩擦力,立即行動。

 周岐雙肘撐著地面,先把身子放下去,兩腳摸索著挑選合適的石頭,踩實後再放下一隻手去試探峭壁上岩石抓手的承重量,等試好了,整個人下去。如此一步一步謹慎地往牆那邊平移。

 徐遲難得很聽話,一步步跟著他照做,並發現每次更換抓手,手下的那塊石頭都是溫熱的,沾染著周岐的體溫。一次節奏沒掌握好,操之過急,周岐的手還沒離開,他的手就提前搭了上去,看起來就像是刻意握住了周岐。

 手心手背一觸即分,黑暗中沒人說什麽,只聽得見彼此的喘息聲幾乎融為一體。

 懸崖上的石頭比想象中濕滑,脆弱。有些石頭在周岐踩過去的時候堪堪負重,等徐遲一踩,立馬分崩離析,碎成渣礫滾落。徐遲一腳踩空,重心不穩,身子往下滑了滑,好在手上抓得緊,算是有驚無險。他自己不如何,周岐卻嚇得面無人色,大手揮來,使勁攥住他的胳膊不放。

 頓了有好幾秒,胳膊上的力道才散去。

 “我沒事。”徐遲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應該是扯出了一個蹩腳的微笑,催促,“快點吧,我快沒力氣了。”

 周岐冷峻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幾輪,想說什麽終究忍住沒說,隻說了句小心,便松了手。之後他再探石的時候,越發小心翼翼。

 就這放在平地上隻幾步路的距離,兩人攀得大汗淋漓。待到爬上來,背靠石牆歇息完,周岐的臉色也無半分好轉。

 徐遲不是會主動詢問他人狀態的人,想了想選擇對其放置不管,因為在他的認知裡,周岐有些小孩子脾氣,喜怒無常,心情總是飄忽不定。很多時候剛才沉著臉,沒過幾分鍾就又嘴賤活潑起來,不需要過分在意。

 他歇夠了,站起身,與一排的成年飛蛾面對面。這些飛蛾各個都有一半牆那麽高,閉著眼,翅膀收攏在身後,面向石牆站得筆直,黑夜裡一眼望去,如同一個個沉默的雕塑。

 即使不動,也氣勢迫人。

 要想從這麽多長得大同小異的飛蛾裡把孫勰拎出來,不啻於大海撈針。

 徐遲眉頭緊鎖,借著月光端詳起刻在牆上的那些鬥大的名字。看了一陣,他隨手撿起地上一塊尖銳的石頭,於手中拋上拋下。拋完兩輪,他嘗試用手中石頭在牆上寫寫畫畫,但無論使多大力氣,一點痕跡也留不下。

 意料之中。

 正舉著石頭苦苦思索,周岐不再兀自發呆,走過來。

 “你是在想這些名字到底是用什麽東西刻上去的嗎?”周岐奪了他手中的石塊,扔了,又把他掌心中的粉末輕輕拍掉,指了指離他們最近的那隻飛蛾,“看到它們口器尖端上的磨損沒?”

 徐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隻飛蛾黑色口器的外壁上還沾染著白色石灰,在夜裡格外顯眼。

 “你是說……”徐遲黑瞳一亮,“這些名字是它們自己一點一點啄出來的?”

 周岐點頭:“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什麽更硬的工具了。”

 確實。飛蛾的口器能刺穿人的天靈蓋,硬度顯然非同小可,極有可能就是刻字的工具。徐遲有點高興,拍了拍周岐的肩膀,以示獎勵。

 周岐臉色稍霽,問:“你研究名字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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