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覓拿過糖果， 嘴角瘋狂往上翹，心臟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當當，說出來的話卻是：“這麽一顆糖果， 就想換我一張心願卡， 顧老師你太會做生意了吧？”

　顧言灃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 故意道：“難道要求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薑覓眨眨眼， 不說話。

　顧言灃：“想耍賴？”

　薑覓點點頭：“嗯。”

　其實也不是想耍賴， 顧言灃這麽大老遠送一顆糖過來，自然是值一張心願卡的，但薑覓就想作一下。

　顧言灃：“……”

　就在薑覓以為自己會被教訓一頓的時候，顧言灃說：“可以。”

　“嗯？”薑覓自己都傻了。

　顧言灃到底是什麽絕世好男人？

　雖說只是一張心願卡，也不能說“只是”， 心願卡是很珍貴的東西……不管怎麽說吧， 他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簡直就是沒下限地好。

　“不願意？那我收回剛才的話。”顧言灃微微挑眉。

　“願意！”薑覓捏緊了手裡的糖果， 馬上道， “謝謝顧老師。”

　顧言灃微微一笑：“那你還不吃？”

　薑覓在他的注視下剝了糖塞進嘴裡，細膩清甜的味道在口腔內彌漫開來， 連心都快甜化了：“這是什麽糖啊？”

　顧言灃嘴角勾了下：“它叫蜜糖。”

　說完就抬腿邁進了教室。

　蜜糖？

　薑覓愣了下，低頭看手裡的包裝紙， 上面不知道寫的哪國文字，反正她看不懂。但不知道為什麽， 薑覓就是有種直覺：這糖不叫蜜糖。

　顧言灃是在撩她嗎？

　他說的是不是……覓糖？

　薑覓狠狠吸了口嘴裡的糖果， 把糖紙放進兜裡， 搓搓臉頰， 然後也跟進了教室。

　十一大師已經檢查完畢，正在跟何瑋他們說：“……所謂鬼神， 不過是一些我們還未完全了解的物質形態，即便存在，也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強大，所以不必畏懼。這邊空氣確實不太健康，我用符咒淨化一下就行，別的不用擔心。”

　何瑋既然信了他，自然不會反駁。

　十一大師在整個學校都做了些處理，旁人看不看得懂不重要，但至少有高僧在，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學校這邊剛處理完，醫院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柏默已經醒了。很幸運，這次也沒任何問題，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

　何瑋長長松了口氣，把功勞歸結到十一大師身上，對他越發恭謹。

　原本他是想親自去看柏默的，這時候跟製片主任一商量，決定讓製片主任帶著禮物去醫院看望柏默。何瑋則留下來，請顧言灃和十一大師吃飯。

　鑒於顧言灃和薑覓全程黏在一塊，順便把薑覓也捎上了。

　他們去的是一家素菜館，也沒沾酒，但何瑋的牢騷特別多。

　他導戲這麽多年，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遇到過不少，這次絕對不是最嚴重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最讓他心煩。

　飯吃到一半，何瑋手機響了，他說了兩句話，臉色微微一變，朝大家打了個抱歉的手勢，出包廂去接了。

　“顧師兄。”十一等何瑋一走，馬上一改在外人面前的高僧形象，湊到顧言灃身邊問，“這就是你媳婦兒？”

　薑覓正在喝水，勉強忍住沒直接噴出去，但自己被嗆得很慘，扶著桌子一通狂咳。

　顧言灃一邊伸手輕輕替她拍背，一邊沒忍住回頭瞪了十一一眼。

　十一想不明白薑覓為啥反應那麽大，委屈巴巴地說：“難道我認錯人了？”

　顧言灃：“……”

　不是很想和他說話。

　薑覓咳了半晌才終於緩和下來，抬起頭來的時候，臉頰通紅，明眸含淚，慘兮兮地望著顧言灃：“你們什麽情況？”

　顧言灃喉結滑動一下，微微避開視線，說：“他是青靈寺的和尚，我們以前就認識。”

　“他為什麽叫你師兄啊？”薑覓心裡冒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想，也沒空去判斷對不對，“顧老師，你，你也是……和尚？”

　顧言灃：“……”

　“他要是和尚，怎麽娶你？”十一忍不住道，感覺顧言灃這媳婦好像不怎麽聰明。

　薑覓表情糾結：“你一個大師，說話怎麽這麽……”

　“對不起，我直播時間長了，說話老被粉絲帶跑。”十一輕咳一聲，坐端正了，一本正經地說，“薑施主不用擔心，小僧絕對是正經和尚。”

　薑覓：“……感覺更不正經了。不過不重要，你為什麽叫顧老師師兄啊？”

　“好些年前的事了。”十一看顧言灃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隻好自己解釋，“那時候青靈寺門可羅雀，窮得叮當響，眼看著就要倒閉了。有一天，我們吃了頓野菜，集體中毒。顧師兄剛好來上香，救了全寺僧人的性命。後來還教我們如何經營，反正是我們青靈寺的恩人。他叫我們住持師父，所以我們便叫他一聲師兄。”

　薑覓想起來了，顧言灃確實說過，他有個和尚師父。

　“那可真是太危險了。”薑覓想到一寺僧人的性命，現在依然覺得有些後怕，“顧老師你怎麽會那麽巧去上香？”

　“不是巧。”顧言灃搖搖頭，“師父讓我去的。”

　薑覓：“……他自己怎麽不去？”

　“大概是他沒錢吧。”十一搶著道。

　薑覓：“……不能提前通知你們別吃？”

　十一：“那樣就訛不到顧師兄了。”

　薑覓已經不想說話了。

　顧言灃無奈道：“算命這事也沒那麽神，師父算不到他們會吃野菜中毒，所以不能提前預防。他只是算到青靈寺有難，而生機恰好在我身上，所以才叮囑我那段時間多去走動走動。”

　這還差不多，薑覓覺得這位十一大師有點不靠譜。

　她還想再說，包廂門被推開，是何瑋回來了。

　十一一秒變正經，恢復了高僧的姿態。

　“抱歉啊，有一些麻煩事，不得不處理。”何瑋之前經過吐槽，明明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彌勒佛樣，這時候又皺起了眉頭，看起來比之前更愁苦了，“怠慢大師了。”

　十一搖搖頭：“無妨。施主其實大可不必苦惱，世間之事，講究一個緣法。有緣自有善果，無緣若不強求，何嘗不是另一種善果。”

　這話說的，聽著玄妙深奧，其實等於沒說。

　但何瑋一聽，神色一變，馬上朝十一傾身過去：“大師果然高明，想必是看出我心中苦惱了？那能不能求大師指點一條明路？”

　十一推脫道：“其實，路就在施主自己心中，不必詢問別人。”

　“不不不，要問的。”何瑋搖搖頭，又看看顧言灃和薑覓，乾脆直接道，“在座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剛才製片主任去醫院看柏默，被攔住了，沒讓進。”

　薑覓和顧言灃對視一眼，問道：“為什麽啊？”

　“說是要休息，不能打擾。”何瑋鬱悶地揉揉腦袋，“可誰也不是傻瓜，都明白他們這意思，怕是對劇組有意見了。”

　他轉頭對顧言灃說：“賀總那邊可能是時差關系，暫時聯系不到人。顧老師你既然是代表他來的，這事我想也應該告訴你一聲，你看看怎麽辦好。”

　“嗯。”顧言灃沒有推辭，“我想先聽聽，何導你的想法。”

　何瑋說：“說實話，這部劇一開始為了找柏默來演，我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他很適合梁驍那個角色。”

　“我知道。”顧言灃點點頭，“他當時在談另一部青春題材的電影，他為拿下那部電影也費了不少勁。”

　“對。”何瑋歎了口氣，“所以，從我原本的意願來說，是非常滿意柏默的，肯定不願意他解約。但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兩次在劇組受傷，我也擔心……大師，您說真有相克這一說嗎？”

　十一說：“氣場不和，是有的。”

　何瑋又歎了口氣。

　“現在的重點，可能不在劇組吧？”顧言灃提醒何瑋，“你說柏默方可能有意見，那當初合同是怎麽簽的？出了這種意外，怎麽劃分責任？如果他要解約，誰承擔的責任更大一些？”

　何瑋看了薑覓一眼，還是如實道：“這種意外，雖然不是人為，但基本可以歸結為劇組的原因，所以如果按照正常的合同，柏默不僅可以解約，我們還要向他賠償損失。但是，柏默的合同簽得有些特殊……反正如果他這時候解約，我們大概不用賠償，但他要解約，我們還是不能阻攔。”

　顧言灃和薑覓對視一眼，看來柏默真的非常重視虞白。

　顧言灃說：“既然是這樣，那便先等柏默那邊的消息吧。他確實受了兩次傷，解約也在情理之中，賀總也是這個意思。”

　“是的，他要解約也攔不住。”何瑋還是情緒低落，“可如果他真的解約，我們要重新選人，之前已經完成的拍攝也要作廢，進度各方面都會受到很大影響。而且，要找個合適的男主也不容易。”

　一部劇牽扯到很多人的檔期，場地租賃，以及後續播出等等問題，進度拖延是個□□煩。

　“我個人有個小小的建議，男主可以就在劇組找，因為熟悉劇本，且能減少磨合時間。如果合適，男二男三甚至小配角，都可以用。”顧言灃早考慮過這些了，“何導你本來就擅長挖掘新人，我相信這不是問題。青春校園劇，青澀不怕，就怕不夠青澀。”

　何瑋的確擅長發掘新人，但他為了保證收視，通常在用新人的時候，會再找一個保障。比如這次，因為賀韞庸先定了薑覓，他才會想盡辦法把柏默弄來演男主。

　如果柏默撤走，劇組幾乎就全是新人，他還真沒有信心，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過，如果全新人，這劇還爆了，對他的能力又會是一個極大的肯定。

　何瑋一時間搖擺不定，還真不知道該怎麽選擇才好。

　“何導權衡的時候，不妨想想最初的期待。”顧言灃一眼看穿他的糾結。

　何瑋微微一愣，很快有了決定。

　開機之前，他對薑覓和虞白都沒什麽期待，尤其是薑覓，他唯一的要求是長得不比照片醜太多就行。現在，薑覓和虞白都給了他莫大的驚喜，所以這部劇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走一個柏默怕什麽？

　演技方面有薑覓和虞白，陳忱晨也不差，基本保障是有的。流量方面，看顧言灃對薑覓的重視程度，他肯定會出力，根本不用愁。

　“顧老師一語點醒夢中人。”何瑋臉上終於又有了笑容，“陳忱晨確實不錯，撐得起梁驍這個角色，這樣的話，找男二就容易多了。”

　最主要的是，陳忱晨可比柏默便宜多了。這樣一換，還能省好大一筆錢，用在後期和宣傳上，說不定會有大驚喜。

　“何導，我有個建議，不知道合不合適？”薑覓左右看看，試探著舉了下手。

　何瑋笑著道：“當然合適，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

　“男二其實也可以不用找了。”薑覓說，“男一男二差不多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學神和學渣，冷靜和衝動……如果設定成雙胞胎，會不會更有戲劇性？”

　“你的意思是，男一男二都讓陳忱晨來演？”何瑋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薑覓點點頭。

　何瑋看了她一眼，又去看顧言灃：“可是這樣一來，你的戲份相對會被打折扣。”

　薑覓的戲份不會少，可陳忱晨的戲份增加了，留給觀眾的印象會更深刻。而且，一人分飾兩角是個大考驗，演得好了會給演員加很多分。一部作品的關注度就那麽多，被男主搶了風頭，女主自然就會少很多關注。

　“沒關系啊，只要作品成功，那些因為男一男二吸引到的眼光，也會在關注他們的同時，落到我身上。”薑覓笑道，“個人戲份再多，作品不好，又有什麽意義？一個團隊本來就該互相成就，不是嗎？”

　對薑覓，何瑋是真的越來越有撿到寶的感覺，演技好還不爭不搶的主角，可太難得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這麽豁達，還是因為太年輕，沒經過社會的毒打，不懂戲份對演員的重要。所以何瑋沒有著急回應，而是繼續看顧言灃：“顧老師覺得呢？”

　顧言灃微微一笑：“我覺得覓覓說得非常好。”

　這就是不反對的意思了。

　“我也這麽覺得！”何瑋大喜，笑得合不攏嘴，“覓覓真是我見過演技最好，長得最漂亮，活得最通透的新人了。”

　這樣一來，天上掉個男主，陳忱晨怕是不拿錢都願意。他之前拍的戲份也不用刪，只需要重新拍柏默的戲份，柏默之前受傷休息了好幾天，戲份安排本來也不多，重拍對進度影響不大。

　何瑋現在一點都不擔心柏默走了，他甚至恨不得主動去和柏默解約。

　薑覓：“……何導，你也不用這樣給我戴高帽子，以後不要再逼我喝薑湯，就比這個實用多了。”

　何瑋哈哈大笑：“這我說了可不算，顧老師說了才算。”

　一頓飯吃完，何瑋的陰霾一掃而空，心情大好。

　他去結帳的時候，顧言灃跟了過去。

　薑覓和十一先出了飯店，在外面等著。

　怕冷場，薑覓主動找了個話題：“十一大師，你之前說喜歡看直播？不知道喜歡看哪類直播呢？”

　十一搖搖頭，糾正道：“我不是喜歡看直播，我是自己直播。”

　“你直播？”薑覓瞪大了眼睛，“你在寺廟裡還可以直播嗎？不是說和……大師們的生活都很……”

　“我也不是一天24小時播啊，該做的功課一件都不能少。”十一說，“不直播，哪裡來的錢建設寺廟？”

　薑覓：“……青靈寺的香火錢不少吧？”

　“香火錢也是最近幾年才有，之前可沒有。以前青靈寺非常窮，連房子都是靠我直播掙的錢修葺的。”十一頓了頓，“這個主意，還是你老公教我的呢。”

　薑覓：“咳咳……大師你直播什麽啊？”

　她沒法想象，一個和尚直播，不會被罵嗎？難道直播誦佛經？

　“直播玩遊戲。”十一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技術主播，不露臉。”

　薑覓這次是真驚喜了：“大師你在哪裡播？叫什麽名字？房間號是多少？有時間我去看看，還可以找人幫你引流。”

　“引流就不用了。”十一搖搖頭，“我粉絲還行。”

　薑覓暗笑：“大師的直播間名字是？”

　“柚子直播，名字就叫11。”十一說。

　“你就是一神？！”薑覓差點跳了起來，“我看過你的直播！還給你刷過禮物！男神……”

　話音剛落，就聽到顧言灃的聲音幽幽在背後響起：“你叫他什麽？”

　薑覓瞬間想起上回她說彭逸是偶像時，跟顧言灃說過“他是偶像，你是男神”。現在，她又喊了十一“男神”……完美詮釋了什麽叫作死。

　其實，她這聲“男神”真沒什麽特別含義。

　人都有興趣愛好，薑覓對逛街追星沒興趣，遊戲也玩不好，她就喜歡看比賽，俗稱“雲玩家”。

　她其實連直播也很少看，知道11是因為“一神”很有名：技術好，話不多，溫柔禮貌，從來不會口吐芬芳，直播收益全都捐出去了。

　薑覓單純是覺得他人品好，配得上“男神”這個稱號。除此之外，絕對沒有任何想法，她連11長什麽樣都沒想象過，因為不會有絲毫期待。

　但是，薑覓做夢也想不到，11會是自己現實生活中能碰到的人，還是個和尚！

　她更沒想到，她剛喊出一句“男神”，就被顧言灃聽到了。

　怎麽辦？

　還有什麽，比“男神”更好的稱呼？

　顧言灃聽不到薑覓的回應，朝她逼近兩步：“嗯？”

　十一非常不仗義地在旁邊看好戲。

　薑覓一咬牙，笑道：“不要吃和尚的醋，他是男神，你是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