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覓掛了電話， 靠在走廊的牆上，心裡晃過無數個念頭。

　天才7號說，它要打造一個天才。那時候的蕭含霜已經是孩子他媽了， 不管怎麽打造， 她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天才。

　所以， 綁錯是肯定的。

　再集合蕭含霜和顧言灃說過的話， 雖然沒有具體日期， 但基本可以確定，天才7號系統出現是在18年前。

　那時候，虞白剛剛出生，符合打造一個天才的說法。

　莫非，那個什麽天才7號原本想綁定的人， 真是虞白？

　畢竟虞白是主角， 天生自帶光環，會被系統選定也正常。

　只是這系統未免也太蠢了一點，居然連小嬰兒和孩子媽都分不清？

　它怕不是個天才系統， 而是個殘次品吧？

　可即便是殘次品，它也擁有一些常人意想不到的能力。

　現在的問題，是天才7號真的自毀了嗎？

　如果沒有， 它會不會重新去綁定虞白？

　如果真的自毀了， 會不會有別的真正的天才系統來和虞白綁定？

　還有，顧老師的媽媽，還能不能回來？

　如果她不能自己回來，天才7號有沒有辦法？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那她的靈魂去了哪裡？顧老師是不是連祭拜都不行了？

　“覓覓， 你怎麽了？”顧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薑覓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過入神，不知道什麽時候順著牆面滑下去， 坐在了地上，看起來很頹廢的樣子。

　“我沒事。”薑覓抓著她的手站起來，“阿姨怎麽樣了？”

　“搶救已經結束了。”顧安看到她的狀態有點擔心，含糊地說，“不是最壞的結果。”

　那就是說沒有死，但也不是好結果。

　“到底怎麽了？”薑覓追問。

　顧安遲疑一下，還是直接說了，反正也瞞不過：“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就看造化了。”

　薑覓聞言，反倒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樣，活著就還有希望，不然顧老師也太可憐了。

　兩人回到病房，醫生正在跟顧家眾人解釋病情，聽那意思是該做的檢查都做了，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之所以會昏迷，可能是意識出了問題，反正醫院現在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嘗試去國外，或者換一家醫院，不過不管去哪裡，基本上都是碰運氣。

　醫生離開後，顧家眾人就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中。

　對不知道真相的他們來說，費一若就是突發意外。他們心理上都很難接受幾個小時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昏迷就昏迷，還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所以，他們在討論，要把費一若送去哪裡醫治。

　薑覓注意到，顧言灃已經默默退出人群，站在病床前看著費一若。

　“二叔，醫生說阿姨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想去哪裡醫治可能沒那麽急迫，要不等顧老師情緒穩定下來以後，再聽聽他的意見？”薑覓蹲下來對顧榮遠說。

　顧榮遠這才意識到，現在最難過的人，應該是顧言灃。

　他看到顧言灃站在病床前的孤單身影，歎了口氣：“好，那我們也不在這裡打擾他，先回去了。你好好陪陪他，有事給我打電話。還有，你勸勸言灃，世界之大，總有能人異士，這裡治不好，還有別的地方。大嫂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薑覓一一答應，把眾人送走後才返回病房。

　顧言灃還那麽站著，連姿勢和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也只剩一具軀殼。

　薑覓頓了頓，走到顧言灃面前，直接伸手抱住了他。

　顧言灃微微一動，沒有說話，也沒有更大的動作。

　“顧老師。”薑覓察覺到他身體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狀態，一邊輕拍他的後背，一邊低聲道，“人都不是鐵打的，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就會承受不住。你可以試著相信我，也依賴一下我。你說過，把我當成年人看的，我的肩膀，沒你想象的那麽瘦弱，你試試看……”

　顧言灃似乎有些意動。

　薑覓用一種幾乎是誘哄的語氣說：“你試試，試試完全放松，靠著我，把重量都交給我……”

　顧言灃或許是不忍讓她失望，或許是真的累了，也或許是純粹被蠱惑了，反正他慢慢放松身體，把頭靠在薑覓的肩上。

　女孩子的肩膀瘦弱單薄，像稍微重一點的東西就會將其壓跨，但顧言灃感覺到薑覓脊背挺得筆直，肩膀處薄薄的肌肉緊緊繃著，她想竭盡所能給他支撐。

　顧言灃放任自己靠上去，同時伸手抱住了薑覓瘦弱的身體。

　薑覓沒有再說話，隻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顧言灃的後背。

　“我現在看著她……”許久之後，顧言灃忽然開口，“忽然覺得特別陌生。”

　薑覓心裡一酸。

　她能理解顧言灃的感受，但有些痛苦，誰也分擔不了。

　其實這件事情，對顧言灃來說，無論怎樣都注定是悲劇。

　費一若回來，曾經經由她身體施加給顧言灃的傷害，並不會消失。

　如果費一若不能回來，顧言灃十幾年的期待就會落空。

　無論哪種情況，顧言灃都很可憐。

　不過，薑覓知道，顧言灃還是希望費一若能回來的。

　所以，她安慰道：“你別著急，根據蕭含霜的話，每次她穿過去，阿姨的靈魂會陷入沉睡。這一次，只是睡得時間久了點，所以醒過來的時間也會花得久一點。你現在看著她陌生，是因為她還沒有想來，沒有思想。等到她醒過來，只要一開口說話，你就不會覺得陌生了。”

　“希望吧。”顧言灃在薑覓肩上蹭了蹭，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香甜甜的味道順著呼吸被納入體內，顧言灃感覺無處著落的心慢慢安定下來，他很認真地道，“謝謝你，覓覓。”

　“我們說好要彼此依靠、互相扶持的，你不用說謝。”薑覓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蕭含霜時，她說顧言灃正處在沼澤中。

　薑覓那時候信誓旦旦地說，她很開心，因為那樣她就有機會能把顧言灃從沼澤裡拉出來。

　現在她才明白，如果可以，她一點不想要這個機會，她希望顧言灃一輩子幸福安康。

　可是，沒有如果。

　所以，薑覓用力抱著顧言灃：“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都始終在。”

　顧言灃微微偏轉視線，看到薑覓白皙的頸脖近在眼前，幾縷烏黑的發絲從頸脖劃過，灑下淺淡的斑駁光影。顧言灃感覺自己心口的血突然燒了起來，他很想對著那片潔白無瑕的肌膚狠狠咬上一口。

　他倉皇閉上眼睛，努力鎮定地說了一句：“好。”

　冷靜下來後，薑覓把顧榮遠的話告訴了顧言灃。

　他們都知道，費一若能不能醒過來，並不是現在醫學能解決的問題。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不用再反覆折騰了，就在信得過的醫院療養就好。

　顧言灃做了決定，顧榮遠他們也不會有異議，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薑覓陪著顧言灃在醫院待了幾天，費一若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但他們的假期，已經到了尾期。

　在薑覓的陪伴下，顧言灃經過幾天的調整，已經基本恢復過來了。

　費一若沒有醒，情況也沒惡化，暫時不用擔心。

　劇組還在趕進度，顧言灃已經請過兩次假，不好讓大家久等，所以請了專業的護工來照顧費一若，自己則打算回劇組完成工作。

　顧家小輩先前已經陸續離開了，顧言灃和薑覓去向顧榮遠辭行。

　經過費一若這事，顧榮遠受了不小的打擊，這幾天身體更差了。

　顧言灃和顧榮遠互相安慰半天，顧榮遠拉著顧言灃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言灃啊，千萬別學二叔，一定要好好跟覓覓過日子。覓覓是個好女孩，你要珍惜她，不要被外面的花花草草撩花了眼。你看看二叔的下場，務必引以為戒……”

　薑覓在沒有見到顧榮遠的時候，對他的印象就只有一個“渣男”，現在看到他這副模樣，心情也非常複雜。

　一番離別把氣氛搞得很傷感，兩人上車後都沒說話。

　薑覓看著窗外，剛好路過賀韞庸家，不由多看了一眼，有個疑似396號的牌子一閃而過。

　她隱約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底也一閃而過，但很可惜，她沒抓到。

　“賀總結婚了嗎？”薑覓隨口問道。

　“沒有，老光棍一條。”顧言灃不想讓薑覓跟著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換了個話題，“對了，說到他，上次他說的校園劇，你還記得吧？”

　薑覓當然記得：“你看過了？”

　“嗯，無論是團隊還是劇本，我都了解過。”顧言灃點點頭，“配置不錯，值得一拍。你要是願意，我就替你答應下來。”

　如果是在之前，薑覓可能會退縮，開學還沒多久，她自認為自己不足的地方太多，怕演砸了丟人。

　但是經過在顧家這短短幾天，薑覓想法發生了一些變化。她發現，人世間的事情，其實大部分都不會等你準備好再發生。所以，一個人唯一需要準備的，大概就是隨時接受不同的挑戰。

　“我相信你的眼光。”薑覓回過頭來，“你說可以我就接，我會盡全力演好。”

　顧言灃在紅燈間隙看了薑覓一眼：“那我去和賀總說，回頭就把劇本發給你，你先熟悉一下。”

　薑覓答應下來。

　“還有，這次的事情謝謝你。”顧言灃再次真誠地道謝。

　薑覓搖搖頭：“顧老師你幫過我那麽多，說謝就太客氣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就是沒你那麽多顧慮，所以敢想而已。”

　顧言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蕭含霜這也算是穿越，她還有個厲害的系統，結果也沒落得好下場。

　當然蕭含霜是自己作死，可顧言灃總忍不住會想到薑覓身上，她以後會怎麽樣呢？

　會不會，哪一天也忽然消失了？

　“你們是明天開始上課對吧？”顧言灃再次轉換話題，打破沉默，“晚上請你吃飯，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顧老師，我們怕是沒時間吃飯了。”薑覓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們都忘記了。”

　顧言灃忙問：“什麽事？”

　“還記得那天在沈宅，我問過你的問題嗎——蕭含霜到底有沒有利用顧家大夫人的身份，給沈燁澤介紹資源？”薑覓提醒道。

　顧言灃一愣，這事他還真不知道，這幾天也沒來得及問。

　但按照蕭含霜的性格，多半會暗中幫助沈燁澤。

　“我知道顧家家業大，但是……”薑覓頓了頓，委婉道，“我總覺得，連自己親媽都不認的人，人品大概好不了。我擔心，他拿資源不說，沒準還會反過來……坑西川集團。大哥他們看在你的面子上，必定會讓著他，可……憑什麽呢？”

　顧言灃暗道一聲慚愧。

　他這幾天是真的完全不在狀態，什麽都想不到，什麽都是薑覓在幫他打理。連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也忘記了。

　之前對沈燁澤不關心，偶爾願意幫一把，那是因為他以為蕭含霜是他媽媽的閨蜜蕭姨。現在真相攤開，顧言灃再溫柔，也不可能還對沈燁澤有什麽感情，更不可能願意讓他來佔顧家的便宜。

　“是我疏忽了。”顧言灃說，“我們這就去找大哥。”

　薑覓松了口氣。

　有些話，她不方便跟顧言灃直說。

　她隻告訴了顧言灃她是穿越者，但沒提穿書，細節也沒多說。主要是薑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告訴顧言灃，他只是書中一個用來襯托男女主的角色，他是個反派，他會黑化會死。這些事情，她說不出口。

　所以，她也沒法說沈燁澤是大反派。

　可沈燁澤本來就很危險，現在不說報復，至少也要提防著。

　顧言灃重新設置了導航，生平第一次來到本該屬於他的西川集團。

　西川集團總部在市中心，單獨擁有一棟大樓，地標性建築。

　顧言灃在停車場停好車，給顧言笙打了個電話。

　顧言笙有點意外，也很驚喜，說馬上下來接他們。

　因為顧言灃這張臉實在太過招搖，雖然停車場人不多，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站著。

　電梯響了一聲，薑覓剛想看看是不是顧言笙下來了，旁邊的顧言灃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薑覓一驚，朝他看了一眼。

　“不想讓大哥認為我心情不好。”顧言灃淡定地解釋，“委屈你幫我演場戲。”

　“啊……沒事。”薑覓莫名有點緊張。

　“言灃，覓覓。”來的果然是顧言笙。

　薑覓忙換上笑臉，一抬頭看到顧言笙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居然還是一個熟人——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