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灃雖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心裡其實非常不願意相信。

　可是，費一若，不， 是蕭含霜的表現， 無疑證實了薑覓的猜測， 顧言灃一瞬間差點直接炸了。

　蕭含霜自知露餡， 轉身想跑， 被顧言灃條件反射地攔住了。

　“不說點什麽嗎？”顧言灃直接在自己舌尖咬了一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蕭含霜先是臉色慘白，緊接著卻又笑了起來，笑得格外陰險毒辣：“你是怎麽猜到的？”

　“你別管我是怎麽猜到的。”顧言灃朝看過來的薑覓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帶走顧安， “我就想問你一句話， 你對得起我媽嗎？”

　“對不起啊。”蕭含霜毫無羞恥心，居然還笑吟吟地道，“可是， 你能拿我怎麽樣呢？要不要現在就殺了我？這身體可是你媽的，這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東西了。你舍得的話，就動手吧， 我保證不會還手。”

　顧言灃氣得眼冒金星， 腦子差點直接爆炸。

　他早就知道這個女人惡毒，在娛樂圈這些年，也見過不少惡心人的事，可是論不要臉，這位絕對能排在第一名。

　別說有良心了， 但凡是稍微有點羞恥心的，都說不出這種話。

　“果然是不要臉啊。”薑覓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 “難怪親生兒子都不願意認這個媽。”

　蕭含霜臉上的笑瞬間掛不住，回頭一臉凶神惡煞地盯著薑覓。

　薑覓剛才從另一扇門帶走顧安，本來是想把時間留給顧言灃，讓他單獨和蕭含霜談。但她忽然想到，原書中顧言灃的黑化，除了一次車禍毀容和後來原主的死，並沒有其他誘因。但書中也明確說過，顧言灃並不喜歡原主，所以他因為原主的死而黑化這一點，似乎說不通。

　如果，顧言灃的黑化，是因為母親的事情呢？

　書中顧言灃出場不多，但既然這是一個完整的世界，那出場之外，顧言灃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愛恨情仇。

　薑覓不確定，她很擔心，所以急匆匆找了個借口打發走顧安，馬上返回來。

　一到這裡，她就看到顧言灃臉色非常難看，甚至是有點扭曲，眼神狂亂，心下一慌，馬上拿刀子狠戳蕭含霜的心。

　這果然是蕭含霜的弱點和心病，她抬手就想抽薑覓耳光：“你這個賤人！”

　薑覓狠了狠心，沒躲，只是喊了聲“顧老師”。

　顧言灃瞳孔一震，猛地回過神來，在蕭含霜指尖碰到薑覓臉頰的瞬間，抓住了她的手腕。

　“顧老師。”薑覓拉住顧言灃另一隻手，輕輕按揉他僵硬的手指，為他舒緩情緒，“別生氣，生氣就上當了。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回阿姨。”

　“救回？”蕭含霜又笑起來，“早燒死18年了，還想救回來？做什麽春秋大夢！”

　顧言灃在薑覓的安撫中慢慢鎮定下來，他冷笑一聲，甩開蕭含霜的手：“如果她救不回來，那你也別想活了。反正她的靈魂都回不來了，身體在不在，又有什麽區別？要看她的身體，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後，給她造一具冰棺。”

　蕭含霜笑了起來：“那你早點去造冰棺吧，晚了怕是來不及。”

　“你什麽意思？”薑覓心裡閃過一絲不安。

　蕭含霜笑容燦爛，有種什麽都不怕的架勢。

　她的秘密被戳破，按理來說，她應該害怕。就算他倆說出魂穿的事也沒人信，可至少，顧言灃不是善茬，能對付蕭含霜的招式也不少，她為什麽一點都不怕？

　“我的意思是，我馬上就要死了。”蕭含霜表情又開始扭曲，眼神癲狂憤懣，“你們不用動手，馬上去造棺材，不然等屍體腐爛了就來不及。”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顧言灃知道她沒那麽容易妥協。

　“顧老師。”薑覓輕輕捏了下顧言灃的手指，“我覺得有點不對。”

　蕭含霜的臉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差，不是心情不好那種變差。而是血色漸無，越來越蒼白，生氣漸消，好像……是真的要死了。

　顧言灃經她一提醒，也發現了，心裡有些不安：“你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薑覓腦子飛快轉動，忽然想起暑假那個月查閱到的一些天馬行空的腦洞，她靈機一動，說：“蕭含霜，是不是只要你的身份被人發現，你就得死？”

　蕭含霜瞳孔瑟縮了一下，緊緊盯著她，眼球凸出，恨意撲面而來。

　“知道為什麽我們能發現你的秘密嗎？”薑覓飛快道，“因為，我和你有相似的遭遇。”

　蕭含霜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她的腿在顫抖，只能靠在旁邊的牆上，眼珠動了動：“那又怎樣？”

　“我能發現你的秘密，就能救你的命。”薑覓說。

　顧言灃也補上一句：“還有，就算你不怕死，但真的不考慮一下，你死後我們會怎麽對付你兒子嗎？”

　蕭含霜呼吸又急又亂，幾秒後，她艱難地問：“你們真能救我的命？”

　“當然。”薑覓篤定地說。

　“可它說，沒有辦法能救……”

　“它是誰？”薑覓馬上追問。

　“它是……它說它叫‘天才7號’，是一個系統，就住在我身體裡。”蕭含霜自己也有些迷惑，“可只要被第二個人發現，它就只能自毀離開，而我也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它已經沒了蹤跡，我也必死無疑，你們還能怎麽救我？”

　薑覓暑假刷過的書，不僅僅是科學探索相關，也包括很多小說，她立刻道：“你調查過我，那應該知道我以前是個學渣，但高考考了600分吧？”

　蕭含霜沒說話，但眼睛微微亮了。

　“那是因為，我也有一個叫‘學霸007’的系統。”薑覓撒起謊來也是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蕭含霜的眼睛更亮了：“你說的是真的？”

　“不然呢？”薑覓特別理直氣壯，“你告訴我，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人隻用一個月時間，就將成績從200分提升到600分？”

　蕭含霜忽然激動地伸手抓住薑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可以。”薑覓說，“不過，你得先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蕭含霜剛想說話，不知想起什麽又閉嘴了。

　她看看他們，忽然松開手：“不，你們肯定不會放過我，我現在是拿你們沒辦法了，但我至少可以什麽都不說，讓你們一輩子都活在困惑裡，哈哈哈……”

　她一笑有點脫力，整個人順著牆面滑下去，跌坐在地上。

　估計是真活不久了。

　薑覓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顧言灃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不由分說塞進蕭含霜嘴裡。

　蕭含霜抵抗不過，嗆咳了一陣：“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是不是感覺好一點了？”顧言灃問。

　“我好什麽……”蕭含霜說到一半就頓住，似乎真感覺好受了一點。

　顧言灃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是系統給我們的藥，說不說隨你。給你三秒鍾考慮，三，二，一。”

　他拉上薑覓想走。

　“我說！”蕭含霜終於妥協，一把抓住顧言灃的腿，“我什麽都說。”

　顧言灃和薑覓頓住腳步，都松了口氣。

　“我承認，我很嫉妒你媽媽。從小我們一起長大，她無論哪裡都壓我一頭，嫁人也比我嫁得好，這樣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要嫁到我家隔壁，連生個兒子都比我兒子更聰明……所以天才7號第一次出現，問我願不願跟它綁定的時候，我心動了。”蕭含霜張口就是怨懟。

　薑覓和顧言灃怕時間來不及，都沒打斷她。

　“可我沒想到，那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蕭含霜表情複雜，說不上是悔還是怨，“天才7號說它很厲害，它的目標是改寫命運，創造一個天才，它還給我展示了它的能力——讓我穿到阿若的身體裡。”

　她看向顧言灃：“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剛穿過去，你就放學回家了。我故意跟你提起，我喜歡上了鋼琴的聲音，又問你願不願意去學。那次我在阿若身體裡沒待太久，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身體。但第二天去你家，就看到阿若買了鋼琴回來，說是你忽然想學。我真是嫉妒啊……更令人生氣的是，幾天后，我發現你就能完整地彈一首曲子了。你說，你這麽優秀，我怎麽能不心動呢？”

　顧言灃記得這事，他很努力地學會了彈鋼琴，但媽媽並沒有特別欣喜，只是勸他不要太拚，身體要緊。當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彈得不夠好聽，所以更加刻苦努力，倒的確是得到了蕭含霜的誇讚。

　所以現在聽來，更覺得難受。

　薑覓及時握住他的手：“顧老師，專注眼前。”

　顧言灃深呼吸一口氣，不再去想過去。

　蕭含霜這些事在心裡憋了十幾年，無人可說，這時候一開了口就停不下來：“所以，第二次系統再出現，問我願不願意跟它綁定的時候，我答應了。系統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是讓你成長為更優秀的人才。它告訴我，西川集團將來會非常厲害，所以務必要讓你將西川集團掌握在自己手裡。我本來就不理解你媽為什麽非要把西川集團拱手讓人，我覺得她就是爛好人，蠢死了，所以我很樂意完成這個任務。但你年齡太小，又實在太聽你媽的話，跟你說也沒用，我只能在你二叔面前提幾句，可這事沒你的配合終究不行。沒辦法，我隻好讓系統幫忙，時不時穿到你媽身上，想要糾正你的思想。但這個辦法效果非常差，而且，為了不露餡，我每次穿過去，你媽的靈魂會陷入昏睡，所以時間不能太長。但即便這樣，次數一長，你媽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她倒是沒懷疑我，所以把困擾跟我說了。”

　“所以，你就害死了她？”顧言灃沉聲問道。

　“我也是無奈啊，她發現了我的秘密，我遲早露餡。而且，我跟系統綁定了，相當於簽了生死契。完不成任務，那個狗屁系統就會懲罰我，我能怎麽辦？”蕭含霜怒道，“天才7號說過，它和我綁定，彼此就是同生共死的關系。可它很多時候又不願意幫我，總說無能為力，或者這樣違規那也不行。我是被他們逼的，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把自己燒死了，反正那具皮囊我早看厭了。天才7號沒辦法，隻得幫我隱藏痕跡，然後助我徹底穿到阿若身上。所以，你們看看，它根本不是無能為力，只是不願意幫忙。所以，我的選擇沒有錯，對不對？”

　薑覓握著顧言灃的手猛地攥緊，這個女人真是太狠太毒太恐怖了！

　顧言灃看了薑覓一眼，反手握緊了她的手。

　“可你們知道嗎？什麽天才7號都是騙人的！他媽的，它就是一個大騙子！它騙得我好苦！”蕭含霜呼吸開始亂了，“徹底穿過去以後，它說自己能力大減，不僅沒能幫上什麽忙，還給了我一大堆限制，害我苦苦熬了十多年，連第一個任務都沒能完成。最可恨的是，它還告訴我，它……”

　蕭含霜呼吸急促，眼看是要不行了。

　“它到底還說什麽了？”薑覓急急地問。

　“它綁錯了……”蕭含霜想笑，吐出來卻只是含糊不清的風聲，“錯了……”

　顧言灃接住暈倒的蕭含霜，薑覓急忙打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上，顧言灃一直沉默不語，薑覓一直抓著他的手。

　等他們到了醫院，接到消息的顧家人全都趕了過來，連顧榮遠那身體，也堅持來了。

　蕭含霜別的不說，扮演費一若倒是成功。

　其實這也是薑覓識破蕭含霜的關鍵。

　薑覓自己也是穿越來的，她繼承了原主全部記憶，但真要讓她去扮演原主，按照原主以前的方式生活，她絕對會露餡。因為有些行為習慣哪怕心裡知道，也會受自己思想的影響，表現出來就不會完全一樣。遇到熟悉的人，馬上露餡。

　可假冒費一若的人，能十幾年如一日，不露出破綻，絕對是非常了解她的人。

　所以，當薑覓聽說蕭含霜和費一若從小就認識後。她就在想，大概這世界上最了解費一若的人，就是蕭含霜了。

　其實，蕭含霜內心深處對費一若不僅是嫉妒，也有向往，否則她依然會露餡。她只是早就在潛意識裡模仿費一若，自己卻沒意識到罷了。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暈倒？早上不還好好的嗎？”顧榮遠身體不好，一著急就喘得厲害，其余人急忙上前幫他順氣。

　顧言灃望著手術室，周圍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他不知道，裡面的人到底是會就此死去，還是會變回費一若，亦或者，出來的還是蕭含霜。

　按照蕭含霜的說法，費一若並不在蕭含霜的身體裡，所以她應該還沒死才對。

　薑覓站出來道：“可能是看到蕭阿姨家的慘狀，想起了蕭阿姨，才會這樣。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提出去蕭阿姨家。”

　“這不怪你。”顧安立刻道，“你不要自責。”

　“對，這是意外，大家都不想。”顧榮遠也說，“覓覓你千萬不要多想，跟你沒關系。”

　薑覓點點頭：“我去透口氣，有消息通知我一聲。”

　她接收了太多信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整理一下，免得過後又忘記了。

　眾人隻當她是自責難過，都沒說什麽。

　“要我陪你嗎？”顧安拉著薑覓的手。

　“沒事。”薑覓搖搖頭，朝走廊盡頭的一個小陽台走去。

　小陽台上暫時沒有別的病人，薑覓在倚在角落裡，把蕭含霜說的信息用自己能看懂的代號記錄下來。

　記錄到最後，她說“綁錯了”的時候，薑覓皺起了眉頭。

　綁錯了是什麽意思？

　系統本來想綁定的人並不是蕭含霜？那會是誰呢？

　又為什麽會認錯？

　系統原本想綁定的人是誰？

　系統發布的任務，為什麽會和顧言灃有關？

　另外，系統真的也會死嗎？

　如果不會，它去了哪裡？

　還有，那個報信的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最最最重要的一點，真正的費一若，還能回來嗎？

　很多疑問，都沒能解決，薑覓正自出神，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急忙按了手機鎖屏鍵，轉過頭去。

　來的是一對年輕情侶，男孩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女孩。

　女孩雖然一臉病態，但能看出來她很開心，輕輕吐槽著男孩：“人家都說女孩子方向感差，第一次聽說大男人也方向感差。明明給你說了進門左轉，你非走到右邊去，你到底是方向感差還是笨啊？”

　男孩看到薑覓，臉色微紅，但還是輕言細語地說：“我就是笨，所以這不是離不開你嗎？”

　薑覓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朝兩人善意地笑笑，然後也不多打擾，把陽台讓給這對甜蜜的情侶。

　走出幾步，薑覓腳步忽然一頓。

　左右不分？方向感差？

　那，有沒有可能，有人東西不分？上下不分？

　蕭含霜家在上井西路369號。

　薑覓拿出手機，搜上井南路、北路、東路，還有下井東南西北路……居然還真的都有，最後她發現上井東路跟上井西路是差不多的格局，也是小院子式的住宅，具體幾號住的哪戶人家就不知道了。

　上井東路，有點熟悉，好像是有認識的人住那邊。

　薑覓想了一陣，從通訊錄翻到上次盧睿喜來家裡送志願表時，強行留下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薑覓啊。”盧睿喜秒接，聲音略顯諂媚，“你怎麽想起給老師打電話了？大學生活過得怎麽樣？顧老師挺好的？”

　“顧老師很好，我正在他老家玩。”薑覓微笑著道，“盧老師您也挺好的？”

　盧睿喜特別開心：“好好好，難得你有心啊，畢業了還記得給老師打電話，有時間可以回學校來看看嘛……”

　薑覓跟他寒暄了好一陣，才問：“盧老師，您知道虞白家的地址嗎？”

　盧睿喜知道薑覓和虞白不和，所以愣了下：“你問這個幹嘛？”

　“以前讀書的時候不懂事。”薑覓說，“現在回頭想想，發現其實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比不上同學情重要。我記得虞白好像住在上井東路，我剛好在這附近，想去找她玩，但又不知道具體地址，所以問問您。”

　盧睿喜大喜：“不愧是薑覓啊，真是長大懂事了，要是同學們都能像你學習可就太好了……”

　“所以，盧老師您知道嗎？”薑覓又問了一遍。

　“你是問對人了，我最關心學生，很多學生家的地址都記得。”盧睿喜得意洋洋地說，“虞白家就住在上井東路36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