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燈不敢再看他,匆匆忙忙地咽下最後一口,喝了一大口茶,狂拍胸脯。
蘭雪懷嘀咕了一句白癡之後,大發慈悲,伸手幫他拍了兩下,點到為止,疏離的簡直有些刻意了。
拍完之後,不等閑燈開口說話,他便召出仙劍折枝,穩穩地停在二人之前。
閑燈看了一眼折枝,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走到了一邊,決定發揚廣大勞苦人民的精神,靠自己的兩條腿走到玉子觀音廟中。
他剛邊上走了兩步,後領就被蘭雪懷提了起來。
閑燈脖子一縮:?
下一秒,他的身體騰空而起。
閑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蘭雪懷召劍飛行,閑燈被他提在手中,甫一升空,手上的人就慘叫起來,如雷貫耳,繞梁三日音不絕。
不到半柱香,蘭雪懷就已經到了小和山山頂,他跳下劍,閑燈也被他扔下來。
後者臉色發白,雙腿打顫,一下來就滾到了一邊,抱著一棵大樹死不松手。
閑燈至今為止還沒緩過神來,眼前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
蘭雪懷盯了一會兒,抿了抿唇,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你怎麽這麽嬌氣?”
閑燈抓著他的手臂,擺擺手:“無礙,無礙!”
蘭雪懷等了一會兒,看閑燈還沒站起身體,語氣稍微輕柔了一些,別扭問道:“你很難受嗎?”
閑燈很想說一句你試試。
被人毫無預兆的提起來就算了,還是禦劍飛行!此行稍有不慎就可以在空中完成金蟬脫殼,並令肉體擁抱大地成為一灘爛泥的高難度操作,加上閑燈畏高,方才的一番折騰,實在是要了他半條命。
蘭雪懷又抿著嘴半天不說話。
閑燈岔開話題,直起身子四處打量一番:“這裡就是小和山山頂?看來是了,我已經看到了觀音廟的廟頂了。”
蘭雪懷走在他身側。
閑燈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蘭雪懷:“我今天去何府老宅看過,何大已經跑遠了,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再回來。上一回我們在何府老宅見到的那兩團綠火估計就是雲小姨身上的黃鼠狼做的怪。小仙君,你前次在街上遇到的那兩團綠火,後來怎麽了?”
蘭雪懷道:“消失了。”
閑燈:“這就奇怪了,它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街上,這不是提醒我們何大事情有詐嗎?”
蘭雪懷道:“有問題。”
閑燈:“是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這隻黃鼠狼是怎麽跟何大牽扯到一塊去的。聽何員外的話,他家兒子變奇怪是因為王寡婦作祟,可是女鬼作祟,怎麽會和精怪有聯系?”
他看向蘭雪懷,蘭雪懷接話道:“既然女鬼是大凶,何大是怎麽應付她的,除非是另外有人相助。”
閑燈笑了一笑:“這就是我要說的,當時我也懷疑過這件事,何大到底怎麽對付王寡婦的凶靈,何員外對於此事閉口不提,看來問題就出在這裡。我想,這一隻成精的黃鼠狼估計就是通過這一個契機勾搭上何大的。”
蘭雪懷還記掛著他身體不舒服,等了好一會兒,大概覺得距離上一次關心已經隔了一段時間,並不顯得自己十分殷勤在乎了,才開口:“你坐下說。”
閑燈:?
他看蘭雪懷開口,原以為他要發表一番見解,結果只是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東西,令他十分疑惑。
我走的好好地,為什麽要坐下來?難道他累了嗎?閑燈不由在心裡想道:看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我還是少忤逆他的話,以免又被他抓住把柄,一番折騰。
閑燈於是找了一塊看起來平整的石頭坐下,坐下之後,他胃裡沒有那麽難受了,也確實比一邊走一邊說要好受許多。
“不知道小仙君有沒有聽說過一則民間傳說?”閑燈用袖子擦了擦邊上的石頭,邀請蘭雪懷也坐下,“叫做:黃鼠狼討封。”
蘭雪懷道:“你講。”
那就是沒聽過了。
閑燈講的這一則故事也不像一個故事,更像是一個坊間傳聞。
民間有修煉精怪者如黃鼠狼,一旦開了神智,就跟人一樣通七情六欲。一部分黃鼠狼不願意按部就班的修煉,所以就另辟蹊徑。畢竟精怪生物,比起人來說,他們的修真之路更難,畢竟,他們首先得修成人才能修成仙。
因此,跟人一樣,有些想要走捷徑成仙的精怪就找到了一個便捷的方法,叫做“討封”。
顧名思義,討封,就是討要封賞的意思,也有封官進爵,封神等含義在裡面。黃鼠狼討封,就是問人討封賞,它們通常會穿上人的衣服,戴上面具和鬥笠,出沒在陰氣大盛的時刻,專門尋找八字極好,運勢極好,陽氣極重的男人來討要封賞。
討封時,黃鼠狼會站在門口,先敲門,問問屋中主人在不在。等主人開了門,它們穿著人的衣服,露出尖面獠牙的臉,聲音尖細,開始詭異地問道“你看我像人嗎?”或是“你看我像仙嗎?”,也有“你看我像什麽”的。如果男主人說它像人,它就能借助男主人的運氣修煉成人,如果男主人說它像仙,它就能修煉成仙。
但是也有黃鼠狼討封失敗的,畢竟它長相駭人,驚悚無比,大晚上的敲門擾人清夢不說,這幅尊榮出現在百姓面前,膽子小的直接就嚇暈過去了,膽子大的還會拿掃把將它掃地出門。
倘若黃鼠狼已經問過“你看我像什麽”了,男主人說不像,或者說了其他的話,那麽黃鼠狼的百年修行就毀於一旦,所以這個捷徑走的非常有風險,大多數黃鼠狼都不會選擇冒險。
除非是事先說好,另有個例。
閑燈:“大多數的黃鼠狼討封都是沒有契機的,假設遇到之後,你只要助它成仙,它之後就會回來報恩。但是何大這個案子,顯然不是收到了‘報恩’的感覺,反而像是報仇。”
蘭雪懷迅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和黃鼠狼做交易?”
閑燈:“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八九不離十。何大錯判王寡婦案之後被王寡婦死後所化的厲鬼產生,他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了這隻黃鼠狼。黃鼠狼必然是答應幫他擺平王寡婦,作為交換,何大必須在它經歷小天雷劫那一天助他成仙。像這樣提前做好交易,雙方都有一個約定,討封的時候就不會遇到失敗的情況。”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潯陽喝茶,賣茶的同我們說得話嗎。他說何大看起來不像一個人,並且剛瘋的那一段時間,見著人就問‘你看我像什麽’,現在我倒覺得,何大在房梁上爬行的動作,像極了黃鼠狼。”
蘭雪懷道:“是。”
閑燈:“這隻黃鼠狼聰明的很,何大家中祖上三代都是做官的,沒出過什麽冤案,這就成了百姓‘父母官’,要成為‘父母官’是非常難的,要有一定的際遇,通常這種官都有神明庇佑,一身正氣,是討封的不二人選。恐怕它早就盯上了何大,要不然死在獄中的王寡婦——她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人,如何知道死後化厲鬼的陰邪法術?一定是有人告訴她,她才知道的。”
蘭雪懷:“它設計讓何大陷入困境,然後再出來幫助何大?”
閑燈點頭:“對。這樣何大就不得不答應它的要求。不過畜生就是畜生,到底沒有人狡猾,它哪裡算得到何大在它前來討封的時候出爾反爾呢?”
蘭雪懷:“你如何知道何大出爾反爾?”
閑燈:“他要是說話算話,這個畜生早就成仙了,現在還有工夫來報復何大?報復何大就算了,還波及到了無辜的本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面具。
蘭雪懷輕輕地哼了一聲:“照你說的,它應該修為全無,現在能夠報復何大,一定是借了別人的法力。”
閑燈道:“小仙君料事如神,我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嗎。”
他抬起頭,玉子觀音廟近在眼前。
閑燈站起身:“走吧,今日就來看看這個觀音廟裡面有什麽蹊蹺。”
他站起來時,叫蘭雪懷拉了一把。
休息片刻之後,閑燈感到身體沒有那麽不舒服了,走路也快了些,蘭雪懷看了他一眼,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玉子觀音廟位於山頂,十分陡峭,整一個廟看起來也十分清冷破敗,門口只有一個砍柴的老頭,除此之外,山上就只能聽到幾聲空靈的鳥叫。
到了門口,閑燈問道:“老伯,現在能進去拜觀音嗎?”
老伯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轉了兩圈才看到閑燈,他說話聲音嘶啞,開口道:“進去吧。”
閑燈進去前又問了一句:“老伯,今日有沒有一個小娘子來拜過觀音?”
老伯道:“中午來了一個,她經常來,你們找她麽?”
閑燈道:“隨口問一問,老伯繼續砍柴吧,我們不打擾你了。”
進觀音廟要穿過一條泥濘的小道,攏共十米不到的樣子,一邊鋪了青磚,一邊是泥巴路。小道的盡頭是一張缺了個腿的桌子,桌上放著一些散香和缺頁少邊的經書,兩根燃了一半的蠟燭,桌子靠著發黃的牆,牆上結了兩三張蜘蛛網。
閑燈走到桌前,把桌上最顯眼的一本經書拿起來翻了翻,書名叫做《玄妙無比透天機》,缺了幾個大口子,邊邊角角似乎被燒了一次,又黃又黑的蜷縮起來。
左邊就是觀音廟的院子,也不大,走完只需要十幾步路。
院子沒有鋪青磚,全都是泥巴路,左邊有一小塊菜地,種著蔥蒜,角落裡靠著一個煉丹爐,足足有兩個人高,燒著火,外面結了一層厚厚的汙垢。煉丹爐前面也有一張小桌子,放著水壺和海碗,應該是砍柴老伯的飯碗。
看完院子,閑燈又看向自己的右邊——玉子觀音廟的正殿。
門檻右邊插著香,正殿裡面十分昏暗,就算現在是個豔陽天,也很難把全貌給照出來。
地面上是三塊年代久遠的蒲團,破了幾個洞。正面就是玉子觀音像,表面有顏色的花漆掉了大半,觀音的頭被房梁上落下來的一塊紅布給遮住了,閑燈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左右兩邊各有兩塊匾,一邊寫著“淨瓶水養慈悲性”,另一邊寫著“紫竹林存菩薩心”。神台上放著三個碗,中間的是水果,兩邊的碗是空的。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疑惑道:怎麽沒有金童玉女?
玉子觀音孤零零的站在廟中,左右別說是金童玉女了,就連手上的淨瓶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奇怪的玉骨扇。
他眼睛落在那把玉骨扇上面,似乎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正在緩緩地朝它走近。
蘭雪懷猛地拽住他:“你幹什麽?”
閑燈愣了一下,嘴唇翕動,像是脫口而出:“我見過這把扇子。”
他伸手抓住了懸掛在半空中的紅布,將其用力一扯,梁上的紅布落在地上,玉子觀音像終於呈現在二人面前。
蘭雪懷抬頭一看,神情愣住,他連忙轉頭去看閑燈,果不其然,閑燈的表情也僵住了。
二人面前的玉子觀音雖然年代久遠,損壞的十分嚴重,但保存的尚且完整的那張臉,竟是和閑燈一模一樣!
兩人齊齊愣神之際,玉子觀音廟突然刮起一陣妖風。
蘭雪懷眉頭蹙起,當即把閑燈往身後一藏,閑燈將將在他身後站定,冷不丁,四面八方傳來了“嘻嘻嘻嘻”詭異尖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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