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燈連忙回神,先不管那詭異的玉子觀音像,而是尋著聲音找來源。
笑聲忽遠忽近,忽高忽低,一時間找不到具體的位置。突然間,折枝出鞘,錚的一聲,擋住了從右面砸出來的石頭。閑燈蹲下身撿起石頭看來,這塊石頭十分尖,若是被砸中了定要吃一番苦頭。
那畜生現在藏在暗處扔些石頭,恐怕只是在試探,過不了多久,等它養足了精神,就不是砸石頭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第一塊尖石飛出來之後,陸陸續續又飛了幾塊出來,只是這些石頭對蘭雪懷而言太無聊,折枝擋了幾下之後,他臉上便顯出了不耐煩來。
擋,簡直浪費力氣。
不擋,被砸一下也夠嗆。
二人站在觀音廟中互看了一眼,閑燈開口道:“我來逼它現身。”
蘭雪懷蹙眉看他,只見閑燈轉身跨出觀音廟,直接走向桌子,他雙指並攏,將蠟燭燃燒的燭心火剪了下來,放在神台之上。隨後,閑燈拿著脖子上掛著的造化鏡,咬破食指滴血入鏡,鏡面朝下,在火上一照,翻上來時,鏡面突然折射出一道紅光。
紅光所到之處,只聽得一聲尖細的慘叫聲,然後是一股皮毛烤焦的味道從神像後面傳來。
蘭雪懷蕩開劍氣,直逼玉子觀音像。
一陣轟鳴,觀音的手臂砸在地上,碎成一灘石頭,一抹鵝黃色人影從神像後面狂奔出來,正是雲姨!
閑燈喊道:“她想跑!”
蘭雪懷挽劍,又蕩開一道劍氣,擋住了雲小姨的去處,閑燈趁此機會挽起袖子,捏緊拳頭,一邊走一邊說道:“好你個小畜生,不好好修煉出來害人,哥今天就替天行……”
雲姨猛地轉過頭,雪白的臉頰上冒出了一根一根又長又硬的毛發,眼睛也裂開的又圓又大,瞳孔為豎瞳,黃澄澄,青面獠牙,恐怖非常,對著閑燈就是一陣齜牙咧嘴地怪吼。
閑燈走到它面前,被她這個大變活人嚇得不輕,連忙腳底拐了個彎又轉了回去,火速鑽到蘭雪懷身後,心有余悸道:“……真是太嚇人了,小仙君,還是你一劍直接解決它吧,這個替天行道的機會就讓給你了。”
蘭雪懷:……
雲小姨抓住機會,立刻化成了一道黑影,衝出了觀音廟。
閑燈緊緊跟隨追了出去,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雲小姨已經消失在小和山。
“她恐怕是要去找何大,我們趕緊去何府守株待‘狼’!”
他跨出一步,腳下突然踩中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在門檻處狠狠摔了一跤。閑燈慘叫一聲,揉著腰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撿起了害他摔倒的罪魁禍首,一個玉雕的觀音小像。
蘭雪懷收劍站立在他身旁,閑燈正在全神貫注的看著這個玉像。
他手中的觀音小像儼然就是玉子觀音的縮小版,應該是雲小姨方才從這裡逃出去時慌亂中遺失的東西。玉像做工精致,栩栩如生,雖然小,但是連人物的神態都雕刻的一清二楚。
這位“男觀音”面相慈悲,眉目含情,額間一點紅砂,分明與閑燈是同一張臉,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玉像手握玉骨扇,頭髮披散在背後,發間有一根簪子,兩條長長的絲帶從簪子上挽下來,猶如觀音背後的白幔。
蘭雪懷抿著唇,指著玉觀音:“為何他與你一模一樣。”
閑燈摸了摸鼻子:“這……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不過,這個玉像上面還有殘余的靈力,估計雲小姨就是通過借玉像的靈力來對何大展開報復。”
他送出一絲靈力往玉像中查看,心中又是一驚。
玉像中殘存的靈力與他同出一轍,兩相融合,只是玉像中的靈力也明確不是出於自己之手,而是有細微的差別。要說如何比喻,大概就是他將自己的仙術教給蘭雪懷,由蘭雪懷來施展,這樣一來,蘭雪懷師承於他,卻自成一脈。
閑燈半天沒有說話,蘭雪懷問道:“有何結果?”
“沒查出什麽,裡面的靈力太稀薄了。”閑燈撒了個謊,將玉像放進懷中:“當務之急還是先去何府。”
蘭雪懷不再多問,召出折枝。
閑燈臉色一僵,先前體感極差的回憶躥上心頭:“我還是自己走下山……”
卻不料,他話沒說完,腰間忽然橫出了一隻手臂,閑燈:?
緊接著,他的身體騰空而起,竟然是被蘭雪懷攔腰抱上折枝,閑燈左搖右晃,在仙劍上有些站不穩,全靠蘭雪懷抱著他的腰,他才沒摔下去。
“你不要亂動!”蘭雪懷呵斥了一句。
閑燈站在他身前,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他眼珠子慢慢朝下,落在自己腰上。
這……
這不太好吧……
光天化日,這個姿勢……
雖說修真界有不少仙士是這樣帶著自己道侶乘坐一劍,但人家拜過天地,八抬大轎娶進門,名正言順。
他跟蘭雪懷兩個大男人,名不正言不順,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雖然說他確實比蘭雪懷矮了一截,但也不似女子那般嬌小,何必要挑戰這個小鳥依人的姿勢!
更重要的是,閑燈不知為何,總覺得束手束腳,渾身都放不開,像是被灌了迷魂藥一般,昏昏沉沉。
從小和山上下來,他完全處於一種不自然的狀態,被拽下折枝的時候,心中想道:下次還是叫他拽著我衣領吧,怎麽好好站著比吊在劍上還折磨人……
“怎麽了,你又要耍什麽花招,抱著你還不滿意?”蘭雪懷見他不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閑燈現在自己局促,也無暇估計蘭雪懷是否耳根泛紅,他硬著頭皮回了一句話,低下頭匆匆往何府走。
到了大門口,氣氛才算緩和了一些,閑燈臉上的不自然也消下去了,他想道:男人嘛,摟摟抱抱實屬常事,當兄弟的計較這個做什麽。
一站定,屋裡何員外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傳了出來。
閑燈收起雜亂無章的心緒,沉下臉色,推開大門。
何員外見到他就如同小雞崽見到老母雞,肥胖的身體如同離弦的箭一樣,一個猛扎,就要扎進閑燈懷中。
蘭雪懷用折枝擋了他一下,何員外才刹住車,跪在地上扶了扶帽子,大喊道:“仙君救命啊!!!”
閑燈扶起他:“好好好,救的救的,何員外先起來,你這樣擋著我,我如何救你?”
事關自己的性命,何員外不敢不從,萬事都以閑燈的命令為先,連忙讓開了一條道。
閑燈這才看到院子裡的景象,原先用來偽裝成何員外的麻雀已經被雲小姨再一次開膛破肚,拴在井口邊的黑色小羊不知所蹤,院子的正中間,被墨鬥線捆地嚴嚴實實的何大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呼吸,看起來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雲小姨蓬頭垢面,四肢著地,陰測測地盯著他。
閑燈開口:“何員外,可否為我準備一把黃豆,一雙竹筷,一杯清水,最好是煮過的涼白開。”
何員外不敢怠慢,當即就去準備閑燈需要的東西了。
雲姨見到閑燈和蘭雪懷,不敢輕舉妄動。閑燈也不敢貿然對雲姨出手,免得傷到雲姨的身體。
僵持了片刻,附在雲姨身上的黃鼠狼尖叫一聲,沿著牆壁飛快的往外爬。這時,何員外已經將閑燈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捧在了自己手中。
他跑得帽子都沒了,來不及把茶壺中的水倒進杯子裡,索性一起抱了過來。
閑燈眼睛一亮,說了一聲“多謝”,另一隻手已經拿起水壺,往水杯中注水。等到一杯水滿了之後,閑燈站在院子門口,手一抬,將杯中的水往上空一灑,幾秒後,一滴豆大的雨珠就落在了地上,緊接著,雨珠串成了線,竟然是開始下雨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困住了雲姨,閑燈借著這個空檔,將自己從觀音廟帶出來的《玄妙無比透天機》一書撕了幾頁下來折出了幾個紙人,他將紙人與黃豆一起扔進雨中。片刻不到,每一張紙人身後,都貼上了一顆黃豆。它們行動如閃電,撲閃著貼到了雲姨身上,將雲姨困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彈。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十幾秒內,何員外來不及眨眼,就看見雲姨奔跑的身影轟然倒地。
何員外目瞪口呆地看著閑燈這一番操作,別說他,就連蘭雪懷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撒豆成兵,呼風喚雨,非修真大能所不能,哪怕是現在仙門第一人明德真君也做不到。
閑燈見雲姨倒在地上,連忙拿著筷子就往她身邊跑,蘭雪懷緊隨其後。誰知,雲姨在地上又掙扎起來,發出了淒厲的嘯聲,身上的紙片嚇得四下散開,黃豆也落在地上,如同死物。
閑燈心道:黃鼠狼哭,不妙不妙。
蘭雪懷見勢不對,拽住閑燈的手臂,將他扯到了自己身後。閑燈被黃鼠狼這一陣哭嚎的心裡十分煩躁,一股無名火從心中騰起,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他眼神一暗,心中暗道:索性殺個乾淨。
念頭一出,一團黑氣從他手中鑽了出來,閑燈一愣,連忙低頭看去。黑氣在半空中翻滾了片刻,立刻顯出了一張齜牙咧嘴的腦袋出來,仿佛是一個五歲孩童,不過這張臉慘白無比,眼睛佔了半張臉,只有瞳仁,沒有眼白,黑漆漆的,一如它的嘴巴,仿佛長了三個洞在臉上。
何員外看到這個小鬼,嚇得兩眼一翻就要撅過去,蘭雪懷雖然拿起了折枝,卻是警惕的看著煞氣小鬼,將閑燈擋在身後,沒有動作。
閑燈驚悚的歎了一聲:“……這是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那名小鬼發出了“咦嘻嘻嘻”的笑聲,像一條瘋狗似的,沿著牆往雲小姨的身體上衝去。在半路,它化形出了身體,血淋淋,髒兮兮,乾乾瘦瘦,偏腦袋生的極大,十分恐怖。不止身體恐怖,神色也如癡如狂,瘋瘋癲癲,怪吼怪叫,叫的人毛骨茸然。
雲小姨見到煞氣小鬼之後,嚇得渾身發抖,四腳並用的往前爬。只可惜這團煞氣的動作更快,呼吸之間已經扒在了雲小姨身上,它伸出手,往雲小姨的眼珠子摳去,企圖挖出她的雙眼。
閑燈臉色一變,呵斥道:“你敢!”
喊完,猛然回過神,心道:我喊什麽?!
煞氣小鬼刹住動作,蹲在雲小姨的臉上,偏著頭,黑色的瞳仁看著他。
雲小姨瘋狂地尖叫,小鬼一動不動,緊緊盯著閑燈。
閑燈又試探的說了一句:“下來。”
煞氣小鬼果然聽他命令,從雲姨身上爬了下來。它下來時,不忘回頭恐嚇了一番雲姨,雲姨被震懾在原地,三魂七魄都快沒了。
蘭雪懷覷了他一眼,閑燈連忙擺手:“我什麽都不知道。”
剛說完,煞氣小鬼已經蹲在了閑燈身邊,乖巧萬分,與剛才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凶神惡煞,吃人喝血的凶殘模樣大相徑庭。
它伸出腦袋,似乎想要閑燈摸一摸。
閑燈對它剛才那副樣子心有余悸,敷衍地摸了兩下,卻也沒什麽不適感。他心中大驚失色地想道:難道我失憶前跟這種的東西認識嗎?
神情恍惚的時候,那團煞氣“嗖”地一下鑽進了閑燈的袖子裡。
閑燈嚇得回過神來狂抖袖子,結果抖了半天,什麽都抖不出來。
此時,如果有陰修在此,便可認出,此招正出自陰山法門一脈,又叫做:五鬼運魂。
而剛才竄出來的那一隻小鬼,正是威震修仙界五鬼中的其中一隻,也是大魔頭陰山子座下聳人聽聞的惡鬼之一,五鬼即出,血洗人間,但凡聽其名號,無一不聞風喪膽,敬而遠之。
那頭,雲姨的身體扭曲掙扎,臉上神情痛苦萬分,一會兒是一張人臉,一會兒是一張黃鼠狼臉,十分駭人,幾番變化之後,雲姨嘴巴大張,裡面陡然冒出了一股黑綠之氣。
閑燈見狀,臉色驟變,連忙站起來拽著蘭雪懷就往屋子裡拔腿狂奔,蘭雪懷道:“你幹什麽?”
閑燈慘白著臉,還未等解釋,天上突然悶雷陣陣。
蘭雪懷:……
閑燈飛快的鑽到蘭雪懷背後,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不露出半點身體。一雙手也死死拽著蘭雪懷的衣袖,渾身打顫。
“這個畜生已經被逼出了雲姨的身體,它沒了雲姨這具軀殼,加上之前問何大討封失敗,現在恐怕就要迎來它的小天雷劫。”
話音剛落,一道巨大地,青紫交加的炸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向那道黑綠之氣,霎時間,這團黑氣灰飛煙滅。
閑燈一句話也說不出了,蘭雪懷見他遇雷之後膽小如鼠,心道: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話是這樣說,他到站得筆挺,一直等到小天雷劫結束之後,才把閑燈從背後拎出來,扔在地上,怒道:“你還想佔我便宜到幾時?!”
閑燈在地上一滾,臉上的面具也因為黃鼠狼的死碎成了兩半,從他臉上落了下來。
“小仙君,我真的沒有……”
他抬起頭,無辜的眨了下眼睛,一雙眼睛下面的紅色小痣分外標致。他性格雖然看上去厚顏無恥,呆呆笨笨,實則長了一張狐狸精的臉,雙目清澈,豔麗無雙,自有一股天然媚氣,因此一舉一動都顯得頗有用意。
蘭雪懷見他這幅模樣,心中又氣又怒。
閑燈看到他的臉色,已經完全猜出他在想什麽了。
蘭雪懷臉上分明寫著:做錯事不承認就算了,還想勾引我?
閑燈:……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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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失憶的小閑酷炫狂霸拽
失憶之後的小閑十分好欺負[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