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燈走前,無妄山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當他離開晉州的那一刻, 無妄山的異變就開始了。
先是陰山裂縫的煞氣劇增, 已經到了攔不住的程度。原先天機變聯手三司二省布下的結界已經被煞氣衝散的七零八落。
明德真君走到帳篷裡面, 他身側的修士為他倒了五杯茶水。
閑燈擺手,表示自己不喝:“結界被破壞的程度如何?晉州的百姓傷亡如何?”
明德真君道:“晉州百姓傷亡人數在控制范圍之內,只是修士損失慘重。”
“為何?”閑燈反問:“你們已經去過無妄山了?”
明德真君搖頭:“我們不是在無妄山折損的,是在南海折損的。並且, 殺人的不是鳳棲, 而是自相殘殺。”
唐棋樂飛快的補充道:“是不是鳳尾蝶?”
明德真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唐棋樂道:“我們途徑小清洞天的時候,也遇到了一隻鳳尾蝶,蘭小公子不甚中了鳳尾蝶的毒,性情大變。敢問仙尊,無妄山是否也有這種蝴蝶?”
明德真君點頭:“不錯,是有黑色的鳳尾蝶。不過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閑燈道:“看來這蝴蝶就是鳳棲的沒跑了。”
明德真君道:“當時我們駐扎在一裡地外, 最先去南海查看情況的修士沒有回來, 我擔心他們遇到了什麽不測,於是派出去第二撥修士。可是第二撥修士也沒回來, 南海就算是有邪祟, 我們的修士也不可能全軍覆沒。”
“我對此事有疑, 於是跟諸位修士一起去看了一眼。這次發現, 他們根本不是死在南海的邪祟上面, 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裡。我到的時候, 正好看到那些蝴蝶停在他們身上, 蝴蝶的粉末似乎能控制心神……”
蘭雪懷等明德真君停頓片刻的時候,開口道:“我與閑燈在封門村曾經遇到過這種現象。不過不是蝴蝶,而是白霧。”
閑燈點頭:“不錯。我們遇到的白霧是通過製造幻境來誘人互相殘殺,鳳尾蝶似乎是通過翅膀上的粉末。”
明德真君道:“這蝴蝶確實難辦,鳳棲在暗我們在明,還不知道有多少鳳尾蝶等著我們。”
閑燈道:“真君,你與陰修可有聯系?”
明德真君望向他:“他們駐扎在南海的另一側。”
四人正說著話,一名修士掀開帳篷,見到閑燈,他條件反射的停頓了一下。
明德真君道:“如此匆忙,有何事要報?”
修士拱手道:“仙尊,南海的邪祟上岸了!”
閑燈一愣,開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南海。”
明德真君點頭,立刻出了帳篷,天機變現任門主胡言以及三司二省,修真界各大門派的門主聽聞消息,紛紛鑽出帳篷。
閑燈道:“我先去一趟南海。”
蘭雪懷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
明德真君似乎要說什麽,最後咽了回去,換句話道:“你們倆要小心。”
這話說的比較私人,也沒有公事公辦的語氣在,多半是對蘭雪懷的擔憂了。
蘭雪懷略微一點頭,辭別明德真君之後,二人前往南海。
閑燈正在思考什麽,一路上沒有怎麽撩閑蘭雪懷,走到一半的時候,蘭雪懷忽然抓住他的手臂。
閑燈已經習慣蘭雪懷這種突如此來的動作,隻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
蘭雪懷道:“我還在生氣。”
閑燈聽了,腳步一停,饒有興趣地打量他。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笑完了說道:“小仙君,哪有你自己告訴我自己還在生氣的啊?”
蘭雪懷盛氣凌人道:“那是因為你看不出來。”
閑燈還真沒看出來。
“怎麽還生氣啊,我不是親了你一下嗎,道歉也道歉了,好話也說過了,你未免也太難哄了一些。”
蘭雪懷抓著他不肯放手。
閑燈回味過來裡面的意思了,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蘭雪懷哼了一聲。
閑燈裝模作樣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踮起腳尖用親了一下蘭雪懷:“這樣呢?”
蘭雪懷淡淡道:“還是生氣。”
閑燈挑眉:“這樣都沒哄好?”
他又吻了一下蘭雪懷,道:“那我先欠著,等晉州的事情處理完了之後來哄你,好不好?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什麽,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蘭雪懷似乎不相信閑燈鬼扯的話。
閑燈豎起三根指頭:“對天發誓。小仙君,你信我一回,現在可以暫時不生氣了嗎。”
這句話剛落,前面的密林忽然傳來了打鬥聲。
兵器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蘭雪懷與閑燈互看了一眼,連忙上前查看。
穿過密林,眼前就是南海,隱約已經能見到南海上空的結界。
打鬥聲就是從一塊峭壁懸崖上面傳過來的。這一塊峭壁突兀的指著南海,上面有一塊約莫能站百人的空地,背後就是閑燈的密林,峭壁之下則是波濤洶湧的南海。
現在南海的海面已經見不到浪花了,翻滾上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煞氣,簡直跟陰山裂縫比起來差不了多少。而且這煞氣中還有無數的邪祟,張牙舞爪地往岸上爬,企圖攻破結界。
閑燈剛出密林,雲鵲便率先成為了一隻玄鳥,擊退了已經突破結界的大部分邪祟。
懸崖上,一名殺紅了眼地女修放下了劍。
“閑燈?”
閑燈聽聞聲音望去,此人身著桃花逐水的校服,正是童星。
他二人陰差陽錯還有一段堅固的友誼,戰場相見,敘舊的話都省了。
童星斬殺了一隻模樣奇怪的邪祟,抬腳往後走:“你什麽時候從驪山回來的?”
閑燈道:“就在剛才。”
童星道:“你取到定海昆侖扇的精魄了?”
閑燈去驪山的事情,在修真界不是一個秘密。不過並未引起多大的討論度,知道的基本就是上層元老。
童星作為桃花逐水的現任當家掌門,知道此事不奇怪。
閑燈點頭,順勢問道:“結界如何?”
童星擦了一把臉上的血,“不如何,非常糟糕。我也不用騙你們,不出半個時辰,南海上空的結界就會完全消失。”
“這麽嚴重?”閑燈詫異。
童星道:“本來還沒這麽嚴重。昨天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來了一大堆蝴蝶,這些古怪的蝴蝶一旦落到人身上,那個人就跟發瘋了一下從裡面開始破壞結界。桃花逐水已經有三十多個修士中招了。”
閑燈問道:“人如何?”
童星搖頭:“綁起來了,目前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閑燈心中想道:蘭若有如此高深的修為都著了這個鳳尾蝶的道,他僅僅只是在衣服上沾了一點,更別說這些修為不怎麽高的修士,恐怕蝴蝶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防備,直接接觸了蝴蝶也說不定。
童星道:“怎麽?你有解決的方法?”
閑燈道:“目前沒有。”
童星歎了口氣,閑燈又問:“晉州百姓現在在何處?”
童星站在懸崖邊上,給閑燈指了一個方向,正是南海往下的位置。
“你看到了嗎,從這裡順著結界走下去,不過一裡地就是晉州百姓。”童星又指了指上面:“那邊就是無妄山。”
南海位於中間的位置,陰山裂縫在南海的上面,鳳棲恐怕也在那個地方,裂縫中不斷有煞氣灌入南海,令南海中的邪祟一日比一日強大。
而往下走則是晉州百姓的駐扎地,目下三十萬百姓都在緩慢的撤離,結界和幾座山頭能幫他們擋個一時片刻,但卻擋不了天長地久。
蘭雪懷道:“晉州地勢凹陷,海中邪祟若是突破結界,掀起海嘯,南海順勢而下,便倒灌進了晉州,那三十萬百姓一個都活不了。”
閑燈冷笑一聲:“不然呢,鳳棲要活祭了他們,怎麽可能讓他們跑的出去。”
童星道:“我已經放了信號,明德真君他們應該就在趕來的路上了。”
她話說的不錯,不到一刻鍾,大批人馬就已經出現在結界旁。
除了站在峭壁上的桃花逐水之外,地面八方的山頭上都站著修士。原本的地面是去不了的,南海的水平面每分每秒都在往上漲,童星所在的峭壁原本距離海面有百丈,如今也只有幾十丈的高度。
眾修士站在不同的峭壁山頭之上,雖沒有人指揮,但是卻十分默契的先修補起了結界。修真界百年沒有聚集過這麽多修士在一起同時布陣,一時間南海之上靈氣大漲,上面是金光陣陣的靈力,下面是黑霧騰騰的煞氣,隱隱間,靈氣似乎佔了上風。
只是,眾人能修補南海上空的結界,卻對地面上的結界束手無策。如今南海的岸邊,邪祟已經佔據了所有的地面,修士想踏進去太難了。除了要防止邪祟的攻擊之外,還要防止自己被煞氣干擾。
除非……
童星開口:“除非是陰修去下面修補結界。”
閑燈聽罷,對此頗為讚同。
若是陰修下地,此事的難度就要減低。陰修與邪祟一樣,是靠著煞氣修行的,如此一來,煞氣就無法成為阻擋修士進去的防線,反而成為了一個優勢。
誰知,童星卻歎息道:“不過我們也試過,就算是陰修下去,也無法跟那麽多邪祟抗衡。”
之前,明德真君就與陳遇春接洽過,陳遇春也組織過一場短暫的進攻。和童星說的一樣,陳遇春手下的陰修到底是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對上那些稀奇古怪的邪祟,依舊是節節敗退。
閑燈聽完,開口道:“今非昔比,童星,做人要往前看。”
童星道:“什麽叫做今非昔比?難不成你打算親自下去修補結界?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閑燈道:“我下去修補結界,那你在這兒用昆侖扇?”
昆侖扇目下只有閑燈一人能開,他必然是下不去的。
童星道:“那你待如何?”
閑燈微微一笑道:“我不能去,不代表別人也去不成。”
他話音剛落,只聽得南海的岸邊,傳來了一陣厚重古樸,卻又妖異無比的錚錚琴鳴。
琴聲夾雜著強悍靈力,如同旭日陽光,破開了重重煞氣。一瞬間,萬妖同哭,四下逃竄,片刻不到便灰飛煙滅。
眾人聽罷,有人又驚又詫,出聲問道:“何人彈琴?”
閑燈望去,只見南海之上,有紅日緩緩升起,一人玄衣負琴,煢煢獨立,臂挽黑帛,面上蒙著一塊三指黑綾,大袖招搖,衣袂翻飛,獵獵作響,霎時間,南海妖風四起。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