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四下蕩開,童夢退後了兩步。
閑燈連忙上前, 把蘭雪懷前後都看了一遍, 緊張道:“你被他傷到了沒有?”
蘭雪懷道:“憑他?”
閑燈知道蘭雪懷對自己很自信, 並且他也確實有這一份實力。若是平常遇到其他人,閑燈斷然不會這麽緊張。但是今天遇到的是童夢,對方也不是修真界中省油的燈,況且樓下還有一幫他的人, 真要是打起來, 蘭雪懷就是贏了——也不會贏得太輕松。
“現在不要跟童夢起衝突,我們先撤。”
他拽著蘭雪懷就想跑。
哪知道童夢一腳踢飛了身邊的桌子,灌入靈力之後直接撞到了他的面前,轟隆幾聲巨響,竟然是把下樓的樓梯口給堵住了。
“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童夢陰冷地說了一句,伸手道:“把扇子還我。”
閑燈裝傻:“什麽扇子?定海昆侖扇?童少主,你搞錯了吧, 什麽叫做還你?據我所知, 這把昆侖扇是度星河度仙君的吧,怎麽就成了你的了?還是你趁他死後, 佔為己有啦?”
“你找死!”
童夢被閑燈三言兩語激起了怒氣, 手中的仙劍靈力暴漲, 直直朝著閑燈殺來。閑燈推開蘭雪懷, 風雨出鞘, 擋了一劍。二人一邊打一邊退, 雙雙飛出了客棧外。
童星站在樓下衝著桃花逐水的幾個修士大喊:“你們看什麽!還不快點去幫表哥!哎!愣著幹嘛!上啊!”
她率先拔劍, 一頭腦熱的衝上前,朝著蘭雪懷衝去。
桃花逐水的修士一走,剩下的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原本一起討伐素音的,現在童夢自己倒是跑去找別人麻煩了?
而且,剛才童夢那樣子根本沒人攔得住,誰上去誰倒霉。之後桃花逐水的人走光,更是沒有人解釋了。
素音撫掌哈哈大笑。
一人看不下去,問道:“你笑什麽?”
素音:“怎麽?笑一下也不行了?我看狗咬狗很好笑不行嗎?”
“你!”
素音做了個鬼臉,嘻嘻哈哈地抱著刀準備離去,她剛轉身,師妃仙就已經攔在了她面前:“跟我回去。”
素音舔了舔虎牙,嘻嘻一笑:“師妃仙,我說你蠢呢,你還真是不信。我明知道你帶我回去要殺我,我還跟你走,我腦子有問題嗎?”
師妃仙愣了一下,嘴唇蠕動片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素音道:“哎呀哎呀,算了,瞧你那樣,叫你說句話仿佛要你半條命,不愛說就別說,跟個鋸嘴葫蘆似的,跟你待在一起就無聊。快滾開!不然我動手了!”
師妃仙臉色一白,雙腿站定,一步都不肯離開。
素音罵罵咧咧地嘲弄了她幾句,當真要用刀砍他。不過,她自己心裡也清楚,論武力,師妃仙必然比她強百倍,所以但凡動起真格來,自己壓根打不過。但是師妃仙這人有個弱點,就是臉皮薄,而且有潔癖,不愛跟人接觸,說上兩句汙言穢語,蹭她兩下,不要臉地丟她點兒泥巴,她保證離你遠遠的。
素音就抓著她這個弱點,一路從錦州到江南,次次都能在對方手下平安脫險。
師妃仙道:“我帶你回去,並不是要殺你,我……”
話沒說完,素音神色一變,猛地推開師妃仙,躲過了從上方倒灌下來的劍氣。
童夢與閑燈二人的劍氣橫掃地面,蕩開之後落在不遠處的湖水中,立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三聲巨響後,彌天水霧潑上了岸。
眾修士連忙後退自保,同時心中駭然:跟童夢打起來的是什麽人,怎麽會有如此恐怖的實力?
童夢在修真界已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而跟他纏鬥在一起的男人竟然一點也不落下風。有這樣的人,為何大家都沒見過?
“童掌門!我來助你!”
忽然,一人高深喊道。
說這話的,正是剛才被素音羞辱了一番的道人。
他手持拂塵,甩出一道鋒利的靈氣,閑燈右手用劍擋住童夢的攻擊,左手不得不空出來化開這一道靈氣。
童夢下手更狠,每一劍都打算取閑燈性命,他的這把劍名為“不悔”,是一把十分霸道的仙劍。出招時,劍氣帶起一陣玄色劍光,戾氣十足,根本不顧及旁邊是否會有人。這位道人自作多情的來幫他,卻不料童夢在殺閑燈的時候,那劍的走勢,仿佛要將他一起殺了。一來二去,道人算是看出來童夢的意思了,這是想連他跟閑燈一起殺了!
於是,他不敢輕舉妄動,隻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要不是要面子,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不過,童夢既然不管他的性命,道人想通了之後,心道:你不看我面子,我還看你什麽面子!
遂用力的砍閑燈,報復似的,也不管童夢會不會被他傷到,道人拿出來最大的力氣,將閑燈一路往湖裡打。
正所謂——打架的時候,橫的怕不要命的。閑燈招架了一會兒,倒也不是招架不住,只是他覺得這個道長和童夢兩人都很奇怪,明明看起來是跟自己打,但是出招仿佛都是要致對方於死地,完全不在乎同伴會被迫害。兩人這麽拚盡全力不要命似的亂砍,對於惜命的他來說,打的就有點落下風。
閑燈原本還想利用他們互相牽製,結果這樣一來,此招就行不通了。
他思考時,道人趁此機會,猛地用拂塵往閑燈背後招呼上去。
閑燈被打了一棍,背上鈍痛了半天,心裡那股暴戾的情緒翻騰不已,似乎有什麽東西要衝出體內,就連瞳孔都開始微微發紅。
他分神壓製心中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卻不料這時候,被道人看到了破綻。
“鬼鬼祟祟戴著面具不敢示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麽妖魔鬼怪!”
道人手掌成五指,狠狠朝閑燈的臉抓來。
面具受不住道人靈力一擊,立刻碎成三片,閑燈擔心他手中靈力傷及自己,連忙扭頭,那碎了的面具將他發簪打落,長發散落,露出一張與度星河一模一樣的臉來。
童夢雙眼瞬間瞪大,瞳孔微縮,他身邊的時間像是延緩一般,眼中一切都靜止不動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閑燈,原本送出去到閑燈心口的那一劍愣是半路生生停住。
道人看他倆都愣住,連忙乘勝追擊,又是一拂塵揮去,閑燈避之不及,準備硬接這一下。他原以為自己今天就要栽在這裡了,誰知童夢的劍突然調轉方向,直接掀開了道人,並且衝上前去抓住了閑燈的手腕。
閑燈震驚了片刻,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
他抬頭看著童夢,心裡突然瑟縮一下,不為別的,實在是童夢這幅樣子太可怕了。他就像鬼附身一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仿佛要把眼珠子從眼睛裡瞪出來,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不消片刻,眼睛裡就爆出了血絲。
閑燈被他抓住,壓下心中煩躁,右手暴起,送出一道靈氣,拍在童夢心口,準備一招推開他。
童夢不躲不閃,死不肯放手,硬是承受了這一招,他嘴裡溢出一口濃血,吐在衣襟上,眼睛卻不曾從閑燈臉上挪開半分。
他把閑燈看毛了,同時也叫閑燈心裡發怵:這人是瘋子嗎,躲也不知道躲?!
童夢就是發了瘋,雖然死死抓著閑燈不放,卻也沒有再攻擊他。閑燈隻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左手上,拖拉硬拽,辦法用盡,也沒擺脫童夢。
不打他,卻不肯放開他,童夢就像個鬼一樣執著地盯著閑燈,正常人被他這麽看著,遲早得瘋。
無奈之下,他索性不要臉了,隻好朝著遠處大喊:“救命啊!!童夢瘋了!!!”
童夢手上猛地一用力,抓的閑燈倒吸一口冷氣。他防備地盯著童夢,以為對方的瘋病緩過來,又要開始對付他了。
結果童夢卻是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話,他表情怔怔的,問的奇奇怪怪:“你去哪兒了。”
閑燈聽得無語:我去哪兒?有你這樣打到一半抓著人不放,還問人去哪兒的嗎?我被你這麽抓著,我哪兒都去不了!
童夢發怔也只是片刻,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復如初,只是平靜的臉下卻是驚濤駭浪,狂風暴雨。但是,沒過片刻,他平靜的表情就維持不住了,似心魔入體,瘋瘋癲癲地大笑起來。
童夢的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夠了,他吸了一口氣,面帶微笑地看著:“小玉哥哥,你真是好狡猾,讓我等得好苦啊。”
閑燈摸了把自己的臉,心中警鈴大作,便知道為何童夢看起來這麽奇怪了,他暗道:不好,童掌門,你認錯人了!
童夢將他的手猛地提起,往自己身邊一拽。他長得十分高,閑燈吃了身高的虧,被他拽到面前,二人距離十分近,童夢一反常態,又將自己臉上陰狠地表情隱藏起來,露出了一個故作可憐,十分不走心的委屈表情:“你就不打算和我解釋嗎?”
閑燈心道:正有此意!
他開口:“童掌門,我正要和你解釋。原本上一次就該和你解釋了,但是你總是一見面就追著我打,讓我沒時間說話。其實,你認錯人了,你看我的臉,是不是與度星河非常之像,是了,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戴面具的。當然,事實就是,我不是度星河,也不想與你結仇,你放過我,我保證絕對不會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你看行嗎?”
童夢冷道:“你在說什麽瘋話?怎麽,回來之後還惦記著那個沈情?看在你剛回來的份上,我隻讓你說這一次,若再有下次,我便……”他大約是想說殺了你,恐怕這也是童夢最常掛在嘴邊說的話,但這一次,話到嘴邊,他不知道想到什麽,卻是不敢把“殺了你”三個字說出來了。
此生有一次便足矣,足以令他午夜夢回,哀毀骨立,肝腸寸斷。
“我便將你關起來。”
嗯?
閑燈一聽,頭上冒出三個問號:此話怎麽這麽熟悉?
現在的小年輕都流行關人嗎,昨天還是前天,他還聽到蘭雪懷跟他提過這麽一次。
不過,面對童夢嘴裡吐出的這些狗屁不通的話,閑燈先替死去多年的度星河罵了句“不孝徒啊”,緊接著又想:我什麽時候惦記沈情了,實在不怕跟你說,我現在正惦記著蘭雪懷。
閑燈這話說的沒錯,蘭雪懷不知跟童星打到哪裡去了,他剛才喊得那麽大一聲都沒收到回應,恐怕已經離他有些遠了。不是擔心蘭雪懷有什麽危險……只是覺得對方那個脾氣,恐怕會吃了陰招的虧。
他看向童夢,溫聲說道:“你先放開我。”
童夢遲疑的看著他。
閑燈道:“我不跑,可以吧。”
童夢將信將疑,略微松開了一點。
閑燈立刻將手抽出,半分沒有猶豫,就從懷中拿出了定海昆侖扇。他拿扇、開扇一氣呵成,在童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注入一道靈力,給了童夢狠狠一擊。童夢連忙用劍擋了一下,可這定海昆侖扇豈非凡品,他那一劍雖說擋了不少,但如同千萬把利刃齊發的勁風穿透他的身體,還是叫童夢後退了一大截。
閑燈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都告訴你我不是度星河了,還抓著我不放,煩人。”
童夢被定海昆侖扇擊中,半跪在地上,抬頭惡狠狠地盯著閑燈,如同一匹惡狼,那眼神都能吃人:“你說謊!你不是他,你怎麽可能打開昆侖扇!只有他能用……只有他可以!”
閑燈看他有幾分可憐,心道:這人大概自己也不信度星河活了吧,要不然怎麽會一遍遍的追著我問。
他不相信,不敢相信,抓著最後一點兒希望,幻想能從閑燈嘴裡聽到一點肯定的說法,說他是度星河,或者別的。
完完全全的自欺欺人。
是了,當時度星河在無妄山死,那是直接化成灰燼,連點渣都不剩的。這種死法,別說是聚魂重生了,魂魄還在不在都是一個問題。因為死的離奇,所以童夢不肯相信他死了,固執的認為他只是用法子跑了。
況且,度星河這人來歷有點奇怪,當今世上竟然誰也沒見過他,仿佛他是憑空造出來的一個人。而且他死時也如同他來時一樣,什麽都沒帶來,什麽也沒帶走。
與其說死,倒不如說是消失。
消失的乾乾淨淨,世上再也找不到和他有任何聯系的東西。
這種人,說不定過了幾年,就沒人記得了。
到時候再追問他的名字,也許大家會說:這世上真的存在過這麽一個人嗎?難道不是你們幻想出來的嗎?
拿不出他存在的證據,隻活在眾人的回憶裡,當真是如同風一般,抓不住,就算僥幸抓住了,他也會從指縫中四面八方的逃開。
再者,正所謂時間的灰燼就是回憶,等到最後一片灰燼隨風飄散時,度星河恐怕就真真正正的不存在了。
也難怪童夢會發瘋,度星河這一死,比起煙消雲散更加恐怖,他的存在倒是是真是假,還是他童夢一場三更黃粱夢,誰也說不清。
只可惜,閑燈在這種原則性問題上面,並不是一個助人為樂的好人。
他心中疑惑道: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童夢又站起來,這回,他強壓戾氣,心平氣和地看著閑燈,鎮定自若,無比堅定的開口:“你說謊。”
閑燈笑了一聲,覺得他更加可憐。
“童掌門,你何必騙自己呢,你看我渾身上下除了臉,還有哪一點像度星河?”
童夢自說自話:“你只是騙我,你還恨我。但是你說了不恨我的,你為什麽出爾反爾?”
閑燈怕這個瘋狗又瘋上來咬人,定海昆侖扇便一直開著,不敢合上:“這還不簡單嗎,當然是因為我根本不是度星河,為什麽又要替他守承諾?”
童夢心血翻湧,用吐了兩口血出來。他擦了擦嘴,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傷勢,提著劍又朝閑燈走來。
閑燈心中打算一番,想道:我乾脆再扇他一下,送他去死算了,成全他跟度星河?
轉念一想,還是算了:萬一人度星河恨他怎麽辦,我不是辦了壞事?
左思右想,還是走為上計。
閑燈不再與童夢糾纏,正欲走,童夢卻不肯放人。閑燈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陰測測、執念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了不到百米的路,前方忽然傳來了童星的慘叫聲。
閑燈臉色微微一變,加快速度往前走去,童夢亦步亦趨跟著。童星的慘叫聲傳來沒多久,人也跟著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她大喊:“表哥救我!”
這個“救”字喊到一半,看到了閑燈的臉,傻愣愣地呆住了,人在馬路上頓住,緊接著,她就如同見到了鬼,表情都扭曲起來:“度、度、度星河……”
蘭雪懷緊隨其後,見到閑燈披頭散發,神色一凜。
閑燈眼睛一亮,連忙跑上前:“你怎麽樣?”
剛踏出一步,童夢的仙劍‘不悔’就送了出來,利落地橫在閑燈的脖子上。
他看了一眼蘭雪懷,又看著閑燈,嘴角看似勾起了一個笑,笑意卻沒達到眼睛。
童夢像一個沒吃到糖的孩子,明明是恐怖如斯的表情,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十分乖覺,就跟撒嬌似的,問閑燈道:“哥哥,他是誰?”
閑燈愣了一下,忽然背後一涼,驚道:誰是你哥哥!
等等,不是重點!
他連忙看向蘭雪懷,果不其然,蘭雪懷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一瞬間,黑的就像鍋底。
“哥哥?”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接著低聲,再從牙縫中把剩下的半句話擠了出來:“我不過就離開了一會兒,你們倒是連哥哥都喊上了。”
一時間,蘭雪懷身上一股冰至冬雪之下的氣質朝著四處發散開來,叫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打了個哆嗦。
※※※※※※※※※※※※※※※※※※※※
小蘭:婚內出軌,能忍?
燈燈:聽我解釋,是這樣的,是他單方面叫我哥哥的,我沒同意。不是,其實是這樣的,我是他哥哥,你就是他嫂子……
小蘭: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