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舟覺得自己應該出聲說點兒什麽,以此來緩解現在的氣氛。
他對蘭雪懷道:“你凶人家幹什麽, 坐, 我還以為,這麽多年不見, 你已經認不出我來了。”
閑燈得到蘭舟這話, 如釋重負。看來,這位義兄還是有點作用, 知道轉移話題。
同時,他心中想道:對啊!蘭雪懷他爸在這兒, 我怕什麽!難不成他還能當著他爸揍我不成。
蘭雪懷聽到蘭舟開口說話, 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暫且壓下了質問閑燈的怒氣,反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裡?”
閑燈再三確認,看到自己度過了危機,心中松了一口氣。
飄飄雙目含淚, 驚悚地看著他, 小幅度、拚命地搖晃腦袋。
閑燈貼在她耳邊, 小聲說道:“不好意思, 飄飄姐,可能要麻煩你睡一會兒。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飄飄渾身抖得更加厲害,閑燈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然後伸出手在她脖子後面輕輕一捏, 飄飄就暈了過去。
閑燈將他放在床上, 回過頭來,蘭雪懷和蘭舟這對父子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交換信息。
蘭舟對自己兒子沒什麽隱瞞的,他把自己如何在水牢中,如何遇到的閑燈,以及童夢如何造了個假的明德仙尊全都告訴了他。
蘭雪懷聽完之後,沉思了一會兒。閑燈看他的臉色行事,推斷出蘭雪懷現在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差之後,坐到了他身邊。
剛坐下,蘭雪懷的目光就殺了過來,十分不善地問道:“那他呢,為什麽叫你大哥。”
閑燈看著蘭舟。
心道:他難道沒說結拜的事情嗎?
蘭舟咳嗽一聲,也看著閑燈,用眼神暗示:這種事情不是你自己來說會比較好嘛。
他倆就是互相看了一眼,但是在蘭雪懷的眼中,直接將這些眼神交流分類到“眉來眼去”中,他拍了一下桌子,氣壓低的可怕:“看什麽看,說話!”
閑燈嚇得身體一抖,暗道:好你個蘭舟,你分明就是怕自己說了之後蘭雪懷找自己算帳,所以才想要我說!有你這麽當大哥的嗎!
蘭雪懷盯著閑燈,命令道:“你說。”
閑燈見實在瞞不下去,隻好老老實實的招了。他接著蘭舟沒說的地方說,就把自己怎麽和蘭舟認識,又怎麽救他出來,然後如何結拜的事情,通通交代了。
蘭雪懷在聽到結拜二字的時候,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蘭舟立刻轉頭若無其事的賞花。
閑燈渾身又是一抖,雖然現在很不想觸蘭雪懷的霉頭,但又擔心蘭雪懷的手出問題,於是戰戰兢兢地翻開對方的手看了一下,果然見血了。
閑燈從口袋裡翻出常備的藥膏和紗布,給蘭雪懷包好之後,小聲說道:“你不要生氣了,我不知道他是你父親。”
他要是知道了,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上去跟蘭雪懷他爹拜把子啊!
他還想不想活命了?蘭雪懷的便宜也敢佔?
閑燈越想越後悔,咬著牙歎息一聲,低著頭懊惱:我是豬嗎!
他的頭埋的很低,方才又給蘭雪懷包扎了手,現在閑燈的雙手都捧著蘭雪懷手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低著頭露出了仕女一般修長的後頸,瓷白一片,脆弱地叫人生出了幾分凌虐之心。
閑燈這幅樣子,又穿著女子的衣物,低眉順眼,我見猶憐,別說是男人看了心疼,就算是女人看了也招架不住啊。
天大的怒氣也會被他的態度給打消吧,更可況,蘭雪懷還就吃他裝可憐這套。
雖然,閑燈的本意不是裝可憐,但他這模樣落在蘭雪懷眼中,就是在裝可憐。
不但裝可憐,還試圖在裝可憐的過程中勾引他。
蘭雪懷心中不爽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不知道悔改就算了,每次都在我這裝可憐撒嬌,實在是太不像個樣子了!
而且這一次,蘭舟還在邊上看著,閑燈就敢這麽肆無忌憚的撒嬌,可想而知若是只有兩人單獨在的場景,閑燈會是什麽樣子。
蘭雪懷道:“你低著頭幹什麽?”
閑燈緊張地抬頭:“沒有,我就是……看看你手受傷沒。”
蘭雪懷冷道:“哼,少拍馬屁。”
話是這麽說,但是手還牢牢地放在閑燈腿上。
蘭舟看到氣氛緩和了一些,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和稀泥:“好了,這個時候就不要鬧脾氣了。今晚遇到這個情況完全是巧合,眼下還是想辦法怎麽應對童夢吧。”
他三言兩語,又把事情拐到了正事上面。
閑燈早就想說此事,蘭舟剛起了個開頭,他就連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一開始懷疑童夢是因為大……你父親反對他當選仙尊之位,但是後來一想,反對他的人那麽多,他在怎麽就把你父親抓起來了?如果真的如同我推測的那樣,那就說明被抓的不止是明德真君一個,在桃花逐水之中,一定還有更多的修士被關著。”
蘭舟:“小童想要悄無聲息的解決掉這麽多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難道他們被抓了之後,他們的朋友父母都沒察覺嗎。”
閑燈:“所以調換了一批假的上去,讓他們假扮失蹤的人,能拖一時就一時。”
蘭雪懷聽到這裡,插話道:“不可能。”
閑燈反問:“為什麽?”
“首先,一個人想要模仿另一個人的一言一行,並且還不會被家人發現,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完成的事情,少則三四年,多則十幾年。”
“你說的有道理,這一點我也想過,也許童夢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法子,可以做到這一點?”閑燈繼續問道。
“這就更不可能。”蘭雪懷道:“他掉包的這些人都是在修真界叫得出名字的人物,畢竟他連仙尊都敢作假,下面還有什麽人他是不敢關起來的?但是推選仙尊結束之後呢,他打算怎麽處理這些人?全部殺掉?再者,就算童夢做了這一切的事情後,成功的當上了仙尊,那他一舉一動就會被盯得更加嚴密。且不說天機變與三司二省會監管他,下面所有門派也會日以繼夜的盯著。相當仙尊的又不止他一個,把他掰下來,豈不是大家都有機會做仙尊了?在這樣的條件下,童夢一口氣要處理這麽多人,根本是天方夜譚。”
閑燈聽得皺起眉頭,道:“小仙君,那你覺得呢?聽你這麽說,童夢走的這一招左看右看都是百害無一利,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蘭雪懷頓了下,說:“你問我?你怎麽不去問童夢。蠢腦子!不會換個角度想一下嗎,你就知道他一定是為了仙尊之位了,難道他不是為了別的東西?”
閑燈摸了摸鼻子,實在想不出來童夢這麽做的原因,不恥下問道:“小仙君覺得他是為了什麽?”
蘭雪懷理直氣壯:“我不知道。”
蘭舟開口:“確實,聽阿若這麽說了之後,我也有點搞不懂小童了。”
閑燈聽在心裡,微微一愣,想道:阿若是誰?難道是蘭雪懷嗎?聽蘭舟喊得這麽親密,難道是什麽小名?
蘭舟繼續道:“好了,目前我們已經把知道的消息都交換過了,童夢的事情就先放在一邊。畢竟現在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猜不出索性就不要猜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當務之急先解決這位……姑娘吧。”
閑燈望去,蘭舟說的姑娘正是飄飄。
他道:“此事交給我就好。只是真君,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原本是我一人在桃花逐水,無法護你周全,所以才出此下策。現在既然蘭小仙君在此,不如你們兩人先離開桃花逐水,我在這裡靜觀其變。畢竟童夢沒有證據的話,也不能為難一個普通百姓的,有天機變在桃花逐水中,童夢不敢動用私刑。”
其實他不用提出這個要求,蘭舟也會自行離去。
原先就是不得已才躲在閑燈房間內,如今還給蘭雪懷撞見了,再躲下去,合適嗎?
他順台階下,道:“我與阿若今晚一同離去。”
閑燈點頭:“那飄飄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放心,沒事的。”
蘭舟覺得沒什麽問題,他雖沒有了靈力,但是有蘭雪懷在的話,出桃花逐水就不是什麽難事。
主要是蘭雪懷這麽大一個活人,進來了桃花逐水也沒被人發現,這足以說明,他知道怎麽悄無聲息的出去。
剛走到門口,蘭雪懷卻不同意,冷道:“不行。你不能和她待在一個房間,讓她回去。”
閑燈:?
不止他疑惑,蘭舟比閑燈更疑惑。
只不過閑燈疑惑是:飄飄現在都暈過去了,還怎麽自己走回去,這不是強人所難了嗎?他又開始發作小姐脾氣了。
蘭舟疑惑的是:阿若怎麽回事,從剛才開始我就想說了,他怎麽對自己的妻子這麽凶,這像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沒等閑燈開口,蘭舟就道:“阿若,依我看,她們倆在這裡是很合適的。”他學著飄飄喊閑燈的名字,說道:“阿囡一個女孩子,怎麽搬得動這麽大一個活人,乾脆兩人就在床上將就一晚算了。”
一張床上睡?
這下徹底戳到了蘭雪懷的爆炸點了。
他本來就還在生氣閑燈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小叔叔”這事情,現在還要叫他看著閑燈跟別的女人“共睡一床”?
當他死的嗎!
沒門!
“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成何體統!還想睡一張床?”他面若霜寒,問閑燈:“你想跟她睡一張床?”
完完全全是威脅的語氣。
仿佛閑燈只要敢點頭,下一刻蘭雪懷就手起刀落,將他亂刀砍死。
閑燈搖頭搖的像撥浪鼓。
另一邊的蘭舟卻是聽得雲裡霧裡。
什麽孤男寡女?
他和蘭雪懷走後,屋子裡不就只剩下兩個女人了嗎?哪兒來的男人?
蘭舟心裡忽然回過神,驚悚地想道:什麽,難道飄飄姑娘是個男人?
他到最後一刻,都沒懷疑過閑燈。可見閑燈這個男扮女裝的模樣,確實十分完美。閑燈心裡還挺美的,得意的想道:看來我在當女人這件事情上,還是蠻有一些天賦的。
話說到此處,閑燈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跟蘭舟坦白身份。此刻知道了蘭舟跟蘭雪懷的關系之後,他也不必在隱瞞,拱手解釋道:“真君,方才在水牢之下實在迫於無奈,未曾言明自己身份,晚輩姓閑,單名一個燈字,是一名散修。”
說完,遲疑了一下,還是補充道:“性別男。”
三人之間的空氣頓時凝固了。
蘭舟聽完好一會兒都沒動,信息量過載,讓他在原地愣住了。
他盯著閑燈,張了幾下嘴巴,乾巴巴道:“你是男人?”
一時間,一幕幕相處的回憶、一點點從桃花逐水聽來的八卦在他的腦海裡交織在一起。
得到了真相的蘭舟,其他的什麽都沒想,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嚇到了。
第一時間浮現在腦子裡的,竟然是一個十分荒誕的問題:
那——我、我孫子還健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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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爺爺突然失去了他的夢想,jpg
仙尊!!!你沒有對兒媳婦是男人這件事情感到震驚嗎!!你的重點抓到哪裡去了!!
可能是遺傳的抓重點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