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櫃子狠狠的發出了“哢噠”一聲。
飄飄的身體頓了一下, 轉頭看向櫃子, 皺眉道:“怎麽了?”
閑燈嚇得滿頭冷汗,連忙道:“可能是、有老鼠吧, 老鼠!”
他在心中都快給蘭雪懷跪下了, 只希望他別突然衝出來,否則這個場景怎麽也解釋不清楚!
還有飄飄, 他真是怕她說什麽就來什麽,搞的現在閑燈不但要擔心蘭雪懷會不會被飄飄發現, 還要擔心蘭雪懷聽到他在桃花逐水中編的這些鬼事情。
如果蘭雪懷知道自己在背後這麽編排他……越想, 頭越頭大。
頭是真的變大了。
閑燈覺得自己搖搖欲墜,心中暗道:恐怕這就是頭大的後遺症,現在他連下盤都不穩了。
飄飄見狀,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說道:“你坐你坐, 怎麽啦, 剛才問你呢, 也沒聽你回答, 最近有沒有不舒服啦?”
閑燈恨不得找塊布把她的嘴巴給堵起來。
他眼角的余光偷偷看著櫃子,心中打鼓似的跳動不已。
飄飄說:“哎呀,我倒是忘了,反正你也不是懷第一次了, 我還替你擔心呢, 你心裡有數吧。”
櫃子又‘哢噠’一聲, 重重地搖晃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櫃子後面踹了櫃子一腳。
這一聲大的飄飄都無法無視了,她看著櫃子,心中疑惑更甚:“阿囡啊,真的是老鼠嗎?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咱們院子裡有老鼠啊?”
閑燈雙腿虛浮,走不穩路,雙眼幾乎全都渙散了:“飄飄姐,你別說了。”
你要是少說兩句,就沒有老鼠了好嗎!
他都快無語了,飄飄說完一句還不夠,現在又多此一舉的繼續說了一句。
現在好了,蘭雪懷不僅知道他莫名其妙地‘懷孕’,現在還知道他還——還不是第一次‘懷孕’!
閑燈真怕再讓飄飄講下去,飄飄接下來就把他肚子裡的孩子他爹是誰給說出來了。
畢竟,蘭雪懷那麽聰明,只要飄飄繼續講下去,他就能通過飄飄的隻言片語,猜測出閑燈現在腹中的孩子他爹是誰——那不就是他自己嗎!
閑燈不能讓事情發展的更差,強行把想去鬼子邊上看看的飄飄拽回來,按在桌前,說道:“飄飄姐,你這麽晚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當務之急,他還是趕緊把飄飄給打發了,然後再想辦法解決掉蘭雪懷。
飄飄聽閑燈談起正事,也不去櫃子邊上了,臉上終於顯現出一些不好意思,道:“是這樣的,就是,我、我家,我家那個死鬼在村子裡出了點事情,現在欠了別人一點銀兩,我的、我的銀兩都給他了,但還是有些不夠,所以……”
閑燈心道:還好,原來是借錢來的,這倒不怕。
他:“這有什麽難事,你是要問我借些銀子是嗎,飄飄姐,你要多少?”
飄飄大喜過望,但眼中又迅速暗淡下來,看的閑燈很疑惑。
“怎麽了?”
半晌,飄飄姐道:“可能要……二百兩……”
閑燈有些驚訝:二百兩?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根據這麽多天的觀察,閑燈非常清楚,飄飄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婦人。現在這個世道,東西也不貴,只要不亂花錢的話,一個月連一串錢都用不到,甚至一年也只能能用三兩銀子左右。所以,他並沒有做太多的心理準備,認為飄飄就是問他借錢,至多也就是借二十兩銀子。
他身上的銀兩都是蘭雪懷給的,雖然沒有二十兩,但是東拚西湊,借給飄飄綽綽有余。
誰知道飄飄一開口,竟然是二百兩!
這錢、他怎麽可能拿得出來?
閑燈托大,拿不出錢,哭笑不得,隻好耐著性子解釋道:“飄飄姐,你問我借錢,我是很願意借的。可是現在,哪怕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也湊不齊這個數字啊?飄飄姐,你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飄飄姐顯然也知道自己說的這個價格有些天方夜譚,她的臉愈發紅,頭也愈發低。
看到飄飄終於不說話了——雖然這麽說不是很得體,但閑燈現在確實是松了一口氣。哪怕飄飄不自在,低頭羞恥都可以,總好過她長著一張嘴巴胡亂說,把自己在桃花逐水的那點兒破事給全都抖出來。
要知道,這個房間可不止他們兩人。
櫃子裡有個蘭雪懷不說就算了,床上還有一個明德仙尊呢!
對方是什麽人物,委曲求全躲在一個小小女子的閨房就算了,現在還要被迫聽女人的閨房事情,別說是明德真君,這事兒就算是放在他身上——他也十分別扭啊!
倒不是覺得被迫聽牆角被折辱了,只是這種事情,自己一個人偷偷地聽,或者不小心聽到,只要沒別人知道都還好。
結果人家明德真君聽個牆角,不但被他知道了,還被蘭雪懷知道,他的面子往哪裡擺?
就算閑燈保證自己不亂說,他能保證蘭雪懷不出去說嘛?如果這事兒被傳出去,明德真君的名聲不就毀了?
畢竟,誰願意把自己這個小把柄放在別人手中?閑燈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把飄飄給弄走。
為達目的,他正想問:飄飄姐,你家男人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能讓一個普通百姓欠下這麽多銀子?
若是此事放在一個修正門派之中,是沒什麽稀奇的。稀奇就稀奇在此事發生在飄飄身上。
飄飄沒等他把這句話說出來,在閑燈長時間的沉默中,她實在是太慌張,病急亂投醫,或者又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指著閑燈脖子上的瓔珞鎖說:“阿囡啊,姐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思來想去一天才來找你的。我知道你也是普通百姓,身上沒有多少錢,但是你、你脖子上——你家男人送你的瓔珞鎖能借給姐姐解燃眉之急嗎?”
什麽?
閑燈條件反射的抓住了脖子上的瓔珞鎖。
飄飄見到閑燈這個動作,以為閑燈打算拒絕她,沒等閑燈開口,她自己就先急了,從桌上站起來,走了兩步走到了閑燈邊上,緊張道:“阿囡啊,你心腸好,救救姐姐吧,我男人要是還不上這筆錢,他們就要殺了他啊!我還這麽年輕,我不想守寡!”
她說著說著,神情一頓,似乎想起來什麽。
不顧閑燈阻止,飄飄立刻又道:“反正、反正你男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第一個孩子不就是因為他才沒了的嗎?後來、後來他又這麽對你,你看看你中間懷的兩個,哪一個生下來了?你嫁給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值得嗎?”
“飄飄姐之前就跟你說過,要不然你跟你丈夫和離吧!他不是什麽好東西,飄飄姐給你找更好的、我……我認識很多不錯的男人。你看你脖子上這個瓔珞鎖,最起碼值千兩銀子,你拿去賣了、當了,借飄飄姐四百兩,你還有好幾百兩的余錢,拿來做什麽不好——”
話說到這裡,飄飄身後的櫃子終於不忍負重,被人從裡面一腳踹開。
飄飄的聲音戛然而止。
閑燈猛地睜大眼睛,第一時間將飄飄反手扣在桌上,順勢將她的脖子掐在手中。隨即,他擋在蘭雪懷面前,召出仙劍風雨,橫劍擋在他與蘭雪懷身前,將蘭雪懷跟明德仙尊隔離開來,仙劍錚錚作響,一道白光在房間裡劃過,照出了床上起來的男人的模樣。
飄飄想要尖叫,卻被閑燈捂住嘴巴,她的聲音又被堵在了嘴裡。
蘭舟聽了這麽久的故事,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主要是蘭雪懷跑出來了,他實在也呆不下去,索性攤開了說。
閑燈大約也知道蘭舟的心情,於是尷尬地看著蘭舟,勉力一笑:“你、你怎麽起來了,誤會一場,大家有話好好說,千萬別打起來。刀劍無眼,傷到人了就不好。”
蘭舟看見眼前這一幕,本來還想說些其他的,結果話道嘴邊,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他這位‘義妹’,可太講義氣了。
前腳跟他結拜,後腳就跟自己刀劍相向。
雖然,他知道閑燈是怕自己對蘭雪懷動手,但閑燈的動作未免太快,蘭雪懷出了櫃子之後,他先是擔心離他最近的飄飄會動手傷人,所以先製服飄飄,又怕自己這個最大的威脅對蘭雪懷有害,風雨寶劍立刻橫在屋子中間,劍尖直指蘭舟,總之——此舉完全就是不相信他。
蘭雪懷自己人還沒動、沒做出決定,他這‘義妹’就已經先解決了屋中對蘭雪懷不利的兩人。
似乎他跟飄飄只要動一下,就會命喪黃泉。
閑燈這兩招看似簡單,其實每一招都恰到好處,直接奔著取人性命去的,絕不給對方留半點活路。
這是要加多少層保險,多擔心蘭雪懷,才會做得出這麽絕的事情?
蘭舟對加害自己兒子全然無想法,只不過還是被閑燈這兩招給驚到了。
他道:“你雖然嘴上說著誤會一場,但是行動上似乎不是這麽表現的。”
閑燈嘴角一抽,表示認同蘭舟說的話。
雖然二人結拜過,可是畢竟隻短短的相處了一天不到,相比之下,蘭雪懷重要多了。
並且,方才那屋子裡發生那麽多事情,蘭雪懷又是如此氣急敗壞的踹開門,任誰都會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想殺人滅口。閑燈也正是因為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比在場的人都更快的推測出了下一步:明德真君爬起來的緣故,會不會是看不下去,所以想把蘭雪懷給解決了?
思來想去,覺得一場衝突必不可免。
條件反射,就成了眼下的這個局面。
閑燈騎虎難下,心中哀歎自己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就這麽不翼而飛之時,蘭雪懷在他背後動了一下。
蘭舟抬眼看著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坐在床上極為不端正,於是站起身,走到了床下。
屋子裡十分安靜,似乎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清楚。
蘭雪懷難得露出了一個難以置信地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懷疑人生的表情。
他嘴巴張了好幾次,約莫是要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夢,最後十分生澀,十分僵硬地喊了一句:“……父親。”
閑燈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自己做的不妥,連忙開口企圖挽回一點東西,於是對蘭舟道:“大哥……”
他跟蘭雪懷幾乎是齊齊發聲。
蘭雪懷怔住,忽然低頭看著他,表情略顯扭曲的反問道:“大哥?”
閑燈也茫然地看著他,複述了一遍:“……父親?”
說完之後,兩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環境中。
蘭舟摸了摸下巴,也覺得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他方才的尷尬是一不小心聽到了自己兒子跟‘兒媳’之間的愛恨糾纏,並且自己還是躺在‘兒媳’床上聽的。
現在尷尬的是——他沒想到蘭雪懷居然會這麽快就發現自己跟閑燈的結拜關系。
尷尬程度更上一層樓,直接衝破雲霄。
蘭舟這邊覺得氣氛凝固,而那頭,閑燈聽到了蘭雪懷這句話之後,整個人也直接在原地愣住。
父親?他心中茫茫然地想道。
什麽父親?
蘭雪懷為什麽要喊明德真君父親?
閑燈的腦子忽然轉不過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麽,他在心中恍然大悟。
要不是自己的雙手都沒空,閑燈險些就要拍大腿了:難怪,我說這麽回事,原來明德真君也姓蘭啊!我還以為這是巧合呢!
這麽說,他蘭舟結拜之後,自己平白無故地長了蘭雪懷一輩?
他心中有點暗自竊喜,心道:這小子平時總是使喚我,現在有輩分壓他一頭,他總不能再對我呼來喝去吧!
可惜樂極生悲,還沒嘚瑟多久,蘭雪懷就黑著臉,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管他喊什麽。”
閑燈陡然覺得背後一涼。
蘭雪懷無比陰測測地開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