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音抹了一把嘴上殘留的汙血,詫異的盯著手中的雲鵲。
雲鵲此刀, 外界傳言它是妖刀, 並不是空穴來風的。素音出自南疆魔族,對妖邪的東西本就不會懼怕, 但是當她第一次從無妄山找到這把刀時, 還是本能的打了一個寒顫。
煞氣。
從未見過這麽重的煞氣出現在一把刀身上,妖刀之名, 名不虛傳。它就靜靜的插在陰山裂縫上面,稍稍伸手就可以將它拔.出來。但是素音當時卻看了半天, 不敢有動作。
陰山裂縫是極天下之大煞所成之地,是遠古大能廝殺後留下的一道貫穿了整個無妄山的大裂縫, 往下不知道有多深, 但凡是進去的活物,沒有一個能出來的。
別說是進去,哪怕就是靠近陰山裂縫, 靈力低微的生物稍微靠近一點, 都能被這些煞氣撕碎。但就是這麽凶殘的煞氣,在遇到這把妖刀的時候, 竟然做出了幾分畏懼之意,不敢往前靠攏它。
素音記得雲鵲是落在陰山裂縫上方, 那把刀所在的地方, 周圍沒有一絲煞氣侵入。越是平靜, 越是古怪, 也愈發叫人心寒。
不過, 越邪的東西她越喜歡。別人都能得到的刀有什麽意思?當然還是這個人人都得不到的妖刀才有意思。盡管有生命危險,但她還是不肯放棄,費了一番功夫把雲鵲從陰山裂縫上面拔了出來。
這把刀對她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但是她拔下來之後,又發現另外一個問題。雲鵲的刀身碎成了好幾截,想要將它拚起來十分不容易,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若是換成其他人,看到這把碎刀,恐怕也是早就放棄了。
不過,素音在仙器修複方面頗有些天賦,因此她並沒有放棄這斷成了幾截的妖刀。也虧它斷了,又是在大煞之地,才沒有被當時修真界的人給拿走。但是修複的過程中,素音又遇到了另一個麻煩。
她發現,這把死腦筋的妖刀認主,除非陰山子在它身側,否則刀不出鞘,死氣沉沉,儼然是一把廢刀。
費盡心思得來的刀,素音當然不能讓它一無是處。盡管不能拔.出來用,但是施加一點符咒,激發它的煞氣,用來對付對付普通的修士綽綽有余。
可是,除此之外,無論怎麽喚醒雲鵲,這刀都不給面子,恍如死了一般。
誰知道,現在——它竟然開始輕輕顫動。
素音眼睛瞪大,連忙爬過去按住雲鵲。
雲鵲不僅在震動,並且原本冰冷的刀身忽然滾燙起來,緩緩冒出來的幽藍色火焰幾乎要將她的手心都燒起來,就像是——就像是一顆心臟的蘇醒,有什麽可怕的活物蟄伏了數年之後,正在緩緩地重返人間。
悅意夫人在她身邊甩了一下鞭子,朗聲道:“小妖女,我來會會你!”
“刀……”她心中被巨大的震驚所撼動,根本沒有聽到悅意夫人再說什麽,素音抬起頭,抱起雲鵲,盯著悅意夫人,比了個“噓”的動作:“它在動……”
悅意夫人眉頭緊皺:“什麽?”
那頭,閑燈與童夢已經廝殺在了一起,童夢這人,閑燈仔細一想,其實比起自己來說實力還是要遜一籌。
但是閑燈似乎很用不慣風雨,這把劍拿在手中,不但發揮不了百分百的靈力,總覺得怎麽都用不順手,仿佛這劍不是自己一樣。
越是這麽想,他心中有什麽東西就越要破土而出。
他——
真的是用劍的嗎?
為何此劍如此難用?
但如果不是用劍,風雨又為何能認他為主。
童夢就在這時——趁他分神,仙劍不悔直接砍向他的右肩,閑燈連忙側身躲過他的一劍,結果童夢另一掌匯聚著靈力,朝他送來。這一掌並不是很難躲開,閑燈似乎都有點兒懷疑童夢的水平了,他到底是多自信,多看不起自己,才會推出這麽一掌。結果下一秒,他就知道童夢的用意了。這一章並不是打他,而是要將他推進一個陣法中。
那陣法在地上不現形,但是閑燈一被推進去,無數咒文就從拔地而起。
不用一刻鍾,閑燈就感到自己的雙腿像是被火舌卷上一樣,猛地跪在地上,兩隻手也被地上冒出來的黑色火焰牢牢地纏住。
他抬頭,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這個詫異的表情還沒有過去,又是一道黑色火焰破地而出,穿過閑燈的胸膛,他臉色一變,猛地吐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素音發現雲鵲忽然停止了顫動,刀身又冰冷一片。
她笑意僵在臉上,翻來覆去的把刀看了一遍:“怎麽回事?”
悅意夫人說:“什麽怎麽回事?”
“回光返照?”素音驚呆了,搖晃了兩下雲鵲:“喂!喂!你別裝死啊!”
悅意夫人心道:這小丫頭是不是腦子有病?
就在此時,因陣法的怨氣太強,令她感到身後有異。一轉身,悅意夫人就看到被困在一個極其可怕的陣法中的閑燈。
那陣法畫在地上,不知道準備了多長的時間,一直以來都隱藏的十分完美,竟然沒有人發現。黑色的咒文從地面鑽出來圍成了一圈,將閑燈牢牢鎖在裡面。
單單是看著,就能猜出這個陣法並非尋常的法術。
悅意夫人詫異地向童夢發問:“童掌門!這是什麽?”
雖然閑燈擾亂小乘聽法會的現場,但是要受罰也必須交給天機變,當然是不可能讓他動用私刑的。而且童夢用的這個陣法怎麽看都歪門邪道,怎麽想都不對勁。悅意夫人隱約察覺出有一絲不對,她往前走一步,意欲提醒童夢不要誤入歧途。
誰知道剛開了個口,童夢冷冷地視線就殺了過來:“夫人,你想做什麽?”
悅意夫人提著鞭子,看架勢就像是要破壞這個陣法一樣。
實際上,悅意夫人也是這麽想的。
“童掌門,你——你這個陣法實在詭異,在小乘聽法會上面不應當出現此等邪魔外道,你如果真的要處理,那就交給天機變處理吧。”
她說完,提起鞭子就要將陣法給拆了。卻不料,童夢忽然劈出一道劍勢,直逼悅意夫人。悅意夫人猝不及防,好在反應夠快,連忙下腰後躲,堪堪避開劍光。
她震驚不已地轉頭看著童夢。
那道劍勢劈到了後面的石柱上面,轟隆一聲,石柱被整整齊齊的切成了兩段——可想而知,這一劍若是劈在人身上,會造成什麽後果。
童夢這一招,是存了要她死的心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素音見到這一幕,撫掌大笑:“好哇好哇!狗咬狗!我喜歡!”
她擦乾嘴上最後一點血跡,說道:“怎麽樣,這位夫人,你現在相不相信我說的話了?這個童夢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有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名門正派才把他當個寶!”
悅意夫人心中震顫不已,卻沒回答素音的話,而是看著童夢。
半晌,她像是自己消化了什麽事實,反問素音道:“既然如此,你不打算救你的同夥嗎?”
“救?同夥?誰?你說陣法裡哪個嗎?哈哈!關我屁事!”素音翻了個白眼,又說道:“不過奉勸你們小心一點哈,我這人心腸比較慈悲,所以善意的提醒提醒你們,陣法裡這個人呢跟我沒什麽關系,但他是蘭雪懷的相好,你們要殺了他我是沒所謂啦,只是蘭雪懷少不得找找你們的麻煩咯~”
悅意夫人臉色微變。
“我想想,夫人呀,你應該知道明德真君的本家吧,你怕不怕蓬萊仙島的人?要是他夫人死在這裡,你們不是把蓬萊仙島的人給得罪透啦!嘖嘖,不好咯!麻煩咯!”
悅意夫人被她三言兩語說的心神晃動,隨即,她連忙說道:“胡扯,明德真君就在這裡,若她真的是——蘭公子的夫人,他為何見死不救?”
說到這裡,素音又捧腹大笑起來:“蠢呐蠢呐!你仔細睜大眼睛看看,那個明德真君到底是真是假?!哎,我都忍不住可憐你們了。”
悅意夫人連忙轉身看去,只見方才站在旗台邊上的明德真君早就沒了身影,她提著鞭子在仙台上走了一圈,最後在一個角落裡將“明德真君”抓了出來。
“明德真君”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大喊道:“和我沒關系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悅意夫人的心中終於不在動搖,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童夢,似乎不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是真的。
同時,她也不得不重新回想了一下素音剛才的狂妄發言。
其實,素音說的時候,她心中就有些遲疑——因為她說的實在是不無道理。
沈情雖然是個壞透了的小子,到底年歲不大,而且跟桃花逐水無冤無仇,為何要冒那麽大風險去殺童清戰?而且沈情的實力跟童清戰比起來未免也差太遠了,他又是怎麽做到悄無聲息的翻進桃花逐水,又僅憑一己之力解決了童清戰的?難道桃花逐水的守衛修士和結界都是假的嗎?
當年,眾人因為對南疆的痛惡,很多事情都沒有細想,便斬殺了沈情——而且,說起來,沈情也是無緣無故的死在了桃花逐水,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問天機變,天機變也不清楚,簡直成了一件糊塗案子!
如今細細想來,許多事情的都有諸多疑點。
再加上這個假的明德真君出現,幾乎是告知了悅意夫人,眼前這個小妖女說的話很可能是真的。
倘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童夢——簡直喪心病狂!
弑兄弑父,殘殺百姓,還顛倒是非黑白,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悅意夫人捏緊了鞭子,盯著童夢,童夢一眼都沒分給她,而是死死地看著閑燈所在的陣法。
他的表情有些快意的扭曲,又像是等待什麽心愛事物的小孩,仿佛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黑霧中,一名修士的劍忽然無緣無故從手中脫落。一隻小鬼抓住這個機會立刻從霧中躥出來,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修士的同伴一劍斬斷了黑霧,呵斥道:“你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把劍掉在地上!我要是沒注意到你這邊的話,你就被它咬死了!”
那名修士神情惶恐,戰戰兢兢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靈力突然沒了……”
朋友又驚又怒,說:“什麽?”
結果,下一瞬間,他手中的仙劍也“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這一刻,同伴終於明白,什麽叫做“靈力突然沒了”。
兩人面面相覷的看了一會兒,忽然腹中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金丹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引出體內,片刻之後,他們還來不及留下什麽遺言,二人的元神就在黑霧中飛灰湮滅。
引出二人元神和靈力的正是來自閑燈陣法中的黑色咒文,這些咒文愈發壯大,一條條朝著台下的黑霧中飛去。
悅意夫人看到這一幕,驚懼不已,怒斥道:“你在幹什麽!”
素音臉上也斂了笑意,道:“你奪取他們的元神和靈力?”
悅意夫人聽了,如五雷轟地,當頭一棒,她抓住素音的手:“什麽意思?什麽叫奪取元神和靈力?”
她雖然開口問了素音,但卻是自己在心中給自己解答了:這不就是、這不就是要人魂飛魄散嗎!
她的妹妹、她的朋友、她的門生還在下面!
素音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自己看那個陣法。一開始我還沒認出來,現在倒是有幾分熟悉了,這是南疆的邪術‘活祭’,用來滋養修複魂魄,簡單來說,就是復活死人的。只是這陣法需要大量的靈力和元神,還要一具軀殼。如今看來,軀殼就是閑燈了,那靈力和元神……”
她望向台下的人。
只聽見黑霧中,越來越多兵器掉落的聲音,越來越多人詫異的聲音。
但是這些聲音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在萬鬼哀嚎中。而且,就算是人倒在地上,眾人也只會認為他是被小鬼給咬死的,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人被奪去了元神和靈力。
素音冷笑一聲:“好計謀啊,童掌門。看來,如今還是我成全了你一樁好事。你這一招真是百用不膩。”
是了,從錦囊中放出黑霧咒術的是素音,那麽黑霧中死了的所有人自然也算到了素音的頭上,誰也不會認為是童夢做的。這一招嫁禍他人,何其熟悉,難怪童夢剛才根本就沒有想要阻止素音作亂的意思,竟是他早早地就想好了對策!
童夢眼見的越來越多的靈力和元神往陣法中源源不斷的輸送去,他按住自己的微微發抖的右手,心情頗好的回了一句:“只要方法管用,多用幾遍又算什麽。”
他靜靜地等待著陣法的完成,看起平靜的表情下是暗潮洶湧的心緒,以至於不得不按住自己,才能夠阻止別人發現他顫抖的雙手。
陣法中,閑燈雙手雙腳都被黑色火焰緊緊纏住,他心中似乎有萬火噬心,痛得他不由彎下腰,大口大口的喘氣。
好痛,實在太痛了。
閑燈接連吐了幾口血出來,勉力思考道:他到底是為什麽這麽堅定我就是度星河?!這法子根本就是折磨人的吧!
如果真的能夠起死回生,那也要度星河本人的軀體來才行!
他一個活人被生生打入陣法中,承受著一個死人該承受的一切,如何不痛苦!
恍惚之間,閑燈似乎看到了風雨在陣法外拚命衝撞,想要救他出去。可惜區區仙劍,又如何能夠斬斷這恐怖如斯的咒術。
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大量的靈氣和元神齊齊湧入陣法中,閑燈似乎聽到了無數人在哭,無數人在喊。漸漸地,他的神志被咒術擾亂,叫喊聲在他耳邊忽然就換了聲音,換了稱謂。
“陰山子……你不得好死……”
“你殺屠我門派……血債血償……”
“你該死……你該死……”
誰該死?
閑燈痛到深處,竟然有幾分解脫和麻木的意思,茫然地想道:我嗎?
誰在喊陰山子?
“陰山子!”
這一聲,劈開空氣,劈開所有的聲音,灌入他的耳朵,
一瞬間,那些雜音消失的一乾二淨,他像是跌落在水中,在一片白茫茫的視線中,閑燈看到了那名叫做“葉雨”的少年。
他渾身是血,半跪在無妄山前,這一幕,與閑燈之前日日夜夜所夢的那一幕漸漸重合。
那少年張了張口,朝他說話。
這一次,他終於聽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麽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
——“願作風雨,與君相逢。”
逐字逐句,砸在他的耳中。
閑燈閉上眼,神色痛苦,雙手抱住頭,緩緩蹲下,聽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喊叫。
風雨終於將陣法破開,劍身卻也斷成了兩截,“哐當”兩聲,碎在他的腳邊。其中殘余的元神徹底消失在世間,化作一場人間風雨,從天而至。
於此同時,一聲長鳴從素音的方向傳來。
她懷中的雲鵲化作一團幽藍色的火焰,煞氣大發,逼得她連連退後了十幾步。
那煞氣如同潮水,如同深海,將整個小乘聽法會的仙台上空染成了一片黑色旋渦。素音造就出來的錦囊中的那點黑霧,在這駭人的煞氣之下完全不夠看,幾乎是一瞬間就被上空中的層層疊疊的黑雲卷入其中。
眾修士忽然得見了光明,四下一看,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一隻藍尾玄鳥從雲層中如利劍一般俯衝而下,雙翅震動之間,卷起一場暴風般的煞氣流動,極強的威壓把所有修士都壓得抬不起頭,紛紛運起靈力護住自己。
飛沙走石,狂風殘卷,眾人被逼的雙眼都難以睜開。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是——是妖刀!是妖刀雲鵲!”
那妖異無比的鳥兒落到了仙台之上,層層煞氣散開,露出了半跪在地上的閑燈。
他手中,雲鵲一改惡煞模樣,穩穩地任他拿捏。
幽藍色地火焰瞬間吞噬了陣法,從仙台上裹著濃鬱的煞氣瞬間燒遍了整個小乘聽法會,似乎像萬鬼歡暢,萬妖狂舞,恭迎陰山魔君。
天象大亂,地獄人間,便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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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雖然大家都沒care葉雨這個角色,但我還是有始有終的給他把便當發了,這下是真的死啦~
雲鵲的出場夠拉風了,再也想不到更拉風的場景了,真的是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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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這就是你說的“我會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