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這事兒很簡單。
周齊把自己搬走就可以了。
他挑了個晚上,但剛剛走到門口,門開了。
周複回來了。
他隨意瞥了周齊一眼,“你要出去?”
“嗯,”周齊摸了摸鼻子,“出去吃個夜宵。”
周複扶了扶鏡框,笑道:“出去吃夜宵還背書包去?”
“……”
周複能不能給他點面子?
周齊:“……順便去別人家住幾天。”
“哦,”周複恍然地點點頭,好像剛剛沒猜出來,也沒問別人家是誰家,他說,“你去吧。”
周齊抬腳:“那我走了?”
“走吧。”
今天周複說話格外好聽,周齊又放下腳,疑神疑鬼,“你沒別的要說了?”
“你想讓我說什麽?”周複皮笑肉不笑,“enjoy yourself?”
“……”
婚前同居,理所當然。
同居的房子周齊選的,他喜歡住頂樓公寓。
周齊鑽進車裡,傅明贄幫他摘了書包,掂了掂,笑了,“你東西呢?”
周齊:“放包裡了。”
這個重量——傅明贄問:“你的行李就兩件衣服?”
周齊佯裝著為難,歎了口氣,“這是我在周家的全部家當了。”
但傅明贄沒聽他扯淡,寡淡地問,“你是準備來找我住幾天就回去嗎?”
周齊嘻嘻笑,系上安全帶,好像沒聽見,“八月份了,今兒天挺熱。”
“你不想和我住,我不為難你。”傅明贄說,“但你要給我一個原因。”他側眼望向周齊,“作為你的男朋友,我有義務監督你作息健康,不會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天天通宵。”
周齊:“創業的事能叫亂七八糟的事嗎?”
“能。”
“……”
周齊很想拿一些下流的事來反駁傅明贄——你不也拉著我通宵嗎。
但回想了一下,周齊忽然發現,除了發情期,其他時候好像每次傅明贄都拉著他準時睡覺。通宵那會兒都是上個世界的事了。
現在白天上床,晚上睡覺,十分健康。
周齊:“……”
傅明贄按了按眉心,輕歎,“你總會把太多精力一次性投在一件事上。”
十分討厭。
周齊一頓,“總會?”
他看向傅明贄,“我還幹什麽了?”
這個世界,他唯獨正兒八經乾的一件事,只有注冊公司。
別的什麽都沒有。
因為別的,都在別的世界了——打訓練,打排位,練跳舞,練唱歌,還有連著寫十幾篇語文作文。
這些傅明贄應該都不記得了。
傅明贄瞥過他,嘴角上翹,“熬夜搜索治不孕不育哪裡好。”
“……”
“但這件事你可以繼續,”傅明贄手指碰了碰周齊的臉頰,聲音很低,“我也想知道怎麽讓你懷上我的小孩兒。”
“……”
周齊忽然心力交瘁,蔫蔫巴巴地躺回座椅了,“我困了,睡一覺,別叫我。”
人間不值得。
但傅明贄沒讓他睡,“那你準備一直和我一起住了?”
周齊剛剛閉眼,又睜開。
卻沒說話。
車裡安靜了很久,周齊低頭道:“我沒準備好。”
傅明贄並不生氣,隻問:“只是換一個地方住,你想準備什麽?”
周齊皺了皺眉,盯著車窗外,“不知道。”
“還有半個月訂婚。”傅明贄輕笑,“你訂婚也沒準備好嗎?”
周齊自言自語似的說,“訂婚這種事有什麽用嗎?”
“有一點。”
周齊抬眼,“有什麽?”
“約定結婚。”
這話說的像在糊弄小孩兒,周齊笑了,“我還不知道訂婚是用來約定結婚的嗎?”
“如果你知道,為什麽還要問?”傅明贄淡淡道,“訂婚的意義就在於結婚。”
“那結婚有什麽意義嗎?”周齊笑著問,“多個本兒?”
傅明贄把車停了,他望向周齊。
天已黑了,周齊看不清傅明贄的面容,只聽得見他平淡地說:“我願意你成為我的丈夫,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這是婚禮誓詞。
“這是結婚的意義。”傅明贄說。
我擁有你。
而你不離開我。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周齊愣住了。
傅明贄俯身過來親了親他,“如果你還沒想好要不要和我結婚,我可以等你。”
周齊盯著他,被燒著了似的向後縮,卻下意識地抓著傅明贄的手,“我不是沒想好,我說好的事不會反悔。”他說,“只是有些小事我沒想明白,你又不肯給我答案。”
周齊明明沒有說是什麽事,傅明贄卻低眼說:“我不是沒有給你答案。”
周齊:“?”
周齊:“什麽答案,我和你說的是一件事?”
周齊沒有聽明白。
“我想是。”
周齊更聽不明白了,“……那是哪件事?”
傅明贄卻沒急著回答,他慢悠悠地問:“你先回答我,你準備好和我結婚了嗎?”
周齊愣神。
傅明贄捏了捏他手指,“答應了不反悔,就算準備好了。”
“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周齊皺眉毛,“我說話算話。”
“嗯。”傅明贄點了下頭,面色如常,“是我對你一見鍾情這件事。”
話轉得太快,周齊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一見鍾情?”
傅明贄耐心地,難得露出點愉快地為聽不明白的小朋友解釋:“你想不明白的事,我給過你答案了,也沒有騙你——我對你一見鍾情。”
周齊想不明白的事,就是傅明贄都不記得他了,也不喜歡他了,為什麽明明是個alpha,還要找他結婚呢?
傅明贄親了親他的耳朵,低低地說:“我剛剛認識你的時候,就想親你了。”
周齊:“?”
“特別是,”他笑了下,在周齊耳邊,含著點兒不明不白的意思,“你扔了我演講稿……”
周齊驟然一僵。
“把誓詞音樂換成天氣預報的那天,”不緊不慢地,“我想——乾,哭,你。”
周齊僵直在座椅上,腦子炸開一個大空白。
傅明贄眉目平常,像隻說了句尋尋常常問候的話,他望向周齊,微地一笑,“但我不喜歡打架,所以就只能用別的辦法了。”
死寂。
周齊的死寂。
直到他開口,嗓子都帶了點兒啞,“……什麽時候的事?”
周齊又沒有說他指的是什麽事。
但傅明贄就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上個世界,”傅明贄微笑著,“上個世界你來勾引我的時候,我就記起你來了。”
“然後,一直沒忘。”
“……”
大大大大大alpha歹殳了。
人生大起大落,男朋友有了,他沒了。
黃毛發現,有三天時間帝哥失聯了。
電話打不通,微信沒人回,qq不上線,就連微博動態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更新了——黃毛離去派出所報案只差一步之遙。
直到第四天凌晨一點半,帝哥給他發了條消息。
-ur7daddy:世界太大,裝我裝不下
黃毛看了,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帝哥這是啥意思?世界裝不下,這是要尋短見??
他還沒來得及給帝哥撥電話,帝哥又來了條。
-ur7daddy:鄭衝,我問你,你說真心話
-ur7daddy: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重要嗎?
黃毛:“??”
這話怎說的跟失戀了似的?
難不成是被那個有錢的老男人給甩了?
黃毛正準備錄上半小時的語音發過去,帝哥消息來了:“別廢話,用一句話概括”。
黃毛:“……”
帝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這事黃毛倒沒仔細想過。反正是兄弟就對了。
帝哥這幾個月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但兄弟這件事,永遠不會變。
周齊在被窩裡團成一團。
被子裡有點憋氣,還熱,四處黑黢黢,只有手機亮閃閃。
下半夜了,估計黃毛早睡了。
可很快——
-鄭衝:兄弟,一輩子的兄弟!
黃毛難得的言簡意賅。
周齊愣了下,出神地瞧著手機。
脖子疼,破皮了,被傅明贄咬破了。
今天晚上他跟傅明贄喝了點酒——好多年沒一起喝酒,傅明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不喜歡煙,不喜歡酒,傅明贄同學嚴於律己地過著老年養生生活。
整個人藏在被窩裡,打字就不太方便,周齊一個個字地敲——“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
突然,被子另一邊掀開了。
傅明贄坐起來了。
周齊嚇得手一抖,秒摁了關機鍵,閉緊眼,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但似乎傅明贄沒有發現他下半夜還在玩手機,也沒有發現他在哪——周齊整個人憋著氣蜷在被子堆裡。
“周齊?”
周齊憋得慌,在被子堆裡偷偷給自己掀開了一角。
其實才躺下沒一個小時。傅明贄酒量極其差勁,但陪周齊喝到了十二點多。
“周齊?”傅明贄又叫。
周齊沒吭聲。
但聽動靜,傅明贄好像是下床去了。
房間黑魆魆的,什麽也看不見,連月光都被窗簾擋在窗外了。
“周齊?”固執的,重複的,聽上去有點兒滑稽,又有點兒可憐。
聲音卻很小,“你去哪了?”
開門的聲音。
周齊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了,開了床前燈。
燈倏
地亮起來,刺得眼疼。
周齊看見傅明贄凌亂地系著睡衣,茫然地站在門口,擋自己的眼睛。
傅明贄喝醉了。
周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像自我介紹似的,“我……我就是周……”
“周齊,”傅明贄乖乖地站在床邊,衝周齊伸手,眼睛一眨不眨,“抱抱。”
或許是燈光刺激,他眼睛紅了。
周齊想他今晚不應該找傅明贄喝酒。
傅明贄抱了過來,帶著點兒酒精的氣味。
他蹭了蹭周齊的肩頸,小聲說:“我抱住你了。”
“嗯,”傅明贄一喝多,周齊總有一種他在欺負人的感覺,很不自在,“快兩點了,睡吧。”
安靜了好一會兒。
久到周齊以為傅明贄又睡了,傅明贄忽然小聲問:“我睡著了,你還會走嗎?”
“我……我往哪走?”
“我找不到的地方。”
周齊沉默了。
又過了許久,後頸忽然掉了幾滴水。
淌過他被傅明贄咬破皮兒的地方,漬了鹽似的疼。他後脊椎的那塊地方被親了親,“我抱住你了,你就不能丟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