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燭店的門上掛著一層深棕色木柱子串成的門簾,沈秋棠看不清裡面,只能看到昏黃的燈光和隱隱的檀香。
但暖色調的燈光並沒有讓人感覺到溫暖,反倒從門裡透出陰森森的寒意。
“不對……”身後的鬼老大憂心忡忡地說:“這裡怎麽這麽大陰氣?”
沈秋棠回頭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殯儀館門口的香燭店陰氣重不是很正常嗎?你當了這麽多年的鬼,難道連這都不知道?”
鬼老大說:“不是的,這家店的老板命硬得很,店裡面還供奉著神佛,連我都進不去這家店,更別說普通的鬼了。而且我上周來這兒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
沈秋棠想了想,“你在門口等著我,敢逃跑的話就打到你魂飛魄散。”
鬼老大嚇得咽了下口水,點頭如搗蒜。
沈秋棠撩開門簾往裡一走,只見縱長方形的店裡,東北角的牆上掛著葫蘆和一串八個銅錢,東南角放著一盆睡蓮,西南角放著一個仿青銅鼎,西北角放著一個青瓷花瓶。
這是典型的招財風水擺設。
沈秋棠再放眼一看,這間香燭店裡供奉的居然是財神爺!
沒搞錯吧?
看來店老板不是想要害人的人,就是掉進錢眼兒裡了。
她雙手插進白色羽絨服的兜裡,清脆甜膩的嗓子一喊:“有人在嗎?”
右前方的暗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神色憔悴、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
他駝著腰,像是背著什麽重物,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來,陰沉著臉問:“你要買什麽?”
沈秋棠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卻並沒有看著他,而是在看他背上背著的、還在源源不斷地吸食著他精氣神的難纏鬼。
難纏鬼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瘦的跟牙簽一樣,嘴唇是青紫色的,牙都掉光了。
沈秋棠冷笑一聲,左手依然插在羽絨服兜裡,右手垂下握出幻劍,快步朝著難纏鬼走過去——
背著鬼的中年男人見她這副架勢,慌慌張張地問:“你你你——你要幹什麽!”
他想起最近在網上看到了很多未成年人的犯罪案例,心想這個小姑娘該不會有什麽反社會人格障礙吧?
眼看著她抬劍就朝著自己劈下來了,中年男人忙抬起手遮住臉。
過了幾秒,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如約而至,反倒背上一輕,一掃這幾天的沉重感。
他放下手,睜眼一看。
只見眼前除了好看之外平平無奇的小姑娘,居然一手就拎起了這幾天一直壓著自己的難纏鬼,就像拎著小狗的後頸皮。
難纏鬼不服不忿,還要伸手打她。
她冷哼了一聲,三下五除二就把難纏鬼的手手腳腳綁成了麻花。
看完她這一通猛虎操作,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立刻走到她身邊,“感謝大仙,救我一命!”
沈秋棠見他開了天眼,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就問:“那個彈棉花的鬼是你養的?”
花襯衫尋思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你是說獵豹?”
沈秋棠哪知道什麽獵豹花豹的。
門外的鬼老大聽到了自己生前的名號,興高采烈地吆喝著:“是我!是我!”
花襯衫一聽到這熟悉的煙酒嗓,立刻朝門外跑了出去。
鬼老大關心地問:“小劉,你沒事吧?你店裡怎麽那麽大的陰氣?”
花襯衫說:“獵豹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天你走了之後,我店裡收到訂單,我就去送花圈了。結果在那戶人家附近,被一個難纏鬼給纏住了。他這些天一直壓著我,要不是剛才有大仙及時救了我一命,再拖幾天,恐怕我都沒法再活著見到你了!”
難纏鬼特別難對付,沈秋棠居然幾分鍾就搞掂了他,鬼老大心想自己真是倒了血霉,才會得罪她。
沈秋棠走出來之後,把難纏鬼仍在地上。
鬼老大看到差點害死花襯衫的難纏鬼,上去就把他當成球來踢,踢一下、罵一句:“我讓你害小劉!看我不把你踢成球!”
沈秋棠沒興趣看他們鬼打鬼,她走到花襯衫身邊,下巴指了一下鬼老大,問:“你為什麽要養鬼?”
花襯衫對大仙言無不盡:“不是我養鬼,而是大哥有苦衷。
獵豹大哥生前是個搖滾歌手,我是他的歌迷。大哥對歌迷很好,但有個歌迷心術不正,在大哥意外死後,想用邪術把大哥的魂魄困住,以求獨佔大哥。
大哥好不容易逃出來之後,已經是三魂不見了七魄。我偶然撞見大哥,就請高人來幫大哥招鬼差,可鬼差卻說大哥的鬼籍對不上號,帶到地府後要打下地獄。大哥這才一直遊蕩在人間。
我只不過是逢年過節、初一十五,都不忘給大哥續上香火。大哥收到的香火旺,自然鬼術要強一些。
但大哥是個好鬼,平時遇見新鬼都會幫他們指路,看到弱鬼被欺負還幫他們出頭,漸漸地就成了這一帶的鬼老大!”
沈秋棠聽他說完,冷哼一聲,“聽你這麽說,他都成典范了。那他幫著小鬼害人的事你知不知道?”
“大哥最多就是嚇唬嚇唬人,不會真要人性命的。”
“哼,他是沒要人命,但他讓小鬼把人家姑娘扒光了遊街示眾,這事要真發生了,人家姑娘以後怎麽見人?”
“這……”花襯衫說不出話了。
踢完球的鬼老大自己飄了過來,也跟著花襯衫管沈秋棠叫大仙,“大仙,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做過什麽小劉又不知道,不能怪他。你要把我打下地獄還是打到魂飛魄散,我都沒意見,但求你別牽連小劉。”
“怎麽判你是地府的事,不歸我管。”
沈秋棠凌空畫了一道符,“召!”
很快,遠遠地走來一位鬼差。
鬼差與沈秋棠互相作揖,沈秋棠把鬼老大的事詳細地跟鬼差說了一遍。
鬼差說:“地府會查清他的鬼籍一事,但他這些年雖然沒欠下命債,惡果卻也不少,回到地府之後,大概會淪入畜生道,恕罪孽果。至於其他的功過相抵,判官自會一一細算。”
鬼差帶鬼老大走時,花襯衫一直含淚目送著他。
鬼老大很想再回頭看他一眼,但黃泉路上不能回頭,鬼老大忍下眼淚,唱了最後一曲——
那是他的成名曲,也是花襯衫最喜歡的一首歌。
花襯衫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找出了這首歌的伴奏,送鬼老大最後一程。
沈秋棠不喜歡這種類似鍋碗瓢盆敲在一起吵吵鬧鬧的聲音,但漫天星空下,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僅僅靠著音樂牽絆了二十多年,再次讓沈秋棠感歎了一把人世間的奇妙。
送走鬼老大之後,花襯衫開始巴結沈秋棠:“大仙大仙,以前沒聽說過您,您是不是剛搬到A市呀?我這家店在A市開了二十幾年,這一代跟鬼有關的事,我最熟了!您以後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盡心盡力……”
沈秋棠擺手道:“別叫我大仙,折煞我了。對了,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件事想問問你。西九區的河邊有一座矮樓,那裡詭異得很,你知道些什麽嗎?”
花襯衫瞬間斂去笑容,“那座矮樓不是最詭異的,千萬別去那條河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這張寫得有點卡,比預計延後的時間還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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