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柳羅衣發出一聲細碎的囈語,尉遲離愣了一下,發出一聲歎息:“這附近可有醫館?”
辛然跑出去張望了一番,回來道:“如今這時辰,哪裡能找到醫館?這附近只有一座客棧,公主不如先將她安置下來,待明日再做打算。”
尉遲離蹙著眉頭,將手輕輕搭在了柳羅衣的額頭上。
“都燒成這樣了……”
“罷了,先找個客棧吧,更深露重的若是再著了涼,她這條小命恐怕真得搭進去了。”尉遲離再次將她抱了起來,在懷中摟得緊了些。
客棧裡面倒是燈火通明,人卻不多,許是已經都睡下了,尉遲離穿著黑衣裹著面巾,懷中還抱了個女子,冷不丁闖進去,將那客棧小二嚇得差點鑽進櫃子底。
“你躲什麽,還不快給我家公……公子開一間上房!”辛然跟在後面,唰的一聲將寒光鋥亮的劍拔了出來。
那小二更是嚇得夠嗆,哆哆嗦嗦地爬了出來,飛快寫了一張單子,啞著嗓子喊:“貴貴貴客,一一一間上房!”
尉遲離懶得理會別的,抱著柳羅衣徑直奔上了三樓,找到房間,將她輕輕平放在床榻上。
“柳羅衣,你醒醒,還活著嗎你?”尉遲離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臉,用力往上提了提。
變了形的臉還挺可愛,她心想。
柳羅衣稍稍動了動,呢喃著:“別,別碰他,你們衝我來,我什麽都給你們……”
“別碰裳兒,他還是個孩子啊……”
她又開始流眼淚了。尉遲離下意識地用袖子將她臉上晶瑩的淚水拭掉。
“辛然!去找大夫,若是大夫都睡了,就把他從被窩裡給我拽出來!”尉遲離突然厲聲道。
辛然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忙蹦了起來,大步跑出了門。
她莫不是出現幻覺了,方才一瞬間,公主仿佛變了一個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氣勢,讓人忍不住心悸。
只是錯覺吧……她安慰自己。
尉遲離一向身體素質好,平時在野外偶爾感冒,也都熬一熬便好了,從未當回事兒。
但是如今看著柳羅衣,她卻不知所措了起來。
仿佛面對一個一碰就碎,卻十分寶貴的瓷娃娃,捧也不得,放也不得。
柳羅衣開始發抖了,尉遲離這才驚醒過來,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暗罵自己怎麽突然就變蠢了,不就照顧個病人嗎。
她急忙從身旁拿起一床繡花棉被,輕柔地蓋在了柳羅衣身上,然後笨拙地幫她掖好邊邊角角。
“好冷……”柳羅衣閉著眼睛,細細碎碎地說。
尉遲離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將貴妃椅上的絨毛毯子扯了下來,也蓋在了柳羅衣身上。
“你怎麽還在發抖啊……”尉遲離鬱悶得直撓頭。
柳羅衣翻了個身,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活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娃娃。
尉遲離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單腿半跪著坐到了柳羅衣的身邊,伸手將她從床上撈了起來,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裡。
滾燙的,柔弱無骨的身體,抱在懷中有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她的頭髮毛茸茸地蹭在尉遲離的下巴上,癢癢的。
柳羅衣突然間不再發抖了,她甚至還將身子再次往她懷裡縮了一點,尉遲離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動都不敢動。
直到柳羅衣再次紋絲不動睡過去後,她才伸出僵硬的手,把棉被裹在她身上。
都是為了救人,我真是個慈悲為懷的大好人!尉遲離心中默念。
不怪她瞎想,此時的氣氛著實有些,旖旎。尉遲離靠在身後的床柱上,而柳羅衣靠在她的胸口,縮成了一團。
雖說柳羅衣此時臉色白得不像活人,但仍然美得讓人心驚,一雙杏眼緊緊閉著,睫毛濃密,黛眉輕斂,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無論再怎麽細看,都看不出瑕疵來。
仿佛一株雪蓮,清冷脆弱,容不得人侵犯。
尉遲離盯著她的臉搖了搖頭,這麽好看的姑娘,竟然有人忍心如此對待。
柳羅衣許是熱了,一雙玉手伸出來摩挲了一番,將棉被推開,又將自己的外衫拉了下去,露出柔婉瑩潤的雙肩。
尉遲離頓時感覺自己腦中嗡的一聲,差點當場死機,她忙閉上眼睛,心念著罪過罪過。
那隻手還在往下拉扯,尉遲離一邊在心中罵街,一邊在那隻手造出更多罪過之前,將它緊緊攥住,按在了旁邊。
門外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尉遲離心下一驚,忙從床上跳了下來,手忙腳亂地將柳羅衣擺好,再蓋上棉被,自己原地轉了好幾圈,然後吹著口哨靠在了貴妃椅上。
辛然火急火燎地帶著大夫闖進來,就看見了這麽一副場景。
“您既然這麽開心,又何必找大夫?”她有些不解。
尉遲離咳嗽了兩聲,從貴妃椅上跳了下來。
那大夫看上去便是一臉的起床氣,他從懷裡取出一方手帕蓋住了柳羅衣的手腕,這才將手指搭上去,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兒。
“你是她什麽人?怎麽將人折騰成這副模樣,從脈象上看,身子極弱,定是多天滴水未進,再加上急火攻心,才導致發熱昏迷!”
“多好的女娃娃,怎麽就碰上你這種男人。”那老頭一邊摸著胡子,一邊用十分不滿的眼神打量尉遲離。
尉遲離:我冤枉……
那老大夫雖說眼神不好,但卻極為認真負責,一邊洋洋灑灑開了一整張紙的藥,一邊將尉遲離罵了個狗血淋頭。
待他說完離去,柳羅衣也喝完了藥,天都泛出魚肚白了。
尉遲離一屁股坐了下來,咬了一口辛然從外面買的包子。
辛然則蹲下身子,用金瘡藥給尉遲離塗抹著腿上的傷口:“公主,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姑爺夜裡怕惹人注意不敢聲張,如今天一亮,定會想法子四處搜尋。”
“待她醒來,我們便換個隱蔽些的地方。我身為公主,難道在這京城中就沒什麽鋪子,財產之類的嗎?”尉遲離問。
這些日她一直忘記了這個問題,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沒有銀子可都是寸步難行的。
辛然將藥放下,站起身來,咬著唇道:“有倒是有的,而且光是您當日進京之時,皇帝便賞了不少田地宅院,只是……”
“只是什麽?”尉遲離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是姑爺不知和您說了什麽話,您第二日就將這些地契房契都交給了他們,如今只剩一些零散的東西,光是維持生活就所剩無幾了。”辛然苦著臉說。
尉遲離隻想一頭撞死在牆上。
連財產都能全部交出去,就是為了所謂的愛,真是傻到了一定地步。
一邊的柳羅衣動了動,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