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白緞的承諾後,第二天, 程向東便帶著幾名警察前往碧水灣小區,務必要將“白大師”平平安安地帶到中野清太面前,中途不能出半點簍子。
一路上,為兩人充當司機的程向東表情格外複雜古怪,頻頻通過後視鏡窺視車後座的兩人——對於程向東這般的上層子弟而言,結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甚至事關家族的興盛,除非對女人一點也硬不起來, 否則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與門當戶對的女性結婚, 即使更加偏愛男人, 也絕對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講。
程向東從來沒有想到,自家發小出櫃得如此光明正大, 而他也突然多出來一個男“嫂子”, 著實有些……不太適應。
感受到程向東悄悄投來的視線, 楚堯頗有些不堪其擾,他抬手攬住白緞的肩膀,然後在對方莫名其妙看過來的時候低下頭,在白緞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白緞愣了愣:“怎麽了?”
“沒事。”楚堯笑眯眯地搖了搖頭,“就是突然想要親親你。”
白緞的面孔微微有些發紅,但他仍舊深深記得楚堯先前要求他“端架子”的囑托,終究還是努力板起臉來,微微點了點頭,而沒有像是以往在家中那樣順杆爬著索要抱抱親親。
程向東被楚堯與白緞的互動閃瞎了眼,又得到楚堯一個警告地瞥視,終於被刺激地消停了下來,一直到到達目的地,再也沒有向後多看一眼。
——呵呵,看白大師那高冷矜持的模樣,肯定是自家發小在主動倒貼。
——不過是個死皮賴臉的倒貼貨,有什麽值得炫耀的?簡直氣死人了!
程向東目送著兩人相攜上樓,默默甩上了車門。
當白緞與楚堯被帶到中野清太所住的套房時,中野清太早已經等在了那裡。見到兩人進來,他主動站起身,率先迎了上來:“白大師,楚先生,在下中野清太,數日前曾有幸與二位有過一面之緣,但當時在下正因為祖父的去世而鬱躁不安,多有怠慢,還請二位海涵。”說著,他雙手緊貼褲縫,鞠了個躬,態度極為誠懇。
白緞被這一番“大禮”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楚堯,而楚堯也有些無奈,向中野清太回了一禮:“我們當時也沒有向中野先生問候,實在抱歉。”
彼此謙遜一番,三人終於在沙發上落座,中野清太坐姿筆挺,雙手放在膝頭,似乎整個人都時刻緊繃著那般,弄得白緞也下意識緊張起來,跟著挺直了身體,而楚堯看起來就隨意多了,充其量只是不失禮罷了。
眼看著中野清太的目光大多停留在白緞身上,楚堯心中有些不悅,主動笑了起來:“這一次接到中野先生的邀請,實在讓我們有些意外呢。”
中野清太將目光禮貌地移到楚堯臉上,微微頷首:“還請二位不必多想,在下此次邀請二位前來,一者是為了封印古劍,二者也是為了向二位進一步了解祖父去世前的事情——據說,祖父在拍賣會上,曾與二位有過些許接觸?”
“的確如此。”楚堯點了點頭,“我們與中野一郎先生都看中了同一尊青銅鼎,難免會有一些衝突,最後由我們僥幸拍下,還望中野先生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中野清太連忙搖頭,“價高者得,這是規矩。”
“後來,中野一郎先生又看中了那把古劍,而小緞身為風水師,看出那把古劍有一些問題,但先前因為競拍青銅鼎,我們與中野一郎先生產生了些許矛盾,也不太好提醒他放棄拍賣,所以不得不同樣參與了競拍,希望能夠將這把古劍拍下,以免其危害到旁人。”頓了頓,楚堯表情歉疚,“只是,我們兩個小輩畢竟比不上中野一郎先生的財力,先前又為了青銅鼎而花出了一大筆錢,終究沒有勝過中野一郎先生。”歎了口氣,楚堯搖了搖頭,“當時,那把古劍的封印猶在,我們認為它應當不會引出什麽大亂子,所以也沒有多管,沒想到……竟然會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來。”
“多謝二位的好意,關於在下祖父的意外離世,也請二位無需自責。祖父年紀大了,性格有些古怪執拗,哪怕二位當時好意提醒,他大約也不會放在心上。”中野清太露出一絲笑意,輕聲寬慰。
“前幾日,我們專門來了一趟華文東方,其實也是為了來看看情況,提醒負責此事的程向東先生關注那把古劍,以防有其他人遇害。”楚堯接著開口。
中野清太微微頷首,對此表示理解。
早在邀請白緞與楚堯之前,中野清太便仔仔細細了解過這兩個人,認為他們似乎在自己祖父的死亡中扮演著某個不可或缺的角色。但這位楚堯著實狡猾了些,還未等他開口詢問,便主動將一切和盤托出,讓中野清太找不到什麽漏洞,反倒還需要對他們表示感謝。
只不過,中野清太與中野一郎這對祖孫的關系並不算好,他已經長大成人,但中野一郎卻一直緊緊攥著手中的權利,彼此間的矛盾一直很大。至於中野清太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中國,也無非是向中野家族做出一個孝子賢孫的模樣,以免落人口實,但實際上,他卻並不在意自己祖父的死因,也並不想為了他而得罪什麽人。
此次,他邀請白緞與楚堯為古劍驅魔,實則有三個原因,一來是想要見識見識這位“白大師”的實力,二來為了進一步了解中野一郎死亡的真相,三來……則是因為,他想要認識白緞這個人。
中野清太並不是在中野家族中長大的,他的父親與母親屬於自由戀愛,有點像是王子與灰姑娘的童話故事。只可惜,美好的童話終究抵不過殘酷的現實,中野一郎並不同意自己的長子娶一位平民姑娘為妻,而中野清太的父親就算頂著被家族除名的威脅也要堅持自己的愛情,於是,他便被中野一郎逐出了中野家——畢竟,冷酷無情的中野一郎並不需要一個膽敢忤逆他的繼承人,而情人眾多、又正值壯年的他那時候也並不缺少什麽兒子。
中野清太的父母離開中野家,過上了平凡卻幸福的生活,並於次年誕下了中野清太。但身上流淌著中野家族血液的他們,卻依然逃不開中野家的陰影。
也許是早年做下了太多惡事,使得中野一郎晚年遭到了報應。他擁有不少情人,但卻並沒有生下太多兒子,甚至,除了早年因為忤逆而被驅逐的長子外,這些兒子竟然斷斷續續得或是意外或是人為得相繼殞命,最終一個都沒有剩下,而他的那些女兒,在觀念傳統的中野一郎眼中都是用來聯姻的棋子,斷不能繼承他的位置。
於是,中野一郎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長子,但無論是他的情人還是他的敵人,都不願意看到這位長子重歸中野家族。
很快,在多方勢力的插手下,一場車禍帶走了中野清太父母的生命,只有年歲尚小的中野清太被自己的父母雙雙護在懷裡,幸免於難。
他被中野一郎帶回中野家,作為繼承人教導,但中野一郎性格狠戾,而已然記事的中野清太也記恨他害了自己父母的性命,故而這對祖孫間的關系一直極為冷淡,與其說是親人,倒不如說是仇敵。
中野清太小小年紀,便明白了權勢與地位的重要性,他拚盡全力吸納著中野一郎教導給他的知識,努力往上爬,成年後更是試圖從中野一郎手中爭奪權力,使得雙方關系進一步惡化。
中野家族與中野一郎一樣,也是一個充滿冷酷與利益的家族,中野清太厭惡中野家,他心目中最美好、最溫馨的日子,就是自己還是一個普通的平民孩子,被父母寵愛著的時光。
對父母的回憶,是支撐著中野清太前進的唯一動力,而記憶中母親溫暖純淨的笑容,更是他腦海中最美好的景象。
對於母親的依戀和懷念,使得中野清太逐漸產生了極深的戀母情結。他對於婚姻非常看重,希望能夠組建一個像自己父母那般溫馨和諧的家庭,但一直到今天,他都沒有找到心目中那位理想的妻子。而另一方面,他也同樣受到了中野一郎的影響,私底下有著不少情人,每一個情人都或多或少帶著他母親的影子,用以滿足他對於母親、母愛的思念與渴望。
那一日,在酒店大廳看到白緞的第一眼,中野清太便不由有些失神,因為白緞的五官與他的母親有著七分的相似——畢竟是迷得他父親哪怕拋棄大家族繼承人的身份也全心全意愛戀著的女子,長相自然極為出眾,而東方人的審美觀大同小異,美人與美人之間,總歸有著些許的共通之處。
最重要的是,白緞的眼睛簡直與他的母親一模一樣,眸光清澈醉人,宛若一泓秋水。
哪怕明知道對方的身份不一般,明知道這般手段高深的風水師不是他能夠覬覦的,但中野清太仍舊忍不住想要認識他的欲望,哪怕面對面坐在一起,閑談幾句,也甘之如飴。
抱著這樣的心理,當程向東詢問他要邀請哪一位風水師的時候,中野清太便鬼使神差地選中了白緞——即使他太過年輕、資歷太淺,並不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但既然中野一郎已經死亡,他也已經順利掌控了整個中野家族,那麽偶爾的任性,應當是可以接受的吧?
望著坐在自己對面淡漠而又安靜的白發青年,中野清太極力掩飾住眼底的癡迷,禮貌地與楚堯談笑風生,但他卻實打實地認為這個楚堯太過礙眼了一些,讓他極為不滿。
同樣看出中野清太對白緞不懷好意,心中暗搓搓發狠,嘴上卻越發滔滔不絕、侃侃而談的楚堯:真想將他臉上那對招子挖下來踩爛!
正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