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孜玉張了張嘴。

　眼前的灰燼漸漸形成一雙手， 正漂浮在她頸間，她瞳孔遽然一縮，這才明白， 為什麽以前一提書中世界，就會感覺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苦澀一笑， 原來真是紙片人。

　那麽顧清漓也只是一個角色而已嗎？他們都不是活的， 只是一堆墨水組成出來的，他們的家事，過往以及將來，都在作者筆下決定了命運。

　那她還有必要改變命運嗎？

　顧清漓輕輕握著她的手，緊皺眉宇：“你看著很難受， 是明白周……她的寫的是什麽意思了嗎？”

　程孜玉抬眼， 唇瓣震了震，她沒辦法解釋著，可當她看清顧清漓的那雙眼睛，深黑色之中有著一絲褐色，她忽然想，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像她一樣染上了色彩，這個世界會怎麽樣？

　“我……”她不能說書中世界，程孜玉想了想說，“周思思的意思， 就是讓我們不斷地想，不斷地去改變， 即使這個世界它是虛假的。”

　“虛假？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的意思， 我和周思思一樣，沒有辦法具體說明，我能做的， 就是改變我們的命運。”程孜玉合上日記，遞給顧清漓，“日記後面的內容，你可以多看看。”

　顧清漓皺眉接過，似乎不太明白。

　目前只有她被染上色彩，那麽她可以認為，所有書中角色意識到這個世界是書中世界才會被覺醒，才會被染色，才有可能不按照原劇情去走。

　所以，作者安排的大結局，按照周思思所說的，就是男主和女配存活，可是作者並沒有提及這裡之後的劇情。

　對，所有的書一旦大結局，後面都不會提及，那麽宇宙何其之大，沒有書寫的部分會怎麽樣？那這裡幸存的人又會怎麽樣？還是到了大結局部分，世界再次輪回嗎？

　可是不對，逆轉之前，謝飛羽相當於走到了大結局，可是世界為什麽還正常運轉？

　是因為周思思嗎？因為周思思的覺醒，所以她逆轉時間，也就是說，逆轉之後的劇情不是作者書寫的部分了？

　不對，還是不對。

　程孜玉低頭沉思著，她越想越煩，尤其是眼前的灰燼，清晰蒙眼，等等，灰燼形成了世界，她能用薄弱食物系異能令小紅花暴漲，為什麽就不能控制灰燼，讓這個世界成為真的世界，拜托控制！

　但僅憑她一人，很難做到，只有覺醒的人越多，才能通過大家的力量去掙脫束縛。

　這時，又一隊武裝車隊疾馳而來，這些車基本底盤很高，車輪似坦克，路邊破破爛爛的轎車直接被碾壓成碎片。

　眾人頓時警惕起來。

　裝甲車停下，打開蓋，謝芷柔單手從中跳出，下了車後怒氣衝衝，腳步“蹭蹭”地走到程孜玉面前，她上下打量一眼，似乎確定了什麽，她這才冷眼看著顧清漓：“不錯，連我都敢戲弄。”

　“伯母，我哪敢戲弄您，我這說的都是大實話。”顧清漓挑眉，氣勢絲毫不弱。

　謝芷柔冷笑，盯著程孜玉，態度依舊如以往那般，沒什麽好臉色：“過來。”

　程孜玉一頓，如果沒有看見周思思的日記，說實話，她可以毫不留情譏諷，可現在，她有些分不清謝芷柔到底是不是在意自己了。

　說不在意，她派了劉宇飛一直守候著，可以破格千裡來尋，可要說在意吧，哪有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實驗的。

　程孜玉看著她的眼睛，不知為何，感覺就像有個囚牢，裡面的人嘶吼著，可卻沒有任何人能聽見。

　程孜玉無意間，腳步向她靠攏。

　忽然，手腕被顧清漓緊緊拽著，程孜玉回頭，笑了笑，這才被松開。

　她走到謝芷柔面前：“我沒事。”

　謝芷柔見狀，神色緩和不少：“謝飛羽帶著大批人逃往方舟之地，我不會阻止，因為我不確定這個世界還有沒有救，如果你們也想乘坐方舟的話，只需要投靠謝飛羽。”

　程孜玉聞言，心底越來越慌，她見顧念清認真沉思著，脫口而出說道：“不能上方舟，宇宙太過未知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安全。”

　是也不是。

　其實是她想到了作者並沒有描寫過脫離地球後的世界會怎麽樣，那麽飛離這個世界後的宇宙，可能沒有任何生命體，是空空如也，又或者去了宇宙的方舟，最後必定因為某種因素不得不回歸這個這個世界，總而言之，那雙大手不會讓角色脫離到未知的地方。

　除非方舟上有人覺醒。

　就像她和周思思那樣，這就意味著這個世界逐漸完善，自成新的生命體系，而不是毫無色彩、冷冰冰的一張紙。

　顧念清看向顧清漓，遲疑不決。

　謝芷柔望著程孜玉，目光之中透著意外：“這也是我遲疑的原因，所以你是一道保險。”

　程孜玉苦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在我身上做的一道保險，我已經送給了謝飛羽。”

　謝芷柔緊握她的手腕，眼眸之中明顯溢出怒火：“你說什麽，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什麽？”

　程孜玉抿唇。

　謝芷柔漸漸松手，晃了晃身，程孜玉見狀，下意識扶著她：“我沒什麽事，他沒對我做什麽，我只是不想再被種子，被實驗品這種名頭束縛而已。”

　“他把你體內的種子挖了，對嗎？”謝芷柔本就清冷孤傲的樣子，變得頹廢，好像一下子從高空掉落，狠狠摔地。

　“不是……”

　顧清漓聞言，深邃的眼眸隱藏著殺意，她緊緊攥拳，腳邊的水泥地忽然裂出現光滑的小凹口，就連一旁的裝甲車的車輪，也完完整整變成了半圓缺口。

　程孜玉見狀：“空間吞噬！”

　顧清漓對著謝芷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伯母，謝飛羽雖然是你養子，但我還是得尋求一下你的意見，我想殺了他，可以嗎？”

　謝芷柔怔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程孜玉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或許周思思是對的，謝芷柔並沒有表面的那麽無情，否則面對背叛的謝飛羽，她該毫不猶豫又或者無所謂的態度同意才是。

　“對了，謝飛羽收集的其余種子呢？”程孜玉轉移話題，“那至少可以用種子建立一道兼顧的防禦。”

　又或者，她能夠試著去控制灰燼。程孜玉仰頭凝視著天空。

　“基本都用在了方舟上。”她答。

　顧念清聞言，聳肩：“無所謂，反正我們基地已經有了一顆種子，不如請您帶著您的人投靠我們。”

　謝芷柔搖頭：“不行，艾薇被謝飛羽抓了，光有種子還是不夠。”

　“艾薇被抓了？”程孜玉一愣。

　“恩！”

　“艾薇？為什麽要救她？”顧念清不以為然，“我們基地也有科研者，也不缺她一個，何必冒險。”

　程孜玉搖頭：“不，異能者過度使用異能，會遭到反噬，只有艾薇有希望研究出抗體。”

　“反噬麽？”顧清漓喃喃自語，垂眼說道，“難怪……她會衰老了，都是因為我。”

　程孜玉反握著她：“不怪你，相反，因為有你，周思思才活得有期待，她不後悔，所以你該開開心心活著，用生命去記著她。”

　顧清漓點點頭。

　“居然會反噬！”顧念清回頭看了一眼現有的兵力，“我得通知基地的人，集合趕過來可能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方舟還有多久會離開？”

　謝芷柔：“方舟啟動還需要幾天檢修測試，最少需要四天，我讓一部分人去營救拖延，應該有六天的時間。”

　“這裡離廣市進，我們回去找清妍她們，集合所有的力量，我們不僅僅要救下艾薇，還要奪取種子，只有一顆我可不放心。”顧清漓望向廣市，輕輕一笑。

　“恩！”程孜玉點頭。

　最後眾人始終圍繞著種子轉悠，程孜玉心底略感疲憊，可種子至少可以為她爭取時間，為許多未覺醒的人爭取時間。

　******

　山田川野順利被互送至方舟之地，他抱著兒子下了車，看著眼前搭建起來的鐵網與帳篷，只有一個入口，而在這後面，是一個高高的圍牆，圍牆後面可以隱約看見巨大的飛行船以及一條長而通天的跑道，飛船周圍亮著密密麻麻的探照燈，看著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樣美麗。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唇色開始發白的兒子，嘴唇抖了抖，勉強笑道：“兒子，只要我們上了方舟，就安全了。”

　“恩！”他虛弱點頭。

　他跟在士兵身後往鐵網走去，不經意問：“兄弟，這鐵網是幹什麽的。”

　“裡面住了一群想上方舟的人，只有經過檢測後，他們才能通過鐵網上方舟。”

　山田川野進了鐵網，裡頭有點雜亂，許多人都待在自己的帳篷裡，似乎等待著檢測：“這麽多人，這要排隊等到什麽時候？”

　“放心吧，您可是組長身邊的研究員，會優先安排您進行檢測。”

　山田有點急：“那……你們是怎麽檢測的？安全嗎？”

　“當然安全，最先脫衣服看看有沒有外傷，男女分開的，然後再通過抽血，用測驗條再檢測一下看看血液有沒有被感染，沒有的話就能上方舟了。”

　山田川野下意識捂著兒子的小腿：“那個，我們父子倆有點累了，現在天色都這麽晚了，就先讓我住帳篷好好休息一會。”

　士兵疑惑回頭，見小孩靠著他的肩膀，好似熟睡，他指著一旁空著的帳篷：“也行，我也累了，您就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我給您找點吃的，盡快幫您安排檢測。”

　“好，謝謝！”

　士兵給了他們一人一個號碼牌：“你們拿著，明天我去登記。”

　“謝謝！”

　山田川野看著他們離去，這才躲入帳篷，裡面還有一些髒舊的衣服，他也不嫌棄，鋪在地面上，讓兒子躺著。

　他環顧四周，從口袋悄悄取出一隻紅色針管：“兒子，爸爸給你打支針行嗎？”

　“爸爸，我怕疼。”

　“乖，不疼的，你現在生病了，只有打針你才會健康，才能跟著爸爸上方舟。”他眼中含淚，“你也不想和爸爸分開，對嗎？”

　“恩，我不要和爸爸分開。”

　“你是男子漢，等會爸爸給你打針的時候，千萬別哭，知道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