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帶著她並沒有繼續往北市， 反而往右斜，拐入另一條公路，程孜玉皺眉， 看了一眼路牌：“疾風，往北， 你往哪裡跑呢？”

　“汪汪！”它回答。

　“我聽不懂。”程孜玉一笑。

　疾風躍過一輛輛堵路的破車， 一邊跑一邊嚎叫，它踩著車頂跳躍，程孜玉清清楚楚看見一隻龐大的隊伍正在不遠處休整，當她看見熟悉的身影時，開心地揮手。

　顧清漓， 她正靠著顧念清， 二人的樣子看著有些親密，程孜玉看見顧清漓漸漸將額頭枕在顧念清的肩頭上，那一聲欣喜溫柔的“顧清漓”三字就這麽被堵在了喉嚨裡。

　換做以前，程孜玉扭頭就走。

　可現在的她，反而怒氣衝衝，當疾風帶著她跑到跟前時，被士兵攔住，冰冷的搶對準她後，她一聲吼如母獅子一般：“才幾天， 你特麽敢背著我紅杏出牆。”

　顧清漓迅速松開手，抬起頭來， 淚眼含情脈脈望著她， 好似有許多的話，許多的眷戀，許多的歡喜都從那雙眼眸裡展現。

　她擦了擦眼角， 走到她面前，將人緊緊抱著，隨後埋首輕輕吸了一口氣，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家中有母獅，我可不敢。”

　“你睜眼說瞎話呢？還不敢？”程孜玉瞥向顧念清，努嘴示意，“都摟摟抱抱了，怎麽還騙我？”

　“小的真沒那個膽。”顧清漓一副委屈的模樣，“姐姐，我可以對天發誓的，如果扯謊……我就天……”

　“停……行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扯那麽老套的梗。”程孜玉並不吃這一套，推開她，“那你說說，你們在幹嘛？”

　“我可真羨慕你們。”顧念清一笑，將日記本遞給她，“這個，是老板身前留下的日記本，顧清漓只是被老板的偉大情懷感動了。”

　程孜玉接過，摸了摸書皮。

　“這兩天，你在謝芷柔那邊過得怎樣？”顧清漓見短短幾天，程孜玉瘦了很多，心底略感不適。

　“就那樣吧！”程孜玉打開書的微微一頓，便若無其事翻看著。

　“你是她女兒，她還能虧待你？”顧清漓說這話，有些底氣不足，或許是認為謝芷柔公認的冷硬心腸，說不定還真會被虐待。

　“你都知道了？”程孜玉抬眼，“這麽說她和你說了什麽，所以你才離開嗎？”

　顧清漓點頭：“至少她說得對，我太弱了，僅靠我一人的力量，我誰也護不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程孜玉低頭，看見日記的內容時，她楞了一會，“周思思居然是你親媽！”

　“恩！我也沒想到，也難怪她會這麽照顧我。”顧清漓陷入回憶，露出笑容。

　周思思日記，二十一年前。

　【我在大學和男友相戀，相愛，卻意外懷孕，那時候我們經濟能力有限，他讓我打掉孩子，看著他無情無義的帥氣面龐，我第一次覺得他是那樣的醜陋，我舍不得，可我知道我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於是向朋友借錢，準備打了孩子，可到了醫院，我恐懼著，最後我逃離了，之後發現，他對我不管不問，甚至還躲著我，說什麽孩子他不管，生下來和他也沒關系，我徹底死心。】

　【孩子生下來後，我輟學了，我實在沒有能力又上學又照顧她，我不敢回家，我自己也是單親家庭，母親常年患病，根本沒有多余的能力照顧我們母女，我打工賺錢，堅持了半年，一個噩耗傳來，母親去世了，這令我有些喪氣，差點一蹶不振，可我還有她，我還能堅持，即使沒有錢，沒有吃的，住著破敗民房，我依舊能維持活著，是的，就是活著，可是孩子一場感冒，就能讓我束手無策，最後壓垮了我，就在這時，我看見了希望，無意間我了解到了謝家的實驗，有風險，可卻有高額獎金，我去了恐怕沒有辦法照顧她，我只能將她放在孤兒院門口，最後讓她和我母親性了顧——顧清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見她。】

　【沒想到，謝芷柔什麽都不缺的人，居然親自做著實驗，這個人很有魄力，我崇拜她，想成為她，但我知道不可能成為她，謝芷柔從小沒有父母，每天都像機器一樣學習吃飯，難怪她這個人總是那麽冷冰冰，她有個女兒，我一直好奇謝芷柔的對象是誰，又有誰可以忍受她的冷，我第一次看見她的女兒時，讓我想起了我女兒，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會不會恨我，不知道她長大後又是什麽樣？】

　【實驗很成功，但卻有很多人都死了，看著一堆的屍體，我的內心是麻木的，後來，謝芷柔的女兒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也離開了實驗，帶著豐厚的獎勵開始成立公司，賺很多很多錢，我本想接回我的女兒，可是到了孤兒院門口，我猶豫了，因為我知道，還有一部分實驗看似成功的人，最後都死了，我不知道我自己會不會是那批人，我不想接回女兒後又撒手人寰，這對我來說，很難接受，於是我捐款給了孤兒院，希望他們能善待我女兒，可是我還是不放心，只能一有時間，就偷偷躲在一旁看著她，只要她安全，我就能安心，但我始終覺得缺少什麽，於是，我領養了一個孩子——顧念清，有了她，我的內心可恥得得到了一絲救贖，我知道我很糟糕，對不起，我的女兒！】

　【我遇到了前男友，他看起來很失意，胡子拉碴，我看見他反而放下了許多，可他竟然要跟我複合，我不同意，他就天天尾隨著我，這天夜裡，他對我動手動腳，我一怒之下對他暴打，差點將人打死，這時我才發現，我的身體出現了變化。】

　【我的身體素質提高了不少，偶爾夜晚會做夢，夢中的一切都一一實現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將這些告訴了謝芷柔，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讓我不定期匯報一下，我說可以，不過我提了個要求，希望她能照看我女兒，以謝芷柔的能力來說，這是舉手之勞的，這麽多年，謝芷柔的確守信用，我的女兒上學之路都是她鋪平的，只是我不太喜歡謝飛羽這人，雖然他聽謝芷柔的吩咐，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我女兒負責照顧她，可我就是不喜歡他，尤其是我知道了他騙了我女兒去了謝家實驗，我差點沒飛到謝芷柔家裡跟她拚命。】

　【後來，我看見了世界末日，我恐懼著，將這些都告訴了謝芷柔，她說，她知道，謝家祖先就已經預知了這一切，所以她從小背負著拯救世界的使命，方舟計劃就是其中的備選，我好奇，她還有什麽方案可以拯救世界，但她沒有告訴我。】

　【世界末日倒計時，我越來越不安，於是，我去了謝家研究院，在那裡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我女兒，同時也警告謝飛羽離我女兒遠一點，末世到來，我一直跟在我女兒身邊，這樣我才能看見她的未來，可是，這個未來我居然看不見。】

　【隨著時間推移，我漸漸感覺疲憊，總覺得有一雙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感覺我就像傀儡一樣，當一件件事情發生時，我沒有改變的能力。】

　程孜玉看到這裡，微微蹙眉。

　【這個世界沒有未來，是一片灰暗的，方舟計劃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因為我看見我自己並沒有登上方舟，我很疑惑，用一切辦法看我女兒的未來，她上了方舟，不知生死，方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安全，宇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我始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阻止方舟計劃，畢竟地球也看不見未來，直到我發現程孜玉死後露出來的照片，原來她是謝芷柔的女兒，可我的心思在我女兒身上，卻一直都沒發現，她就這麽死了，也就在這時候，我看見這個世界最後被喪屍佔領，冷冷的地球上長滿了綠植，不再有人類存在的工業。】

　【這樣，我就不能毀掉方舟了，可偏偏這時候，我看清了我女兒的未來，如果她上了方舟，一定會死，我的女兒在方舟上和謝飛羽動了手，她很強，也不甘人下，動手的原因是因為我沒能上方舟，是謝飛羽用了點手段，她生氣，徹底爆發，謝飛羽打不過，方舟被破壞，謝飛羽只能帶著田慧秀恩等一部分人脫離方舟，隻留下了我女兒，我不能讓這個未來發生，即便讓我女兒留在地球，即便這裡全是喪屍，但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會保護她。】

　【於是，我開始破壞方舟計劃，謝飛羽果然針對我，我的女兒左右為難著，但我堅定不移，絕不能讓她上方舟，最後，我成功了，我的女兒留了下來，我開始認為，我有能力改變這一切，這時候，謝芷柔意外找到了我，請求我將時間逆轉，我很意外又好像意料之中她不會走，因為程孜玉的存在，並不是對她毫無意義，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她才想找回，可是我也有女兒，一旦耗費異能逆轉時間，我會怎麽樣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放不下我女兒，所以我拒絕了，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絕望陷入地獄，這樣一個人，用盡一生想挽救世界，卻得了這樣一個結果。】

　【最後，這個世界還是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異能者越來越少，普通人相繼被感染，人類正在消失，我看著我的女兒，我知道我得逆轉時空了，她陪了我這麽多年，其實我也該足了，只是我不知道逆轉後，這個世界的軌跡還會不會依舊朝這個方向發展，我想了很久，方舟計劃既然行不通，那只能實行謝芷柔另一個計劃，我想，那應該是程孜玉，我知道程孜玉剛出生就參與了實驗，後來不見人，謝芷柔也一定知道她在哪，為什麽這麽多年沒聯系，我想她應該是和我一樣的，她害怕。】

　程孜玉抿了抿唇，眼眶微紅。

　【我叮囑了顧清漓，時空逆轉後讓她不要急著改變什麽，因為一切都有我，我耗盡異能，以我女兒做媒介逆轉空間，在期間，我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世界成了一片灰燼霧，仔細一看，好像墨水，最後墨水漸漸呈現還原，我知道成功了，可我的身體也因此出現了問題，我在快速衰老，我不知道怎麽改變這個衰老，還有那片灰燼讓我逐漸明白一件恐怖的事情，我覺醒了，可惜我沒有時間去了解更多，於是我只能將我生前發生過的事情寫出來，我知道程孜玉平日喜歡在小破站看書，我將其發表到網上，後來，我找到了她，將存有我異能的指南針交給她，我不敢過多乾預，因為那雙大手一直盯著我，我知道那是什麽，可我不能說出口，我怕她不夠理解我的意思，我只能弄亂她的房間，將手稿給她，至於她怎麽理解，那是她的選擇，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會發生什麽，我只希望程孜玉去找到我的女兒，希望她們能相互照顧，這也算是我還了謝芷柔的恩情吧！】

　所以，是這個灰燼形成了世界。

　一雙大手，為什麽周思思也能被鎖脖子，還有覺醒是什麽？為什麽每次她想提書中世界就會被鎖住！

　忽然，程孜玉怔住，她抬頭看著天空之中正在飄落的灰燼，腦袋嗡嗡響，她伸出手，再次觸碰到一片墨水，空間的灰燼隱約揮撒，像是書寫。她一垂眼，其余人均是一片灰色，只有她自己是色彩。

　好像黑白的紙書，所以這是……

　書中世界！

　所以灰燼就是墨水，正在被人書寫著他們的人生，而她只是書裡的一個炮灰角色，從頭到尾被寫死的角色而已，程孜玉看著顧清漓，她的眼眸灰白之中多了一絲光暈與疑惑，程孜玉忍不住忽然苦澀一笑。

　這算什麽？

　垂死掙扎後的憐憫嗎？為什麽要讓她知道這些，可笑，她居然只是一個炮灰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