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昏昏沉沉， 身體還有點疼，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世界由一片墨水組成，夢見自己死亡後， 屬於自己的那片墨水漸漸消失， 還夢見顧清漓掉下了山間。

　她被夢中的那一幕驚醒， 迅速掀開眼簾坐起身， 抹了一把額間汗水， 是冷的，觸感真實， 這才發覺她沒死。

　周圍的環境令她熟悉又陌生，房間的顏色呈現黑白，很單調，就像她小時的夢， 是冰冷的熟悉感。

　熟悉？可環境的確是陌生的：“顧清漓。”她悄悄喊了一聲， 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她的聲。

　忽然， 門被打開， 疾風率先進門， 直撲床上， 躺在了她的身邊，程孜玉這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一名女子帶著眼鏡， 披頭散發大步走來， 她面帶笑容， 身穿白大褂，腳踩拖鞋，好似匆忙而來。

　女子一上來， 就緊緊抱著她，力氣大得令她難受，尤其是胸前的那處，令她很不自在。

　“嗚嗚……孩子，我總算見到你了。”女子抱著她淚雨滴下，“你都不知道，謝芷柔那個性冷淡，居然不給我進來，還好有疾風，它帶我偷偷溜了進來。”

　“汪汪！”

　程孜玉勉強推開她：“你是……”

　“嗚嗚……你把我忘了。”女子松手，掩面哭泣，哭著哭著，她從指縫中不見程孜玉安慰，隻好收起眼淚，一本正經說道，“我是你媽。”

　這個，好像和記憶中冷漠的背影不太像：“有什麽證明？”

　“唉！”女子傷感一歎，從口袋拿出照片，“幸好我有準備，你看。”

　程孜玉接過，她眼簾輕顫，摸了摸口袋，將一模一樣的照片拿出，只是女子給點照片更完整，被撕毀的另一半，就是這名女子和爸爸的合影，只是女子手中抱著的，是一隻小狗，仔細一看，小狗眼眸赤紅，胸口有一撮小白毛。

　程孜玉目光瞥向疾風，這小狗不就是疾風的小時候的樣子嗎？太像了，難道眼前的人，真是她的媽媽？

　程孜玉明明有一肚子的問題，一肚子的苦水，可看女子高興幸福的模樣，一切質問都不知道從何說起：“顧清漓呢？”

　女子垮臉：“寶寶，你不該先叫我一聲媽媽嗎？我傷心了。”

　“顧清漓在哪？”程孜玉冷臉。

　“我也不知道，又不是我去救的人。”女子神情委屈，見程孜玉掀開被子，她立馬按著她，“好了好了，別生氣，等會我去問問。”

　程孜玉靜下心，不再莽撞：“你說你是我媽媽，那你叫什麽，又為什麽我會和爸爸生活在一塊？”

　“我叫艾薇，你爸爸不是你爸爸。”艾薇舌尖略繞，“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人工受孕的，你沒有爸爸，是程文章忽然抱走了你。”

　人工受孕，沒有爸爸，這還真是意料之外，她還以為自己是機器裡培養出來的，她原來也是有生母的，她並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諷刺。

　艾薇見她垂首，有些無措推了推眼鏡又說：“寶寶……程文章是個好爸爸，這一點你不用懷疑的。”

　“我知道。”程孜玉抬起頭，指著照片中的背景，“艾薇是吧，這裡應該是謝氏研究院，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小的時候會在那裡？”

　“這個……”艾薇為難著。

　“因為你是我生下的實驗體。”

　門被打開，一名清麗的女子跨步邁入，女子冷視著艾薇，“我說過多少次了，人醒了自然會讓你見見，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實驗室。”

　“去就去。”艾薇站起身，笑著朝程孜玉揮手告別，出門之時還不忘小聲嘀咕，“性冷淡。”

　不知為什麽，當這人一來，程孜玉攥著被褥，下意識緊張起來：“你……你是謝芷柔？”

　“是。”謝芷柔的回答依舊冷淡。

　“你說我是生下來的實驗體，這是什麽意思？”程孜玉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她松開手，強裝鎮定。

　“字面上的意思。”謝芷柔挪凳，坐到她身邊，將一疊資料遞給她，一副談判的架勢，“就是以實驗為目的，我進行了人工受孕，生下你後就一直將你交給了艾薇撫養，同時對你進行種子移植。”

　程孜玉手一抖，一頁一頁翻看，從出生在實驗室身體插滿管子的照片，再到藥劑實驗，種子移植實驗，每張照片旁邊都附加了說明與結果，都是呈現良性，尤其是種子的移植，她是唯一一個成功的，而種子就在她尾骨之處，難怪她那裡會有傷疤，原來是種子。

　程孜玉閉眼，合上了資料，平緩呼吸問：“為什麽你要自己生？又為什麽非得進行這項實驗？”

　“因為不想泄露太多消息，而且也沒有哪個母親會同意自己的孩子進行實驗。”謝芷柔收回資料，“現在的你還是太弱，根本達不到我的要求，從明天開始，我會將你交給謝飛羽訓練。”

　謝芷柔的每一句話，就像刀子扎心。程孜玉抬眼，盯著她的表情：“你不知道謝飛羽想殺我嗎？”

　“我已經警告過他了，謝飛羽不會再對你動手。”謝芷柔站起身，打算離開，“你好好養身體。”

　“等等，顧清漓在哪？”程孜玉伸出手又縮回。

　“不知道。”

　說完，謝芷柔轉身離去，冷冷淡淡，匆匆一面卻是這樣的結果，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刹那，程孜玉再也忍不住，捂著心抽泣著。

　如果知道是這種情況，她又何必冒著危險來，現在連顧清漓都弄丟了，這一切值得嗎？

　疾風舔著她的淚水，似乎在安慰。

　謝芷柔站在門口，指尖卷著發梢，過了一會才向樓下走去，謝飛羽正跪在那裡，低著頭。

　“起來吧！”

　謝飛羽沒動，他抬起頭說：“母親大人，我並不知道程孜玉是您的親女兒，如果我知道……我是不會……”

　“恩，我知道了，以後程孜玉就交給你訓練，別再讓我失望。”謝芷柔說完，長腿一邁，越過了他。

　“是。”謝飛羽咬牙站起身。

　他步伐沉重上了樓，站在門口。

　程孜玉收起情緒，她摸了摸疾風腦袋，又無助抱著它：“原來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汪汪！”疾風搖著尾巴。

　“為什麽會是我呢？”程孜玉喃喃自語，謝芷柔很美，以前在電視上看見她的時候，第一眼就有了好感，一位從小沒了父母的孩子，卻能一步步成長到掌管整個謝氏命運的女人，她的路可想有多艱苦。

　程孜玉還是能理解，謝芷柔的冷漠可以說是鎧甲，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出生只是為了實驗。

　得了答案，她想離開，她想尋找顧清漓，哪怕是跟著浪跡天涯，她也是開心的。

　程孜玉松開疾風，掀開被窩下地，旁邊的桌子上有著新衣新鞋，她並沒有穿，依舊是那身髒兮兮的行頭。

　她打開房門，看見謝飛羽時微楞。

　“母親大人說了，你以後就跟著我訓練。”謝飛羽一笑，好似先前追殺她的人不是他，“我要是知道你是母親大人的親閨女，我也不會對你下殺手，在這裡，我給你說聲抱歉。”

　“那倒不用，你回去轉告謝芷柔，訓練什麽的，我不會參加，我不是她的實驗品，雖然她生了我，可我從來不欠她，更不會像個傀儡一樣，對她言聽計從。”

　謝飛羽嗤笑：“要說你自己去。”

　程孜玉推開他：“我會的。”

　帶著疾風下了樓，她見到門口的十幾名身穿防護服的士兵稍微楞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從中穿過，士兵轉身，齊齊跟著。

　程孜玉見狀，大抵也明白了謝芷柔的意思，不服管教，恐怕就是要動武力了，她自嘲一笑，自己千裡迢迢跑來，結果是送人頭。

　程孜玉頓足，士兵同樣停下腳步。

　她轉身詢問：“劉宇飛和舒靜雲呢？就是我的朋友，他們有沒有跟我一起？”

　其中一名士兵走到一輛越野車前：“請上車，他們受傷較重，現在在醫療部，我來帶路。”

　“謝謝。”

　醫療部是給軍部的士兵設立的，平民不可入，程孜玉坐在車上，一路上觀摩到了明日基地的實力，這裡的士兵都已經裝備了防護服，估計在改良一下，就能成為先進完美的生化服。

　任務廳也已經建造完整，區域的等級劃分分明，外層高牆上還有碩大的槍支，再觀天空，好似有一層淡淡的薄膜。

　進入醫療部，這裡還是有很多受傷的人，士兵帶領著她，有許多人都駐足，目光紛紛投來，令她有些許不自在。

　病房裡，舒靜雲雙手被紗布包裹，倚靠著床頭，劉宇飛雙腿被包裹，正拿著蘋果投喂著。

　“你們兩人傷得也太配合了點。”程孜玉推門而入。

　“巧合而已。”劉宇飛放下蘋果，杵著拐杖站起身，“看見你沒事就好啦，怎麽樣，見到boss了嗎？”

　“還不如不見。”程孜玉一笑，“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不敢透漏她的消息了，她就想看看我有沒有本事找來這裡。”

　“怎麽會，boss也很關心你的。”

　“關心？她關心我還丟下我不管，關心我還讓我乖乖當實驗品？”程孜玉壓抑的心情，或許是看見了朋友，忍不住爆發出來，“自從爸爸死後，我每時每刻幻想著她能出現，可是沒有，即使我差點被程小寶強了，估計她也無所謂吧，說不定還會想著我什麽時候有孩子了，又能多了一項試驗品而已。”

　“當然不會，boss不是這樣的人。”劉宇飛遲疑片刻，“那天其實我也在，如果不是我從中幫你，憑你的體能，你以為可以逃脫掉程小寶的魔爪嗎？”

　程孜玉一愣，確實那天的程小寶有兩次痙攣的樣子：“這麽說，你跟蹤我好幾年了？”

　劉宇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哎呀，什麽跟蹤，我那是在暗中保護你，所以說，boss還是關心你的。”

　程孜玉冷笑：“或許她是怕我這個實驗品死了，她的心血不就白費了，畢竟我可是唯一一個成功移植種子的人。”

　“什麽？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