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看起來長, 其實過完也就一眨眼的事。
喬禦原本計劃好的燕京旅遊計劃完全沒用上,他基本是在實驗室裡泡了七天。
直到發現學校人驟然變多, 才恍然想起,假期結束了。
返校後, 上的第一堂課是數學分析, 教授是李初傑。
喬禦一心二用,一邊寫筆記, 一邊自學、或者說溫習後面的內容。
雖然說他裸考應該也能考到90分以上,但是未免太不給數學系各位老師面子。
坐在他身邊的群承光, 趁著李初傑寫板書的空當, 小心翼翼地拿筆戳了一下喬禦的胳膊。
“喬禦哥,”群承光低聲道,“你看到今天發的學校校報了嗎?”
市面上有個報紙, 叫燕京大學報, 是當初由蔡元培校長草創,如今也是有刊號的正規期刊。
但大學生嘴裡的校報,一般指的是校內學生編輯部髮型的電子刊物。
通過燕大校報這個官方公眾號,每月中旬就能收到推送的新聞。因為內容風趣幽默, 科普向和娛樂性兼具,不僅校內學生看, 校外人也經常看。
喬禦的筆一頓:“嗯?怎麽了?”
說起來, 昨天同宿舍的人就好像對他有些欲言又止。
起因是官方公眾號上的一篇文章。
編輯說,這本來是要留個某個人的版面,但因為對方拒絕采訪, 於是改成了現在這樣。
這篇文章一共兩千余字,全程都沒提到喬禦的名字,提了編輯部如何積極聯系“某個人”,希望“某人”能配合學校方面的工作,卻被傲慢的冷眼以待,說還沒這個資格。
又采訪了實驗室的某教授,詢問他對某人的看法,某教授表示,這人在數學領域可能有一定的成績,但在生物領域,只是剛剛開始,卻想要一飛衝天,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實在好高騖遠,令人失望。
“就拿我們正在研究的課題來說吧,他才來實驗室三天,就說心肌幹細胞是錯的。生物學家們研究了十多年都沒說錯,他完全沒有調研,只是憑著感覺就判定這是錯的……實在不夠嚴謹。”
雖然全程都沒有提到喬禦的名字,但是指向性卻十分明顯。
要是不認識他的人先看了報道,可能就會勾勒出一個傲慢無禮又盛氣凌人的形象。
喬禦看完,輕輕笑了一下,把手機還給了群承光。
群承光滿臉不岔,小手握成了拳:“他們太過分了!怎麽能瞎寫!”
喬禦從還是高中時期,就挺血雨腥風還招黑。筆杆子在別人手上,怎麽寫也是他們的事,他早就不會因為這些事生氣了。更何況,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或許上面報道的,就是他們覺得的真相。
群承光滿臉憤憤不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從高一就開始給喬禦打投,可以說私底下是喬禦最大的粉頭,感情自然和尋常人不同。
雖然喬禦壓根就不知道這麽一號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個粉圈……當然,可能知道了也不在乎。
喬禦思考片刻,回答:“這裡面的事情,至少都是真的。我的確拒絕了報道,也在實驗室試過類似的話。”
“不一樣的,”群承光搖頭,“新聞學裡有個專業詞匯,叫新聞審判。特點就是以煽情的春秋筆法無形之中給當事人定罪,挑動讀者神經。這種報道已經失去了新聞要求的客觀和公正。現在很多流量號都是這麽報道社會新聞的,完全就是在拱火。”
群承光的唇微微抿了起來:“如果我之前不認識你,看了這篇報道,肯定不會喜歡你。”
喬禦說:“那你也說了,不喜歡我的人估計都不認識我。那我又何必在意這些不認識我的人的看法。更何況有不一樣的聲音存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兩個人課上閑聊的理直氣壯,雖然是在後排聲音不大,但終歸還是不太好,於是群承光適可而止地閉嘴。
系統十分感慨:“幾年下來,你脾氣好了很多。”
喬禦:“主要還是因為不痛不癢吧,如果這報紙說我學術造假,我就一腳踹過去了。”
反正喬禦自認為脾氣不好,有人幫他宣傳一下脾氣不好,也不算什麽大事。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烏鴉嘴這麽靈。
喬禦下了課,準備趁午休時間去圖書館查一下心肌幹細胞的相關論文,還走在路上,旁邊衝過來一個人。舉起手持攝像機就開始往他臉上懟。
“喬禦您好,我是#@¥@¥的記者……”
因為他說的太快,喬禦並沒有聽清到底是哪個報紙。
“最近網上有一個傳聞,說孿生素數猜想其實也是你的外公證明的,因為你之前在數學界沒有任何履歷。請問您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是他在實驗室泡太久嗎,網上什麽時候還有這種傳聞了?
喬禦:“假的。”
這人不依不饒:“那你如何證明傳聞是假的呢?”
喬禦都要氣笑了。
他本來不想理會,畢竟還是個女孩,喬禦也不想太凶。
然而這名記者一直舉著攝像頭跟在他身後,像隻嗡嗡的蒼蠅。
喬禦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學校保衛處:“喂?是保衛處嗎?五四路和科學路交匯處,有外校記者混進來了。”
一聽這話,這人毫不猶豫地從兜裡掏出了學生證:“我是本校的!”
喬禦掃了一眼學生證:“噢,不好意思,這是本校的,沒事了。”
他掛掉了電話。
這人叫陸思雨,本校新聞傳播學專業大三。看學生證上的照片,基本確定是同一個人。
“本校還給人當槍使,你這智商怎麽考上燕大的?傻逼,滾。”
喬禦收起了手機,不耐煩地跨過了他。
星期三下午喬禦難得沒課,這也是他約好和張開偉教授碰頭的時間。
在鈔能力的作用下,張開偉果斷拋棄了領導。
這次IBS是在德國舉行,差旅七天,食宿學校報銷,大使館專車接送。但正是因為要學校報銷費用,因此隨行人員也是一定要建檔登記的。
張開偉本來還擔心,尋安生物製藥的這個首席科研員沒有燕大文憑,有點難辦。但是一聽說對方還是燕大的在校生,頓時安心不少。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動輒能拿出五百萬的公司,首席科研員竟然會是一個在校生……不過這也不是張開偉關心的事了。
雖然對方肯定比他年輕,但張開偉依然十分鄭重地換上了白大褂,在自己的老破小實驗室,恭候喬禦光臨。
但是等著等著,因為過於無聊,張開偉沒忍住,掏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今日微博熱點話題:燕京大學喬禦回應造假事件。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雖然同在一個學校,但是除非特別出圈,數學圈的事情,生物圈的張開偉,並不是特別關心。
他點進去一看,第一條就是一個短視頻。
入目是一張極其年輕而英俊的臉。
“喬禦您好,最近網上有一個傳聞,說孿生素數猜想其實也是你的外公證明的,因為你之前在數學界沒有任何履歷。請問您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視頻上的人眉頭蹙起:“傻逼,滾。”
看得出來,學校公關部應該在很努力的撤熱搜了,張開偉打開的時候還是十幾名,過了一段時間已經落到了三十開外。
然而網友們八卦的熱情依然空前高漲。
不過最讓人疑惑的是,熱評第一條居然是個女孩在說自己“脫粉了”。
再往下還有發言,說喬禦不尊重女性,人品差脾氣也不好。
張開偉十分唏噓:“前幾天輿論可不是這樣的……”
逛著逛著,實驗室的門被敲響了。
在其他實驗室都開始打卡上下班的時候,基因實驗室因為沒錢換鎖,至今采取了最樸素的進出方式。打卡全靠簽到表。
張開偉精神一振,連忙上前打開門。
下一秒,他的眼前出現了剛才屏幕上的臉。
喬禦真人比視屏裡好看立體不少,雖然整體氣質稍顯客套疏離,但為人卻並不傲慢,甚至唇珠豐潤,唇角天生上揚,是很討喜的長相。
……怪不得總覺得那個Qiao Yu拚起來有些耳熟。
喬禦遞上了自己的名片:“教授您好,我就是尋安生物製藥的首席研究員喬禦,今天來是想代表公司來和你討論一下基因實驗室之後一年的研究方向,以及半個月後國際生物大會的安排。”
說實話,一開始讓喬禦這個年輕人指導自己工作,張開偉是不太願意的。
他是什麽咖位,喬禦又是什麽咖位。雖然學歷和職稱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也是能表現一些東西的……
但是聊著聊著,張開偉完全忘記了喬禦還是一個學生。
對方的知識面和認識廣闊的不可思議,恍惚間讓張開偉有種面對自己同行的感覺。
“所以說基因治療,的確是未來大勢所趨!”張開偉因為激動而臉頰通紅,說話速度越來越快,恨不得拿筆把自己的心得體會寫下來。
喬禦讚同地點了點頭。
這也是他思考許久後,為這個實驗室想出來的未來方向。
張開偉道:“你和報道上倒是很不一樣。”
他指了指手機上的新聞,“不過你真的不打算理會嗎?我覺得,這個對你來說影響不好。”
雖然說好的風評對一個學者來說可有可無,但一搜喬禦,背後關聯詞是“學術造假”,怎麽想都讓人覺得不爽。
喬禦掃了一眼,語氣平靜:“沒事,數學院的吳院長已經聯系我了,打算下周幫我開一個小型的學術討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