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 生科院實驗大樓。
大樓六樓的神秘實驗室,已經成了近日來燕大學子們熱議的對象。
明明都在同一棟樓,但是橫在5-6層樓梯上那上鎖的玻璃門, 卻讓基因實驗室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透過那層玻璃, 能看到一個金屬的掛牌, 金底紅字, 寫了“國家重點項目”六個字, 下面是華國科技委的公章。
旁邊張貼著實驗室負責人名單。
項目負責人:喬禦
實驗室主任:喬禦 / 譚子睿
但最讓這些研究生激動的, 還是一份紅色的、定期更換光榮榜。
果不其然, 周一來看的時候,光榮榜上的名字又換了。
“恭喜戚少鵬教授論文《miRNA調節前列腺癌的細胞外囊泡分泌》發表於2018.11期《Science Advances》上。”
燕大大三某學生發自內心感歎道:“太強了吧, 怎麽每周都有新論文!學校官網都要被刷屏了。”
學校有論文發表在國外大期刊上,通常都會放在官網上表揚。
“《科學新進展》是《科學》的子刊啊。如果能讓我在畢業前發一篇《科學新進展》, 我願意單身到三十歲!”
“我就不一樣了, 我不想發論文, 我隻想進喬禦的實驗室……”
授人以魚, 不如授人以漁。
要是能跟著在CNS上沾沾光, 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也不怪這些學生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天天對著玻璃流哈喇子。
畢竟就算是top2大學,全國一年也能錄取7000人。
但SCI一區的論文, 全國一年不知道能不能找出2000篇……細分到生物領域的話,這個數量就更少了。
就在一群學生們圍觀的時候, 一位靚仔恰好路過。
基因實驗的底層科研狗李華咳嗽了兩聲:“麻煩讓讓, 我刷卡。”
旁邊的人紛紛讓開路, 李華掏出門禁卡,在感應器上那麽一刷,厚厚的玻璃門應聲而開。
他頂著一群人豔羨的目光, 從樓梯步入六樓,轉個彎,不見蹤影。
背靠大樹好乘涼,哪怕李華只是底層科研狗,也是普通學生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畢竟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喬禦教授的第一代親傳弟子!按年齡,還能被另一位弟子叫聲“大師兄”。
呵,當初他從王臨海手底下被發配到了喬禦手底下,一起考研的塑料研友可是假惺惺地安慰了好久。
李華還記得對方深夜發來的微信:“雖然喬教授剛從海外回來,沒什麽資源,但是喬教授這麽年輕,在他手底下工作,一定能學到東西的!”
表面上看是安慰,仔細一品,字裡行間都是幸災樂禍。
畢竟在人們通常的認識中,教授要到35歲以後,才開始從別人的打工仔變成老板。
新上任的教授,主要任務還是給本科生改試卷。
對方考的是國外高校的研,聽說已經被常青藤名校錄取,也怪不得如此嘲諷。
李華不知想起什麽,本來都打算換衣服進實驗室了,轉身走到光榮榜前,拍了一張照。
他打開了研友的微信,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一個月前。
李華給他發了一張照片,他們實驗室有篇論文發表在了《Nature Genetics》上,而李華作為三作,在期刊的角落佔據了一席之地。
那之後,朋友就再也沒回過他。
李華把剛拍的照片發給了研友,在聊天框裡輸入:哎,好煩,又發了一篇SCI一區論文。有幾家報社都在聯系我們主任,想采訪基因實驗室了,真是有完沒完。
研友:……
李華繼續道:對了,你在國外生活怎樣?
可惜,這條消息沒能送達。對話框的旁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現在的年輕人,心態真是脆弱呢。”
李華關上手機,昂首挺胸地走了,臉上充滿了狐假虎威的驕傲。
喬禦視察了今天的工作,對著銀行卡上的余額開始沉思。
“好像,這個月過去,又要開始缺錢了……”
此時,距離實驗開展已經過了三個月。
天氣逐漸轉涼,行走在學校內的同學們已經穿上了兩件毛衣。
充裕的資金,加上一流的頭腦。
基因實驗室的進度一路高歌猛進,可謂成績斐然。
因為在相關領域發的論文太多,《細胞·遺傳》的編輯部甚至發來了邀請,希望喬禦就基因定點治療撰寫一篇綜述。
論文綜述一向是大佬的專屬,具有一定的行業指導意義。有人總說綜述是水貨論文,但實際上,肚子裡沒點東西,想水都水不出來,也沒那個資格去當水貨。
國外期刊邀請華國學者撰寫綜述,並非開天辟地頭一回,但是依然引起一陣騷動。
在基因治療領域,華國的基礎是很薄弱的,國內各大藥企現在都還在揀國外藥企的剩飯吃,有時候揀剩飯都趕不上沒餿的。
可想而知,在突然得知這個消息後,國內各大高校是多麽的愕然。
再打開燕大生科院官網一看,點進基因實驗室的成果欄一瞧,好家夥,知道的是才成立三個月,不知道的還以為研究了三年呢!一排排論文整齊劃一,從CNS到SCI期刊一二三區的論文都上了個遍。
如果按照華國標準,那就是誰發的論文多,誰的拳頭就大。
因此,無數論文加身的喬禦,哪怕年紀輕輕,也有了一拳一個老師傅的能力。
喬禦把幾個小組的負責人叫過來,表示要開個會。
喻寒溪擼起了袖子:“我馬上就要看到蛋白二硫鍵異構酶通過激活β-catenin促進肝癌上皮間質轉化的全過程了,你要是今天說的事不重要,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正道的光。”
戚少鵬勸他不要學了個網絡名詞就亂用,以偽裝自己是華國人。
喬禦咳嗽了一聲:“實驗室又快沒錢了。”
譚子睿眉頭一皺:“這麽快?”
基因實驗室開除了一些人,又重新招了一些人。
如今一共五個實驗小組,四十六名工作人員。
一個實驗室都是人民幣焚燒爐,如今五個小組一起馬力全開,簡直就是鈔票焚化廠。
當然,相較於發表的論文來說,這個性價比還是很高的。
“嗯,省著點花還可以撐兩個月吧,畢竟一直在燒錢也沒什麽進項。”喬禦平靜地回答,“所以把你們找來合計一下,做下一期實驗需要多少。”
“要求呢,也不是直接研發出來,能撐個一年的實驗進度就行。”
按照實驗藍皮書,下一期的實驗目標,是想辦法讓不同瘤種的病變癌細胞,擁有一個相同的死法。換句話說,就是找出能對變異的基因特異點生效的藥劑。
在這一步驟,癌細胞培育、藥品試驗,都是花錢的大頭。也是整個研發階段最燒錢的步驟。
說實話,基因實驗室因為彎路走的少,已經比其他實驗室少用很多錢了。
喻寒溪舉起兩個手指。
戚少鵬疑惑道:“兩千萬,是不是有點少?”
“兩個億。”喻寒溪回答,“我這一組。”
戚少鵬雖然貴為清大教授,但是活這麽久還沒要到過兩個億,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幾年不見,喻寒溪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呢。
喬禦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連眼睛都沒怎麽眨一下,把數據記錄下來。
趙教授拿出紙筆,稍微算了一下,比較保守地回答道:“七千六百五十萬。”
趙志銳是個沒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數據算出來的時候,手都有點抖。
剩下幾組,報價也在一億上下徘徊。
喬禦思考片刻:“那湊個整,就申請十億吧。”
會議室內頓時寂靜的像是太平間。
喻寒溪覺得自己已經是膽子大的了,但是沒想到喬禦比他還能想。
三千萬才要了三個月,轉頭要十億……
喻寒溪的心頭有些沉甸甸的。
他之前和清大鬧崩,也是因為實驗經費。
喻寒溪做實驗,算了一下,要八千萬,領導磨磨唧唧拖進度,都兩個月了,申請書還在學校內的打轉,一問就打官腔。
那時候很多人都不看好他的項目,但是喻寒溪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想證明自己。
於是他去了能給他八千萬的地方。
當時他和施文吵架,說生科院一年經費八個億,給一群廢物經費,不如省省把錢給他。
他移民已經8年,漸漸也沒有二十多歲的時候那麽尖銳。
有時候也能理解,為什麽上面不會給錢。
比起一些立竿見影就能看見成效、直接改變人們生產的項目,基因領域的前景廣闊不假,但是太過於超前。一時之間,有些研究甚至找不到有什麽用處。
實驗室的成果,在5年、10年、乃至30年後,才能應用到生產實踐中,是常有的事情。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基礎設施跟不上,實驗室的理論成果再好,也沒辦法變現。
你能保證實驗室裡,發現“反義寡核苷酸降解靶標後能調節基因表達或改變pre-mRNA剪接”這種事,在當今社會一定比天橋底下10塊錢一瓶的“毒蟑螂藥”有用嗎?
……
不過喻寒溪轉念一想,揣測喬禦能不能要到錢,其實很沒有必要。
反正他就是個臨時工,時間一到就要回去的。如果沒錢,沒辦法進行下一步實驗;在實驗室用蒸餾水煮奶茶,對他來說,也是沒有關系的。
科研狗李華,在實驗室打了三個月工,終於接收到來自老板的新任務。
和他一起的,還有前輩王小明同志。
喬禦丟給他們一堆資料:“這是我給《細胞·遺傳》撰寫的綜述。這是過去三個月基因實驗室的論文。這是幾位教授那裡總結的材料。你把這些整理一下,中文就行。”
說完,喬禦又花了二十分鍾,理了個大概的提綱:“拿去照著寫吧。”
李華道:“好的。什麽時候要?”
“這周。”
王小明小聲詢問:“能問問整理這個幹嘛?”
“申請經費。”
一提錢,王小明可就不困了。
不需要擔心科研經費燒完的日子,真的太爽了。
現在他在實驗室,都是帶兩層腈綸手套……當然,這主要是因為有些材料具有一定的毒性。
“這次要多少?”
“十個億。”喬禦回答,補充了一個字,“吧。”
不管在說正事還是開玩笑的時候,喬禦的表情都沒什麽變化。
以至於王小明和他對視一分鍾,才確定對方說的是真心話。
幾分鍾後,李華和王小明表情夢幻,同手同腳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