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禦站在了小區門口。
門衛大爺還認識他,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小喬啊,放學回來了?”
喬禦回了個甜滋滋的笑:“是勒,明天找您串門兒去。”
門衛鄭大爺也是小區的住戶,是退休警察,就住在喬禦家對門。基本是看著他長大的。
喬禦長的可愛,從小就討小區裡的大媽大爺們喜歡。
鄭大爺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感歎了一句:“可惜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他還記得從小喬禦就聰明孝順,可惜自從外公去世後,家裡就沒什麽大人管他,一上初中,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表舅家可沒少訴苦……
外公買的房子已經有段時間,小區規劃還算乾淨簡潔,但是居民樓的牆面卻難掩陳舊。
喬禦記得,在母親去世後不久,這個地段就拆遷了,拿去修了地鐵,附近還有天海1中的初中校區。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表舅喬海峰穿著個大汗衫,樂呵呵的看著電視。而舅媽王豔正在臥室裡,大聲地指導著侄子的功課,聲音尖銳,混合著孩子的哭聲。
一個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是小喬回來了嗎?”
客廳亂糟糟的,桌子上還扔著幾張草稿紙,和小孩的玩具。
幾雙鞋七橫八豎地擺在門口。
喬禦的心情在那一瞬間,又一次降到了谷底。
喬海峰站了起來,跟個主人似的吆喝著:“喬禦過來了?你媽正在做飯呢。包放下,馬上就吃晚飯了。”
喬禦的視線越過了他,看向了靠著廚房站著的人。
喬月穿著個圍裙,臉上有些局促,也有些緊張,在對上喬禦的眼神後,朝他露出了一個討好似的笑來。
喬禦看見了,卻隻覺得心酸。
叛逆期的喬禦,和喬月的關系並不好。
喬月一生脾氣都軟,換句話說,就是懦弱。
外公給她灌輸了太多的禮儀詩書,卻從來沒教過她,如果有人欺凌要如何報復回去。喬月簡單的思維裡,似乎也沒有被欺負的概念。
這曾經是喬禦最討厭的一種性格。
喬禦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書包,換好了鞋,看向了一邊的喬海峰。
喬月二十二歲生的他,二十七歲就檢測出了白血病,做過骨穿和Cart治療,抑製住了癌細胞擴散,卻遲遲沒能等到合適的骨髓。
外公臨死前都不太放心她。那時候喬禦還小,喬月死活不願結婚。於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了從小看到大的侄子喬海峰照顧。
於是,這家人就順理成章的住了進來。一住就是六年。
這也是上輩子,喬禦和母親關系不好的原因之一。
喬禦沒有理喬海峰,徑直朝廚房走了過去。
他解開了喬月身上系著的圍裙,低聲道:“你身體不好,廚房油煙大,別做了,我帶你出去吃。”
喬月還沒來得及高興兒子突然軟化的態度,就被他說的話打懵了,“啊……可是外面吃不衛生吧。”
“現在又不是十幾年了,餐廳規矩著呢,去換衣服吧。”這裡是市中心,離商業區近,不愁沒好吃的。
喬海峰聽到他們的話,忍不住放下了報紙:“出去吃?你哪來的錢?”
當然是系統給的。
不過喬禦思考了片刻,微笑道:“當初外公給我留了張卡。定期存款,剛到期。”
喬海峰心裡一咯噔,眼睛熱了。
喬禦的外公是高級知識分子,光是退休金都五位數,當初去世了,聽說天海大學還給了一大筆撫恤金。喬海峰本來以為都拿去給喬月治病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剩的?
如果有這麽一筆錢,自己兒子的擇校費就有著落了。
喬海峰在心裡盤算了起來,咳嗽了一聲:“喬禦啊,你還沒成年,卡先交給你媽收著吧?”
他轉過頭,對喬月苦口婆心道:“還是學生,要這麽多錢,小心被人家騙走,現在騙子可多著呢。”
看著全是一番好意。
喬海峰心裡算盤打的不錯,喬月耳根子軟,到時候再讓媳婦王豔去說道說道,最近物價上漲之類的,把卡先要過來。看看裡面錢多不多。
要是錢多,說不定還能在天海付個首付,就當借的了。
要不是他家在天海買不起房,他至於寄人籬下嗎?
喬月這病秧子,算命的都說她八字硬,克親。喬海峰自己還怕被克死呢。
喬海峰可不覺得自己是在吃絕戶。
喬月是他堂妹,大家都是一家人,支援點也是應該的。
喬禦神色冷淡,嗆了一句:“外公說留著交學費的。”
喬月和自己爹一樣奉行讀書至上,頓時柔柔開口道:“那還是小喬留著吧,媽媽不要。”
喬海峰看得見吃不著,心裡有些堵。
“那行,”他扯著嗓子對屋裡的人道,“老婆,小成,換衣服出來了,等會出門吃飯。小喬請客。”
到手的存款沒了,那去吃一頓也行。
反正都是一家人,蹭飯這種事,喬海峰駕輕就熟。
渾然沒想過,剛才要錢時可不是一家人
喬禦彬彬有禮地說道:“表舅,這個是朋友送的手機優惠券,只能去兩個人。”
喬海峰的臉上又尷尬了起來。
王豔從喬禦的臥室裡走了出來,臉上笑盈盈地詢問,“怎麽了?不是要吃飯嗎?”
喬禦看向了她來的地方。
老房子就三個臥室,一個留給了喬海峰一家,一個喬月住,一個喬禦住。
上輩子也有這麽一出——
因為他讀高中,住校。於是臥室被讓給了六年級的表弟。
當時,喬禦大吵了一架,喬月卻也只是喏喏道,說喬禦不怎麽回家,勸他不要放在心上,都是自家人。
喬禦咽不下這口氣,又無計可施,於是和母親的關系越發冷淡了起來。
喬禦把這筆帳記在了心裡,臉上的笑容越發柔和了:“舅媽。我準備帶我媽去吃飯呢,朋友送的優惠券,只能去兩個人。不好意思啊,下次再請你們。”
王豔的目光疑惑。
她對這個侄子的印象就是脾氣不好,性子執拗,倒是難得見他這麽和顏悅色。
“去哪兒吃呢?”
喬禦隨口說了個市中心花園餐廳的位置。
王豔驚訝了:“那裡很貴吧?”
“還行。”喬禦不是很想和喬海峰一家廢話,看見喬媽媽換好了衣服,就準備帶著人出門了。
表弟喬成聽到了聲音,瞬間從臥室裡跑了出來,嚷嚷道:“媽?去花園餐廳?!我也想去!快帶我去!”
王豔裝模作樣地打了他一下:“你哥哥帶自己媽媽去餐廳,你個外人跟著去幹什麽?你年紀小不懂事,你姑姑身體弱,該出去多吃些補補。”
說完,眼神就望向了一邊的喬月。
喬成不依不饒道:“她平時在家就不怎麽吃飯,去了也浪費。”
喬海峰一家口味都重,喬月吃的清淡。平時做飯都是大魚大肉,隻單獨給喬月炒一碟子菜。
當然,生活費也是從喬月這裡拿的。畢竟喬海峰一家是來照顧喬月和喬禦的。
果不其然,喬月有些局促地說著:“讓小成去吧,我也不太想吃……”
喬禦簡單回了句:“是情侶券,沒辦法帶小成。”
說完,就拉著喬月出了門。
喬月出門次數不多,大多都是去附近超市,難得出門吃個飯。
她換上了年輕時候的裙子,淺藍色的長裙,帶著點碎花,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
喬月年輕的時候就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要不然也生不出喬禦。
喬禦牽住了她的手。
喬月動作一僵,最後還是慢慢讓兒子握住了。
“你是不是不高興?”喬月低聲問。
要說生氣,也沒有特別生氣,喬禦感情一直都很單薄。
他只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是有點,我臥室被讓給喬成了,你怎麽也沒跟我說一聲?”
“你舅舅說小成大了。再住一起不太好。”
喬禦深以為然:“我也這麽覺得,所以他們該早點搬出去。”
“你這孩子……”喬月不出意外的拒絕了,隻當喬禦隨口一說。
“正好想和你商量個事。小成的成績不好,我們家是學區房,我打算把小成的戶口遷過來。”
喬禦當即就想問句,您知道學區房戶口多貴嗎?
要是表舅一家是真的對喬月好也就算了。問題是這人就是衝著佔便宜來的。
什麽好事都讓這家人佔了,做什麽夢呢。
也就喬月性子太軟。喬海峰打著照顧喬月的名義,不用房租住了這麽久,簡直把自己當成主子了。
喬禦在心裡歎了口氣,然後像是賭氣似的說著:“不行,這是外公留給你的房子。為什麽要掛別人的名字?喬成這小子跟你又不親。”
喬月捏了捏他的手:“都是一家人,小喬不要計較這麽多。”
“你不計較,別人可是要跟你計較的。”
喬禦知道喬月的觀念一時半會還轉不過來,只能以後慢慢改。
“好了,不說這些了。媽。外公的通訊錄你還留著嗎?”
喬禦外公認識的人基本都是學校的,還有些帶過的學生。可惜喬月不曉得走動,散的差不多了。不過卻也都是有用的。喬禦準備挨個加進通訊錄,免得以後出什麽事都找不到人。
喬月點點頭:“留著,都在家裡呢。”
喬禦安心了。
得想個辦法,讓表舅一家搬走。
免得喬月又像上輩子一樣,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