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

　“這不重要。”高禕看著程錦之。“人的一生中有很多選擇，你很難說好很難說壞， 你只知道這個選擇是你現在迫切需要的。”

　“我不想回鄉下， 我想留在申城。”高禕說道：“比起這個需求， 其他的就無關緊要了。”

　無關緊要。程錦之被無關緊要這四個字噎住了。高禕伸手，似乎想摸程錦之的臉頰。程錦之退了一步， 躲開了高禕的手。高禕的手做了個無所謂的動作， 笑了一聲。“我有去訓練營找你。”

　“我不知道。”

　“我沒告訴你。”

　“你不想……不想的對不對？”

　“做選擇前， 動搖是在所難免的。每個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每一個選擇都是趨利避害的。沒有人例外。”高禕的手放在了程錦之的肩頭。“還沒跟你說，祝你藝考順利。”

　“我估計這兩年， 我們很難見到了。”高禕說道：“如果你願意， 我會來見你。”

　程錦之很難消化高禕的話，高禕的這一面讓她很陌生。她知道高禕是現實的，但她不知道高禕居然這麽理智。程錦之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宿舍， 她跟高禕說， 她不需要通過邱飛留在這個城市。高禕只是低聲笑道：“所以說，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感覺我可以不用面對很多問題。怎麽說呢， 不用面對， 不代表不存在。”

　“怎麽樣？說服高禕了嗎？”這時候， 苟羽從床上探出腦袋了。她臉上戲謔的表情，似乎知道程錦之會失敗。高禕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 就像她當初接近程錦之，只是因為程錦之是漂亮和受人矚目的。拋去這一點，高禕根本不會想接近程錦之。至於當時的“英雄救美”， 大概是高禕的心情不錯？

　程錦之沒理苟羽的幸災樂禍，只是上了自己的床鋪。她的心情有點鬱悶，就是那種想哭，又不知道為什麽而哭。或許對於高禕來說，她的想法是天真幼稚的。

　“你不開心嗎？”容姒抬起眼瞼，便看到了食堂不遠處的高禕。高禕沒像平時那樣過來打招呼。程錦之也有些低氣壓。她們吵架了嗎？

　“沒有。”程錦之悶悶地說道。

　這個人總是把心情寫在臉上。等高禕走出食堂，容姒才小心翼翼地捧著程錦之的臉蛋。“你別不開心。”

　“沒有，你來看我我就很開心了。”程錦之扯了一個很勉強的微笑。

　要出校門的時候，容姒又拉過程錦之的手。“我下學期就來你的高中了。”

　你大概不會高興，因為下學期沒有高禕了。高禕畢業，你就不能和她朝夕相處了。

　“是啊。你下學期就來了。真想快點到下學期，我就不用每次送你到校門口了。”

　“你不願意送我嗎？”

　“不是。我就不用每次看你走了。”程錦之摟著容姒的後頸，腦袋也擱在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的肩膀上。“每次看你走，我都很難受。雖然你很快又會來。”

　容姒現在和程錦之一樣高了，容姒抬手揉了揉程錦之後腦杓。程錦之便在容姒的脖頸上蹭了一下。

　“我……姐姐？”容姒似乎察覺到程錦之的不對勁了。她將程錦之拉到一邊，見程錦之眼眶紅紅的。“我考完試就過來。”

　“姒兒……”程錦之下唇一顫，又摟住了容姒。

　容姒首先以為程錦之舍不得她，現在程錦之一哭，她就知道程錦之是為了什麽哭了。高禕嗎？容姒的心擰了一下。“她欺負你了？”

　“我去找她。”

　“別。”

　程錦之這些天都是悶悶的，直到容姒過來，直到容姒抱住她，安撫著她。程錦之當然不想哭，可是被容姒摟著，她越想越想哭。被容姒摟著，程錦之就這麽哭成了一個淚人。大概是最近學業藝考壓力大，大概是容姒又要走。

　“姐姐。”容姒的眼眶也紅了起來。現在她什麽都不想了，只要程錦之能夠開心，她會一直守著程錦之，她大概會守很久。做個局外人，做個像程錦之任何普通朋友一樣的旁觀者。

　容姒給程錦之抹著眼淚，程錦之的眼睛紅通通的了。這一雙眼睛，曾經點亮她灰暗的童年。這一雙眼睛，無數次地出現在她的夢裡。她捧著程錦之的臉頰，非常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剛才已經想好要做個好朋友了，到現在還是忍不住了。容姒只是碰了一下程錦之的嘴唇，程錦之瞪大了眼睛。容姒也從程錦之的訝異中驚醒，她本能地想逃跑。程錦之臉上的神情是訝異的，手卻牢牢地攥住了容姒的袖口。她的腦子亂成了漿糊，本能地不想讓容姒走開。

　“對、對不起……”如果是苟羽學姐，大概能輕松地開玩笑。不應該說對不起，會暴露心事。滿臉通紅的容姒，說著拙劣的理由。“我只是想安慰你，無意冒犯你。”

　“啊……是嗎？”程錦之還是攥著容姒的袖口。她低下了眼瞼，又抽噎了一下。“我好像沒有那麽難受了。”

　“那就好。”容姒微微抬手，似乎想給程錦之順氣。可是想到剛才的衝動，她又非常弱氣地收回了手指。

　“今天高禕來寢室了。”苟羽趴在床上打遊戲，又說道：“她給你送了零食，放你桌上了。”

　這幾天，程錦之都是這樣心不在焉的。夏柚和苟羽都以為她是因為高禕的事情。並不是，如果不是苟羽剛才提起，她都不記得高禕的事情了。她在想容姒，這個從小的玩伴，這個一直叫她姐姐的妹妹。程錦之擠沐浴露的時候，抬起眼瞼便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程錦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前幾天容姒碰了她的嘴唇。容姒的臉頰是通紅的，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白天吃不好，晚上又睡不好，程錦之覺得自己快要成仙了。閉上眼睛，腦子裡又是容姒的臉。夢裡也是容姒，容姒在她的夢裡很安靜，只是在一旁看書。場景有點熟悉，白天程錦之想了半天，看到門口的高禕想起來了。高禕安安靜靜的樣子，非常像容姒。她是怎麽靠近高禕的？是在圖書館。高禕是圖書館的管理員，她穿著文靜的校服，坐在桌前非常認真地看書。就像容姒，容姒看書的時候也是這麽認真。

　“學姐，我們是朋友嗎？”然後程錦之便給高禕遞了紙條。

　高禕和容姒很像，在學習上都很要強。高禕也是住在申城的親戚那裡，她說過她的老家，自嘲是一個沒有交通工具基本靠走的山區。和容姒不同的是高禕身上的氣質，高禕的氣質已經和一般的申城人一樣了。她不說，你都不知道她是外地的。她已經和申城這座城市的氣質融為一體了。“我想留在申城，我想要好的生活。”

　高禕和容姒一樣，又和容姒不一樣。因為一樣，她靠近高禕。因為不一樣，她心裡產生了猶豫，也一直沒有和高禕有進一步的接觸。程錦之突然明白了，她咬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蓋。那麽說她對容姒……

　程錦之翹課了，她實在坐不住了。正好碰上容姒去考體育，容姒體育選了游泳。游泳大概能長高？不知道是不是容姒北方人的基因，反正她是看著容姒噌的一下長上來的。之前還是個小豆丁，和苟羽差不多。

　“請問你們班容姒在哪？”體育考點的學生很多，程錦之好不容易撈到了一個熟臉。熟臉是司徒。

　司徒見到程錦之也沒反應過來。“程錦之？你怎麽在這？”

　“什麽程錦之？”程錦之敲了一下司徒的腦袋。“叫學姐。”

　“你都畢業了。”司徒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畢業了也是你學姐。”得知了容姒的位置，鬱悶多天的程錦之一下子輕松了。程錦之朝司徒眨了眨眼睛。“容姒上聞禹，你會跟著上聞禹嗎？”

　“誰說容姒會上聞禹了？容姒這麽好的成績，肯定是去華融。”

　“你啊，又要來當我的學弟了。”兩人拌著嘴，一路來了游泳池。岸邊濺起了水花，考生相繼到達了。第一個到達的容姒，也從水裡鑽出來了。長手長腳，卻非常的靈活。穿著泳衣的容姒，身形顯得很窈窕，身上的每一處都散發著少女獨有的魅力。雖然之前也沒少看，可現在一看，程錦之的臉有點紅紅的了。她轉移視線，發現身邊的司徒眼睛都看直了。“司徒，你在看哪裡！”

　這一喊嚇到司徒了，司徒連忙收回了視線。“我看裁判。”

　“屁！你在看我家姒兒。”

　“什麽你家的，容姒又不是你家的寵物。”

　容姒上岸就裹了浴巾，似乎不太習慣在這麽多人面前暴露身材。程錦之趕緊走了上去。

　“學姐。”容姒身邊的詹祖瓊星也看到了程錦之，便喊了一聲程錦之。

　看到程錦之，容姒的臉頰也有點發紅，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有課嗎？”

　等容姒換了衣服，兩人又走去了操場。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容姒的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時不時地用手擦著褲縫。其實手上沒汗，就是緊張。

　見容姒這麽緊張，程錦之也沒有那麽緊張了。“嗯……你們快要填志願了嗎？”

　“嗯嗯，要填了。”容姒的心怦怦地跳。

　“還是和之前一樣吧？”

　“你不想我上……”

　“不是。”程錦之停下了腳步，她看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容姒。“你要來聞禹。”

　“啊？”

　程錦之的臉頰有點發紅。夏天的熱風，吹動著她們的衣角。遠處還有加油聲呐喊聲，程錦之快速地摟了一下容姒。

　“你一定要來聞禹。”

　作者有話要說： 少女的戀愛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