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北按照秦固的指示在走廊拐角找到他,看見他身邊站了個跟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學生頭,相貌清秀,氣質有些呆,一眼看去,就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好學生。
也不知道秦固怎麽跟他說的,可憐的學霸鬼戰戰兢兢,看著活像個被惡霸強迫的可憐小媳婦。
阮北有些不好意思,他該跟困困一起去的,這位學長好像被困困嚇到了。
下午課外活動時間,宿舍樓人來人往,不是談話的好地方,秦固給阮北使了個眼色,兩人並肩往外走。
阮北回頭看了一眼,學霸鬼老老實實跟在他們後面,一見他扭頭,嚇得一個哆嗦,眼神裡滿是驚恐。
阮北尷尬地扭回去不再看他,搞不懂他這般怯弱的性格,怎麽會有勇氣自殺。
快到夏日,白天越來越長,這會兒尚且天光大亮,阮北靠近秦固,小聲問:“他這樣走出來沒問題嗎?”
秦固也學著他的樣子,低頭湊在阮北耳邊說:“沒問題,在這所學校,他比其他鬼都有優勢,如果是陰天,甚至白天也可以出來,只要不是在正午就行。”
當然,鬼嘛到底還是不能曬太陽,總會難受一點兒。
熱氣吹拂在耳朵上,瞬間耳朵燒起來了,阮北摸摸熱燙的耳廓,眼神無措,不滿地嘟囔:“離這麽近做什麽。”
秦固一臉無辜:“我們不是說悄悄話嗎?”
阮北莫名不想跟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就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兩人一鬼找了個堆放舊書桌的空教室,拉上窗簾,避免陽光直射讓學霸鬼不舒服,也是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對著空氣說話。
好歹是請人家來當輔導老師的,該有的尊敬得有,阮北先客氣的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又指了指秦固,說:“這是我朋友,秦固,你應該認識吧。”
學霸鬼下意識做了個推眼鏡的動作,可能生前有戴眼鏡的習慣,大概率是個近視眼。
“認、認識,是天師大人。”他生澀地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顯然不是那種善於跟人打交道的性格。
“你別害怕,我們找你,其實是有點兒事想跟你商量。”阮北心中有些無語,他還是第一次跟鬼說你別害怕,實在是學霸鬼讓人怕不起來。
“您說,您說。”學霸鬼忙不迭道。
阮北將自己之前課程缺了一些,需要個老師給他講題的事告訴他,然後道:“就是在學校,一般是晚自習的時候,我有不會的題目想請你給我講一下。當然,不會讓你白講,你需要什麽可以告訴我,我燒給你。”
雖然困困說可以讓學霸鬼一直跟著他,但總不好一直栓著人家,鬼也該有鬼身自由權吧。
況且,白天他大部分時間在上課,也沒必要讓他跟著。
學霸鬼連忙擺手:“不用……”
“你不願意嗎?”阮北失望道。
眼看著大魔王在好說話的小學弟背後露出“你死了”的眼神,學霸鬼差點兒哭了,慌忙道:“不是,我是說不要報酬,我可以講題,我願意講題!”
怎麽突然就嚇成這樣了,阮北心有所感,下意識扭頭,秦固露出溫柔笑容:“怎麽了?”
阮北:“……沒什麽。”
唉,可能鬼就是天然畏懼天師吧,尤其是面前這個膽小鬼。
“報酬還是要給的,我請家教,也給錢了,沒道理請你就不給了,你要是沒什麽想要的,我給你燒點兒紙錢,可以嗎?”
學霸鬼偷偷瞄著秦固,試探道:“要不然,給我燒點試卷吧。”
“卷子?”阮北啞然失笑,還真是學霸鬼,死了都不忘做題。
“可以嗎?”學霸鬼小聲問。
“當然可以,你想要什麽卷子?直接燒給你就行嗎?需不需要去紙扎店重新買?”就怕紙扎店的虛有其表,裡面沒有內容。
“直接燒就可以!我想要這幾年新出的卷子,數學物理化學哪種都行……”
可能是因為阮北一直和聲和氣,學霸鬼膽子終於稍微大了點,小小提了個要求,一邊提還一邊偷偷盯著秦固。
秦固沒搭理他,眼神始終落在阮北身上,學霸鬼的這點兒要求確實不算過分。
阮北暗忖,看來真是個純理科學霸。
之後阮北又跟他商量了一下時間安排之類的,學霸鬼約莫是太無聊了,別的鬼好歹還能跟鬼交流,他倒好,被關在學校裡,無聊的給學生批改卷子。
他非常主動說他今晚就可以上崗,一臉躍躍欲試,很積極的模樣。
至於約定好的報酬,他也沒有急著討要,隻說讓阮北有時間再燒,不必著急,十分替人著想,總之確實好性子。
恰好阮北這幾天也攢了不少不會的題目,本來打算周末約一下家教老師,現在正好試試學霸鬼的補習水平。
若是不行,周末恐怕還得繼續上補習課,若是講的好,那位老師就可以不要了。
阮北都想好了,學霸鬼好歹也是學長,麻煩人家一場,哪怕他講的不好,試卷什麽的還是給燒過去,孤孤單單一個鬼,怪可憐的。
談好後,兩人一鬼準備回去,一打開門,兩個學生弓著腰一溜煙跑了。
阮北愣住,不明所以探頭看了看,一臉懵逼問秦固:“什麽情況?”
秦固側過臉:“我也不知道。”
他好歹是修行之人,眼力耳力都比一般人強,那兩個學生說經常有小情侶跑到這個教室私會,他們見窗簾拉著,以為又逮住一對,專門來偷聽的。
他看了眼依舊茫然的阮北,默默歎了口氣,要真是私會倒好了,偏偏還有隻鬼。
學霸鬼有個跟性格不太相符的名字,叫王不凡,跟林登科一樣,一聽就知道父母寄予厚望。
不像阮北,他的名字是跟著兄長順下來的,大伯父大伯母商量大堂哥阮東名字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頭在唱“東方紅,太陽升”,大伯母就一拍大腿,叫阮東方吧。
後來因為發現附近有個小姑娘也叫東方,為了不叫岔了,就改成了阮東。
到二堂哥阮南和姐姐阮西,兩個孩子預產期差不多,阮南隻比阮西大五天,兩家都為取名發愁,乾脆順著阮東,把西南安排上了。
不過二伯母說,女孩子叫阮南不好聽,主動為兒子爭取到阮南的名字。
長大懂事後,阮南無數次要求改名,三令五申大家不許叫他全名。
高中的時候他曾經他追求一個女孩子,女孩喊了一聲“阮南哥”,阮南的初戀就此破滅。
到了阮北,順理成章湊齊東南西北。
雖然他們家小孩名字兒起的簡單,聽起來不太走心,但阮北知道,父母的愛不是假的。
他也挺喜歡自己的名字,一聽就知道跟哥哥姐姐是一家人。
至於學霸鬼王不凡,在征求過他的意見後,阮北喊他王學長。
阮北覺得,王不凡在聽見他喊學長的時候,好像很高興。
晚上晚自習,王不凡就站在阮北身邊,正好林登科沒來上課,否則還真有些不好安排。
他們沒辦法直接說話交流,不過沒關系,阮北有不會的題目,就用筆點一點,在題號下面畫個問號,王不凡就講給他聽,反正別的同學也聽不見。
然後阮北發現,這個老師,真是請著了!
王不凡不愧是拿過高考狀元的人,他做題步驟,是極規范的按照老師要求的解題步驟,每一步每一個公式都清清楚楚。
阮北有不記得的公式,他能立刻將定義背出來,在書本哪一頁不說一清二楚,也能記個大不離。
與此同時,阮北有哪裡沒聽明白,用筆寫個向左的箭頭,王不凡就會把剛才那一段再講一遍,阮北聽明白了,就再畫個向右的箭頭,王不凡就繼續往下講。
這是他們商量出來的交流方法,簡單便捷好理解還方便。
最妙的是,王不凡自己還能總結,他告訴阮北這種題一般會怎麽考,如何變形,主要抓住哪個知識點,破題點在哪,可謂盡心盡力。
而且這個老師懂得多還不多嘴,除了講題,阮北自己做題的時候他安安靜靜一點兒不打擾,自己盯著書本就能看的津津有味。
阮北一看,數學教材,這位要是不死,真是個搞學術研究的好料子。
有老師和沒老師的差別可太大了,這一晚上學習效率,比阮北平時自己死扣強多了。
靠他自己,兩個晚自習不一定能解下來三道不會的大題,但有王不凡從旁指點,一個自習能解兩道,知識點還吃得透透的。
阮北心滿意足,有王不凡在,他有自信能很快將之前忘記的知識重新學回來,趕上進度。
晚上放學,阮北小聲跟王不凡道了聲謝,說明天見。
王不凡給他講了一晚的題,還挺開心的,略有些激動地朝阮北揮了揮手:“好、好,明天見。”
路上,阮北特別高興地誇了王不凡一遍又一遍,說他講題講得好,人也細心耐心,真是個好鬼。
秦固聽他誇別鬼誇了一路,咂摸了一下,覺得空氣裡有股子酸味。
他都不能一整天貼身跟著小北,倒讓那笨鬼佔了便宜。
“他好還是我好?”秦固忍不住了,酸溜溜問。
阮北啞然:“你同他比什麽?”
秦固挑眉不服氣道:“那你一直誇他,我除了不會講題,哪點兒不如他?”
阮北這回真笑了:“你也說了,他只有這點兒比你強,那你還計較什麽。”
他覺得困困真可愛,竟然會吃鬼的醋,果然是極看重他這個竹馬。
秦固抿著唇不說話了,腳下用力把自行車蹬得飛快。
阮北心裡像充著一股氣兒,輕飄飄的,他也搞不懂,反正就是開心。
回家後兩人一起寫作業,阮北先寫完,輕手輕腳把之前為了幫冉玉生寫情書買的高級信紙翻出來,想了想,落筆:
“至秦困困小朋友,阮北說,他覺得你世上第一好!”
他把信紙疊好,跟上課傳小紙條一樣,推到秦固面前。
“這是什麽?”秦固捏著信紙問。
“你自己看。”阮北衝他笑。
秦固把信紙打開,瞬間眉眼舒展綻開笑意:“你幼不幼稚啊!”
阮北撇嘴:“誇你你還不高興,不要還我!”
“我要,誰說我不要。”他側身躲開阮北伸過來搶信紙的手,小心將信紙護好,生怕撕壞了。
“你寫什麽?讓我看看。”阮北見他把信紙放到桌上,拿筆寫著什麽,好奇地探頭去看。
“等會兒。”秦固用胳膊擋著,不讓他看。
阮北氣得噘嘴:“小氣!”
“給你給你,我寫好了。”
阮北接過來一看,氣笑了:“你也太自戀了吧!”
秦固在下面寫了一句:“至阮小北,秦固說,他也這麽覺得。”
秦固從他手上抽出那張信紙,疊好夾進書裡,得意地哼著小曲兒。
阮北哭笑不得:“你收著做什麽?”
秦固一本正經道:“要是以後你覺得別人更好,就拿出來給你看看,提醒你不要忘了初心。”
神特麽不忘初心!
隔日周六,高中生依舊要上課,今天林登科回來了,他感冒還沒好,打噴嚏流鼻涕,精神萎靡不振,慘兮兮的。
阮北跟他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換到外面坐,林登科沒什麽不願意的,班裡學生多座位擠,坐外面的如果裡面同學要出去,得起身讓位置,很麻煩。
於是阮北順利換到靠走廊的位置,方便王不凡給他講題。
晚自習王不凡如約前來,他看到林登科,尷尬了一瞬,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
阮北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問號,王不凡解釋說:“他那天晚上,看書的時候說,我就不信了,看書還能睡著……”
阮北:“……”
懂了,他同情地看了眼鼻子都快擦破皮的同桌,flag真的不能亂立,誰知道你身邊有沒有個鬼聽著呢?
經過昨晚的磨合,今天阮北和王不凡配合的越發默契,一個講一個聽,聽完了阮北覺得理解了,就自己把題做一遍。
林登科就看見阮北盯著一道難題看了半天,一會兒寫個問號一個畫個箭頭,一副摸不著頭緒的樣子。
他想著,阮北一會兒可能會來問他,結果過會兒再一看,阮北正好寫下最後的結果。
林登科懵了一瞬,這就解出來了?巧合吧。
然後他就看見阮北重複上述步驟,畫幾個沒什麽意義的簡單符號,盯著題目看一會兒,連試著破題演算都不用,突然就想出解法了,有道題他上午看阮北解了半天都沒解出來。
林登科愣頭愣腦看了一會兒,阮北察覺到他的視線,小聲問:“有事嗎?”
林登科連忙搖頭,把頭扭過去,偷偷看阮北,他又解出一道題。
林登科想了想,翻出練習冊,找到一道不會做的題,用手臂擋著,學著阮北的樣子畫幾個符號,看了一會題目,依舊不會做。
他撓了撓頭,覺得自己病糊塗了,怎麽會做這種蠢事。
周末,因為有王不凡這個出色的隨身輔導老師,阮北不用再找之前的老師補習,就跟他打了個電話,說暫時不需要補習了。
他們的合約本來比較寬松,那位老師也不介意,在電話裡祝阮北學業順利,然後就沒事了。
阮北跟秦固約好出門,他們倆要買挺多東西,王不凡的卷子得買,水平這麽高的輔導老師,不能讓人家出白工。
阮北打算把市面上出名的卷子都買回去,反正他現在有錢了,那十萬塊錢,一萬都還沒花完呢,這還是那套口紅佔了大頭。
還好被秦固勸下了,那麽多卷子,他們倆真得背回去,書包都裝不下。
最後阮北挑了比較出名的比如《五三》,準備下周再來買《黃x秘卷》,按照王不凡到要求,理科除了語文英語,剩下的都要。
這加起來也很不少了,知識就是力量,有時候真就是字面意思。
之後他們又去商場專櫃買口紅,下周六就是姐姐生日,禮物被馬春花坑走了,他得再補上一份。
驚喜也已經被姐姐知道了,她說不用這麽破費,阮北堅持要買,最後姐姐妥協,又說不用買全套的,裡面肯定有她不喜歡的色號。
當然,也有小姑娘喜歡收集,口紅就得買全套,但阮西是個實用主義者。
阮北依照姐姐說的,買了她喜歡的色號,一共才三支,跟之前那一大盒十二支沒法比。
財大氣粗的阮北覺得不能這麽委屈姐姐,去商場的珠寶櫃台,準備挑一條適合年輕女孩的銀手鏈。
他挑好手鏈,剛想讓秦固看看怎麽樣,適不適合他姐,一扭頭髮現人不見了。
左右環顧一圈,才發現去看戒指去了。
阮北突然有點兒不高興,走過去故作輕松地問:“怎麽突然來看戒指了,難不成想結婚了?有喜歡的人了?”
明明是陪他來的,怎麽能自己跑了呢?阮北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找到了正當理由。
秦固眼神掃過櫃台,隨口道:“先看看。”
可惜沒有男士對戒,不知道勸小北跟他戴同款戒指行不行。
先看看是什麽意思?是有還是沒有啊!
阮北急了,又不好問的太明白,不然顯得他多八卦似的。
可是不問他心裡又憋的慌,不開心,超級難受。
“你挑好了嗎?”秦固問。
阮北怏怏不樂:“挑好了,本來準備喊你幫我看看。”
“現在看。”秦固笑著說。
阮北悶頭帶他回去看之前看中的鏈子,秦固也說好,阮北就買下了。
出了商場阮北還是不開心,秦固逗了他一會兒,見他好像有什麽心事,悶悶不樂。
秦固琢磨了一會兒,想了個法子:“想不想自己做個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