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很多事情, 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下午臨床的老師發來了消息,沈樂讓林依然先回學校,等忙完了想過來, 也可以再過來。
林依然答應了晚上幫她做飯,然後匆匆走了。
沈樂又收拾了一會,打算先去買一些食材, 這樣林依然做飯也有發揮的余地。
小區附近沒有菜市場,沈坐了幾站地公交才找到了大一點的超市。
明月發了消息,說晚上想和寧音音來看一眼,沈樂特意多買了點菜。
幾樣菜都很重,沈樂一個人拎了好大一兜。
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高峰期,公交車都是滿當當的人,沈樂想了想,打算先走著看看。
這麽點路走回去應該也不超過一個小時。
太陽完全落下,也就在這一個小時之間。沈樂走在路上, 身邊就是綠化帶。
路上的人不太多, 時不時能看見哪個巷子裡竄出來隻小貓來。
“阿福……”一個小男孩兒哭哭啼啼的從前頭走過來。
沈樂看了他一眼,問道:“找不到媽媽了麽?”
小男孩兒抹了一把眼淚, 道:“我的貓丟了, 我找不到它了。”
“貓……”
又是貓, 沈樂覺得自己這兩天,可能命裡犯貓。
她放下東西, 從兜底拿出一包紙巾, 遞給他道:“天這麽黑, 還是先回家吧,明天天亮了再找。”
黑燈瞎火的,貓又是水做的, 指不定在哪兒躲著。
小男孩兒聽她這麽說,小嘴一癟,又哭了起來:“我一定要找到阿福,天這麽黑它會害怕的,姐姐帶我去找好不好,我想找它……”
小孩子哭起來,最讓人沒有辦法。
沈樂蹲下來,給他擦了一把臉,道:“我帶你找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不可以哭,找不到的話,就要放棄,明天早上再繼續找,可以嗎?”
“嗯!”小男孩兒很聽話的點了點頭。
“你記得它往那個方向去了麽?”沈樂問他。
小男孩兒想了想,指了指身後的巷子道:“好像是這裡,我看見它竄進去了,我也想進去,可裡裡面太黑了。”
沈樂站起身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子口,連個路燈都沒有。
確實夠黑的,這怎麽可能找的到。
“姐姐……”小男孩兒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叫沈樂有點心軟。
“那好吧,咱們快去快回。”
“嗯,謝謝姐姐,姐姐真好。”
沈樂拉過小男孩兒的手,走進了巷子裡,光漸漸消失在身後。
終端感應系統自動打開了照明燈,這地方的建築風格和前面的小區不太一樣,像是要拆,卻還沒拆的老房子,沒有一點人氣兒。
“姐姐手上這個是什麽呀?”小男孩兒問了一句。
沈樂道:“終端啊,你好好學習,長大之後也會有的。”
雖然這個終端不是好好學習得來的,但好好學習終歸沒有錯。
夜裡天涼,四下裡起了點風。小男孩兒緊緊握著沈樂的手。
驀地,耳畔轟隆一聲響,眼前黑成一片。
上當了。
沈樂昏過去之前,只有一個想法。
這小兔崽子,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再醒過來的時候頭疼的厲害,眼前依舊看不見東西,像是腦袋被套在麻袋裡。雙手和雙腳都被捆著,繩子很緊,讓人沒有一點活動的空隙。
人挨著牆躺在地上,沈樂的後背被隔得有些疼。
綁架勒索?
沈樂想到這兒,否定了這個想法,應該不是。她剛剛搬過去,租的還是兩千塊一個月的房子,一看就不是出手闊綽的人。
至於尋仇,她不記得自己得罪過那位二世祖。
二世祖……沈樂想到這兒,不遠處傳來鎖鏈的聲音。
先在還用鎖鏈這種東西的鎖門的,一定是廢棄的倉庫一類的地方。
沈樂坐不起來,只能橫在牆角。夏夜裡雖然熱,但就這麽貼著地板牆角,身上一時冷的很。
腳步聲停在耳邊,應該不止一個人。
沈樂沒有說話,靜靜的待著。
“這就是你說的人吧。”說話的是個頗為年輕的聲音,音色很好聽。
沒有人回應他。
男人笑了一聲,道:“你不說話算怎麽回事,不是你讓我把人帶過來的麽,怎麽,敢做不敢認,想推責任?”
“晏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周正?這小子的聲音沈樂有點印象,這是在她這裡吃了癟,事後來尋仇嗎。
要尋也光明正大的,把人打暈了帶過來算是什麽男人。
方才說話的男人笑了幾聲道:“一個omega把你弄成那樣,你還好意思待在學校麽?”
“她是omega?”顧周正有些驚訝。
男人道:“我閱人無數,不會看不出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沈樂的腿上,然後不懷好意的勾了勾唇角。
沈樂沉默了,果真是個人都能瞧出來她的身份,還以為自己掩藏的天/衣無縫呢。
不過她很奇怪,這些人究竟是怎麽一眼就看出別人是omega還是alpha的。
兩個人還在說話,聽到現在沈樂都不太明白這倆個人之間是怎麽一回事。
顧周正看著躺在地上的人,道:“我不能對她動手。”
“不對她動手,那抓過來做什麽,你在玩我嗎?”男人的聲音冷了幾分,雖然音聲一直很好聽,可卻帶著十足的冷厲,叫人不寒而栗。
顧周正道:“晏哥,她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咱這樣不太好。我姐姐……會怪我的。”
“你姐姐?你這輩子,也就在你姐姐屁股後面做事了。要不是你姐姐,北城誰知道你顧周正呢。”男人拍了拍顧周正的肩膀,道,“要我說,既然你心慈手軟就先出去,讓我來解決,憑她多有手段的小姑娘,明天太陽升起來,也得乖的貓似的,啊?”
沈樂深吸了一口氣,腰間的繩子松了一點。
她轉了轉背在身後的手腕,摸進了口袋裡。
口袋的鑰匙鏈上,有一個小號的指甲鉗。
兩人一邊說,沈樂一邊剪著手腕上的繩子。不得不說,這繩子是十足的粗,捆頭豬都綽綽有余,也不知道這人從哪家屠宰場弄的。
聽顧周正這意思,是迷途知返了,看他上次被林依然一嚇就走,應該不是個什麽膽子大的人。
倒是另一個男人有點麻煩。
雙拳難敵四手,倆alpha她可能打不過。
“人不能放,出去還是留下,你自己選一個。”男人的聲音響在耳畔。
顧周正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出去。”
他說罷,垂眸看了沈樂一眼,往倉庫外去。
留下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罵了一聲:“窩囊廢。”
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沈樂心裡松了一口氣,身後的繩子還剩下一點,直覺告訴她,幫著她的只有一根繩子,這人也太不專業了。
男人俯下身子,低聲笑道:“醒了,什麽時候醒的。”
沈樂沒有說話,一直到感覺有人湊了過來。
被綁著的雙腿一蜷,用力蹬了出去。
這一腳正中腹部,男人沒有防備,直接向後仰倒在地上。
求生欲使人力大無窮。沈樂這也算是發揮倒了極限,她一把扯下了頭上的袋子,然後俯身解開了腳邊松開的繩子。
男人已經站了起來,倉庫裡沒有大燈,唯有落在地上的終端開著照明燈。
果然是個二世祖。
沈樂不等人過來,直接把繩子掄了過去,足有半個手腕粗的繩子,叫男人向後退了一退。
“有點本事。”男人笑了笑,從邊上的架子上抽出一根木棍。
不太規則的東西,帶著些棱角和毛刺。
用武器就有點欺負小姑娘的意思了,沈樂往後退了一些,到光照不到的地方。
男人走近幾步,握著手裡的棍子揮了幾下。
沈樂彎腰一躲,直接到了男人的身後。
地上不知道什麽東西,圓滾滾的,沈樂躲是躲過去了,腳下一滑直接摔到了地上。
這一摔,實打實的疼。
男人笑了笑,拎著手上的木棍垂眸看著她:“還逃麽?”
沈樂這一下被摔的有些發懵,她喘了一口氣,道:“都是文明人。”
“文明人,你剛才踹我的時候,怎麽不想著自己是文明人呢?”
夜色裡的這一句話帶著些涼意。
沒等沈樂反應過來,男人的木棍揮了下去……
舊房區,林依然停在巷口,終端定位就是在這附近消失的。再具體一點的定位,不是很準確,一定是受了什麽東西的干擾。
空掉的房子,廢舊的倉庫。
腳下踢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林依然蹲下身子,是一顆帶著泥的土豆。
從終端收到報警提示,到現在過去的時間不長,應該走不遠。
林依然打開了照明燈,走進巷子深處。
一個熟悉的身形進入眼中,是顧周正。
冤家路窄,林依然記得這個人。
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有人來,顧周正愣了一下:“你……”
看反應就知道事情和這人脫不了乾系。
“沈樂在哪兒?”林依然冷聲問了一句,她現在沒有太多的耐心,下一秒得不到答案,她就不會再把事情交給警察了。
顧周正猶豫了片刻道:“在裡面的倉庫,跟……晏哥,你想去救她的話——”
未等他把話說完,林依然已經走了過去。
倉庫的門是從裡面鎖上的,推到極限之後,通過拳頭大小的縫隙,可以看見裡面搭著的鎖鏈。
顧周正看了她一眼,道:“我去找工具。”
通過這個縫隙,應該可以撬開。
話音剛落下,鎖鏈已經掉在了地上。林依然將一尺長的伸縮棍收回來別在腰間,推開了大門。
漆色的伸縮棍,是軍部專用的器械。顧周正打了個冷顫,他現在十分懷疑,下一秒伸縮棍撬的就是自己的胳膊。
倉庫裡黑的很,驀地一道亮光從眼前劃過。
沈樂將終端的照明燈打開,抬頭望著鐵門的方向。
“班長……”髒兮兮的小貓眼角帶了幾道劃痕。
照明燈下,男人被五花大綁扔在了牆角。
林依然的目光微沉,走過去後,將人攬進了懷裡。
“我沒事的……”沈樂愣了一愣,雙手垂在下面。
倉庫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明月和寧音音帶著人趕了過來。
警察局休息室,林依然將繃帶纏在了沈樂的雙手和胳膊上。
明月看著沈樂這一身的傷,心疼的厲害:“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成了這樣,這些人真不是東西。”
“沒事的,一大半是我自己摔的。”沈樂笑了笑,驀地胳膊一疼,“嘶……”
要不是她被摔懵了,也不會用胳膊去擋那一下。
林依然沉著臉,把紗布扯斷:“晚上出門要找人陪著,這話你常跟別人說,怎麽自己不記得。”
“我,出去的時候,天還沒黑……”沈樂看林依然臉色不太好,就沒再說下去。
寧音音道:“班長跟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我們還在自習室,警察局離的又遠,她就先去找你了,幸虧沒有太晚。”
“多謝你們了。”
要不然,這一身傷,她還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林依然將紗布和藥放回醫藥箱,遞給一旁站著的警察小哥。
她還是來遲了,如果不是沈樂拖了時間,根本不可能來得及。在這種情況下,晚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出事。
林依然攥緊了拳頭,去幫沈樂要了一杯水。
顧周正口中的“晏哥”是晏氏集團的公子晏重明,比顧周正大一些。兩人都是紈絝子弟,仗著家裡的背景為所欲為了不少年。
誰都沒想到,這一次會被弄到警察局來。不過事情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一大半是拿錢贖人的結局。
顧憶雙的車很快停到了警察局門前。
接下來的事,不是沈樂這幾個人可以解決的了得。
“抱歉。”見到沈樂的時候,顧憶雙道了一句歉,上次顧周正來她面前告了一狀,自己沒有處理。
沒有想到他自己能到鬧到這個地步,索性沒有出人命,一切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依然看著她,走近了幾步,低聲道:“顧小姐可以拿錢贖人,可沒有一個教訓,下一次就不止是這樣了。”
顧憶雙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林爭鳴是你什麽人?”
林依然沒有回答。
顧憶雙略略笑了一笑,道:“是我冒失了,多謝提醒。”
她言罷,轉身去了大廳。
寧音音和明月留警察局處理後續的事,林依然開車先把沈樂送去醫院做了檢查。
好在都是些皮肉傷,沒有什麽大礙。
車從醫院出來,一直開到了沈樂住的小區,林依然將人扶到了家門口。
房間的燈被打開時,沈樂突然想起來,自己買的菜可能盡數丟在了舊房區。
“菜丟了,再買就是了,人沒事是最重要的。”林依然幫她換上拖鞋,將人扶到了臥室。
沈樂沒有換衣裳,堅決不往床上坐,林依然便將人安置在了沙發上。
白皙的腳腕上是紅色的勒痕,腿上一塊青一塊紫的,實在觸目驚心。
傷的最嚴重的的是雙手和胳膊,肘部的地方又紅又腫,被劃開了好長一道,紗布上滲出來不少血。
“顧周正會被拘留嗎?”沈樂問了一句。
林依然道:“晏重明是主犯,顧周正就是從犯,不只是拘留。”
她說到這兒,目光沉了一沉。光是拘留這樣的懲罰,實在太輕了。
顧憶雙應該不會讓事情傳出去,但以沈樂的影響力,她想瞞也瞞不住。
明天就是星期一,只要沈一已出現,這件事立刻就會傳遍整個裕北校園。即使顧周正被贖出來,檔案上也永遠抹不掉這個大過。
蓄意綁架,故意傷害。顧憶雙,應該不會讓他繼續留在這個學校。
沈樂後背有點疼,她歪了歪身子,道:“折騰了大半宿,你也別在這照顧我了,回去休息吧。”
“回去休息……”林依然看著她,道,“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做飯,可以洗漱嗎?”
“……”好像不能,沈樂垂眸看著自己渾身的紗布,道,“那,麻煩你了。”
從到裕北之後好像一直很麻煩林依然,沈樂從一開始的心不安理不得,已經快要習慣了。
林依然將外套解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道:“這段時間,我會住在這裡,要去上課的話,我會開車送你過去,一直到你傷好為止。”
“麻煩你了。”沈樂又道了一句,林依然今天的語氣有些冷,沈樂能感覺出來她的心情不太好。
今天晚上的事,確實是自己的不對,她本來以為童言無忌,小孩子是最不該說謊的人。可沒成想那麽大點的小孩子,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沈樂垂眸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衣裳,沉默了很久。
她有點想洗澡,可兩隻手都被裹著,好像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