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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後我待字閨中》第七十二章
顧浮這次在北境待了三年。

 三年的時間裡, 她不僅奪回最初被侵佔的西北三城,還遵從皇帝的旨意,將西北大軍整合進北境軍,讓北境軍一度成為全大庸規模最大, 管轄范圍最廣的一支武裝力量。

 其勢之大, 讓知道顧浮是女子, 篤定顧浮不會造反的朝臣們也對顧浮起了忌憚之心, 頻頻上奏,希望皇帝分割北境軍權, 並將顧浮召回, 以防北境軍危及中央。

 如果領軍之人不是顧浮, 如果當今聖上不是仁慈之君,北境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必將被打破。

 偏偏皇帝願意信任顧浮,肯對顧浮放手, 顧浮也敢硬著頭皮頂著猜忌和非議, 將自己的目標貫徹到底。

 所以頭兩年,呼籲將北境分割的聲音被皇帝親手壓下, 也正是因為有了皇帝的支持,顧浮才能如此順利地將北境徹底梳理一遍, 挑出適合的將帥人選,替日後區域劃分做好準備。

 第三年, 皇帝終於下旨, 將北境一分為三,並為重新整編的三支軍隊賜名——玉衡、開陽、搖光。

 而身為最後一任北境軍統帥的顧浮, 將暫領大都督一職,著手三軍整編,待到一切安置妥當, 再撤職返京,也算安了朝臣們的心。

 期間傅硯往返於京城和北境之間,一年裡頭差不多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北境,導致幾乎全北境軍都知道,這位神仙似的國師大人,和他們的前統帥、現大都督顧浮有著不可言說的親密關系。

 在顧浮即將二十四歲的那年春天,顧浮正式卸任,收拾收拾準備回京。

 傅硯比顧浮提前一個月回去,說是皇帝春獵離京,召他回京監朝,所以顧浮沒和傅硯一道。

 臨走的時候,玉衡軍統帥——也就是顧浮曾經的左領軍,特地給顧浮安排了一場餞別宴。

 左領軍兩杯烈酒下肚,壯起膽子跟顧浮埋怨,說這大都督當得好好的,回京城去幹嘛。

 說完就被搖光軍統帥——顧浮曾經的副統帥猛地拍了一掌後背,示意他別瞎說,皇帝的旨意,哪裡是他們能夠置喙的。

 宴上都是顧浮一手提拔的親信,還有此次和她一塊回京的林毅,顧浮也沒裝樣,笑著說道:“回京成親啊”

 熱鬧的氣氛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那國師怎麽辦?”左領軍問,臉上帶著些許對傅硯的同情。

 將軍要娶誰家姑娘自然不是他們所能干涉的,但這些年,看著國師風塵仆仆大老遠過來,隻為能和將軍待上一陣子,他們很難不動容。

 雖然國師的脾氣差了點,又太會纏著將軍,但在左領軍幾個人心裡,早早就把國師當成了將軍夫人。現在將軍要成親,八抬大轎迎娶的必然不會是同為男子的國師,國師就這麽被心上人給拋棄,還要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娶妻,未免太過淒慘。

 眾人的誤會讓這一場餞別宴蒙上了一層淒清的氛圍。

 顧浮支著腦袋,任由他們可憐傅硯,心裡笑翻了天。

 三年前,傅硯曾和她說過,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顧浮是京城顧家的二姑娘,還很忐忑地向她保證,消息不會這麽快傳到北境去,不會影響她接手北境軍。

 三年後,全大庸都知道北境軍的統帥是個女子,只有北境軍內部還在瘋狂“辟謠”,甚至顧浮親口承認,眾人也都搖頭不信,覺得顧浮這人心臟,定是在唬他們,想看他們上當受騙的笑話。

 說來這還得益於左領軍,顧浮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居然這麽篤定自己是男子,還到處造謠,說自己是因為和傅硯有一腿才被人誤會成女子。

 現在他們又覺得她回京成親是要拋棄望昔娶別的女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顧浮琢磨著要不要穿個女裝嚇一嚇他們,奈何女裝不好騎馬,皇帝那邊又讓她在春獵結束之前到獵場,伴聖駕一同回京,因此只能作罷。

 不過離開前,顧浮還是很認真地和他們重複了一遍——

 “我當真是女子,和我成親的也不是誰家姑娘,就是望昔。”

 因為太過認真,林毅還有左領軍等人終於產生了一絲動搖。

 之後顧浮與林毅,還有一小支護送顧浮的親兵快馬加鞭,終於趕在春獵結束之前抵達春獵獵場。

 顧浮的親兵裡面有認識郭兼和李禹的人,於是顧浮就將自己的親兵扔給禁軍和赤堯軍,自己則帶著林毅去見皇帝。

 大約是因為三年時間不算長,皇帝還是顧浮記憶中那副模樣,歲月不曾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面對顧浮,他依舊是那個溫和又有點像顧浮親爹的君主。

 他嘉獎了顧浮,問了顧浮幾句邊境的近況,又同顧浮商量起了她和傅硯的婚禮該怎麽辦,最後才說皇后也很想念她,讓她去收拾收拾,見一見皇后。

 從頭到尾,林毅都跟在顧浮身後,沒什麽存在感。

 林毅在北境也立下過不少軍功,但在顧浮面前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所以他並不意外皇帝會把注意力都放在顧浮身上。

 可從皇帝說起顧浮的婚禮開始,林毅就有些懵——

 原來要和顧浮成親的人,真的是國師。

 可是好奇怪啊,為什麽說是去顧家迎親,又為什麽說成親後住忠順侯府,這到底是誰娶誰?

 還有顧浮一個外臣,怎麽好去見皇后?難道顧浮和李禹一樣,也是李家的人?

 不等林毅想出個所以然,顧浮已經告退離開,留下林毅一個人面對皇帝。

 不久後林毅的爹——鎮南將軍林翰海來了,父子二人久別重逢,場面很是感人,林毅也將心裡的疑惑暫時拋到了腦後。

 皇帝將林毅視作很有潛力的將才,不免同林家父子多說了一會兒話。

 等從皇帝的營帳出來,林毅正想問自己父親有關顧浮的事情,就看見不遠處被好幾個夫人和姑娘圍著的……顧浮?

 林毅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呆愣的表情讓他那一身堅毅剛硬的氣質蕩然無存,看起來就像個二傻子。

 也不怪他,實在是顧浮現下的模樣和她在北境那會兒相差太大,穿了一身京城時下最流行的裙裝不說,頭髮也梳成了女子的發式,發間點綴幾支簡單的釵環,臉上還抹了濃淡適中的胭脂。

 走近一點,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喚她“顧二姐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恰好顧浮也看見了林毅,十分惡劣地朝林毅笑了笑。

 穿著男裝時給人感覺肆意邪氣的壞笑,突然出現在女裝的顧浮臉上出現,竟顯得格外……惑人。

 林毅膝蓋一軟,當著他爹的面摔了個狗吃屎。

 林瀚海:“……”

 顧浮攬著身邊的穆青瑤,對圍著自己的女孩們說道:“我還要去見皇后娘娘,待會再來找你們。”

 已經嫁做人婦的棠五對身邊一位姑娘說道:“你瞧著吧,世子妃要是不提醒她,等她從娘娘那兒回來,定把我們忘得一乾二淨,到時候還得我們去找她。”

 眾人哄笑著,放走了顧浮。

 等那群女人散去,站起身的林毅才開口問他爹:“剛、剛剛那位是……”

 他不敢認那是顧浮,於是帶著渺茫的希望,向林翰海求證,希望能得出一個合理的答案,比如說那是顧浮的妹妹什麽的。

 林翰海蹙眉:“你在她手下待了三年,怎麽換身衣服就認不出來了?”

 還真是顧浮。

 林毅顫抖著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怎麽都不和我說?”

 哪怕寫封信告訴我也行啊!!

 林翰海淡淡地瞥了自家傻兒子一眼:“如今這天下,除了你們原先隸屬於北境軍的人,還有誰不知道忠順侯是女子?”

 林毅:“……”

 林毅被刷新認知的同時,顧浮正和穆青瑤一塊,朝皇后的營帳走去。

 穆青瑤成婚的時候顧浮不在京城,但因顧浮軍功赫赫,人人都知道安王世子妃的娘家是顧家,那大名鼎鼎的北境軍統帥——忠順侯顧浮是她姐姐。

 所以並沒有人敢輕易看低她。

 兩人的相處也和曾經一樣:在穆青瑤面前,顧浮想說什麽就能說什麽,可以毫無顧忌地付出信任,也不用怕自己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嚇到穆青瑤;而在顧浮面前,穆青瑤也不是那個人人稱讚、進退得當的完美女人,她懶得擺出那副和善的笑顏,說起話來的語氣也是平鋪直敘,淡得仿佛沒有什麽事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

 穆青瑤雖然已經嫁人,但掌家的事宜還是安王妃在管,她不過搭把手,因為閑得慌,就自發去書院當起了教書先生。

 她順口和顧浮說了些書院裡的日常:

 “原先我隻負責教學生畫畫,後來總有教經義和策論的先生來同我換課,對學生說我身子不適把課騰給了她們,弄得我實在沒事乾,便又兼任了數術課,可每個月都有考試,我為了讓學生拿出好成績,只能和香道課的先生換課,和學生說教香道的先生病了,由我來代課……”

 顧浮聽得直笑,也不知是被逗笑的,還是欣喜於書院這三年來的不斷改革,要知道書院最初建立的時候,可沒有每月考試的規矩。

 她也不確定這樣的改革是好是壞,但她喜歡這種劍懸頸上的緊迫感。

 皇后營帳內,瑞陽長公主也在。

 顧浮向皇后行禮,剛起身,瑞陽就走到她面前,向她行禮。顧浮連忙躲開,卻被皇后製止,皇后說:“受著吧,沒什麽受不起的。”

 顧浮隻好受下這一禮,並在瑞陽長公主行禮後又回了一禮。

 顧浮趕到獵場已是最後一天,所以沒什麽機會大顯身手。

 但因陛下旨意,顧浮得以護送聖駕回京。

 於是在聖駕抵達京城那天,羲和門城門大開,顧浮身披鎧甲,騎著駿馬走在最前方,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整整齊齊地進入城門,踏上被稱之為禦道的羲和大道。

 羲和大道寬四十五丈,是足夠二十幾輛馬車並駕齊驅的寬度,大道兩旁禁軍林立,禁軍往外便是禦道排水的溝渠,溝渠對面又是一排武侯佇立,越過武侯才是前來叩拜的百姓。

 聖駕華麗威嚴,有百姓忍不住抬頭悄悄地看。

 待隊伍走過禦道,聖駕入宮,禦道兩旁的禁軍武侯盡數散去,有關領軍消息在城內逐漸傳開——

 今日護衛聖駕入城的不是禁軍統領,也不是赤堯軍統領,而是忠順侯,他們大庸第一個女將軍,女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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