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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後我待字閨中》第十九章
夜風自七樓的窗戶外吹進來,吹起國師的寬袖與衣擺,愈發襯得他不近凡俗。

 顧浮微微屏息,接著張口就來:“我怎麽說也是個姑娘家,怎麽好跟人打聽外男的名字。”

 然而這話她自己都不信,更別說國師。

 所以國師的臉色沒有半分回暖,隻丟下兩個字:“傅硯。”

 顧浮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追上去問:“具體是哪兩個字?”

 傅硯在桌案前坐下,鋪紙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勁瘦的字體鳳泊鸞漂、力透紙背,顧浮看了喜歡,口中不自覺念道:“傅硯,傅望昔。”

 顧浮的聲音雌雄莫辨,此刻低聲呢喃,聽起來格外曖昧。

 傅硯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直到顧浮問他:“能寫寫我的名字嗎?”

 傅硯才抬起眼,冷酷無情地回了句:“不能。”

 接著他又回答了顧浮最初問的那個問題:“陛下找我,是因為我最近都沒怎麽吃藥了。”

 “吃藥?”顧浮錯愕:“你身子不舒服嗎?”

 傅硯端起一旁的茶杯,說:“我睡不著。”

 話落,顧浮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睡不著就別喝茶了吧。”

 “現在已經能睡著了。”話是這麽說,可傅硯還是順著顧浮的力道放下茶杯,並看向顧浮。

 顧浮被他直直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因為我?”

 傅硯點頭:“只要在你身邊待上一陣子,我就能一夜安眠,所以我之前問過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別人沒有的東西。”

 顧浮聞言,先是嗅了嗅自己的手臂,然後又站起身,原地轉了一圈:“應該……沒有吧。”

 傅硯這幾日一直在觀察,自然知道顧浮身上並無任何異常之處,可他還是對顧浮說道:“你最好是能找出來,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怕是要將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

 傅硯知道顧家想把顧浮嫁出去,可若顧浮真的嫁了人,他便不好再叫顧浮夜間來他這。

 為了防止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眠被人打斷,他恐怕會采取一些措施,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傅硯沒把話都說全,他怕太過強勢,會讓顧浮產生逆反心理。

 誰知顧浮突然問他:“你為什麽會睡不著?”

 傅硯微楞。

 顧浮接著說道:“先弄清楚你為什麽睡不著,才好找到你待在我身邊就能睡著的原因不是嗎?”

 傅硯沉默許久,最後避開顧浮的視線,站起身朝樓梯口走去:“時間不早,你該回去了。”

 顧浮看著他的背影,明白這是不想說的意思。

 可傅硯越是不說,顧浮就越是好奇,她看向桌上寫了傅硯名字的那張紙,心裡有預感,總有一天傅硯會親口把自己睡不著的原因告訴她。

 別問為什麽,問就是自信。

 第二天早上,傅硯起床來到七樓,發現桌上那張寫了自己名字的紙不翼而飛。他詢問小道童,得知小道童昨夜收拾桌面的時候,紙就已經不在了。

 所以多半,是顧浮拿走了那張紙。

 ……

 溫溪這趟門出得並不順利。

 不是車輪脫落就是買來的東西莫名受潮,結果拖延了幾日,他才終於帶著兩大車叫人采買的物品出了城。

 之後他又遭遇了更加離奇的事情。

 就在半路上,他遇見了熟人——魏太傅的孫子,魏邵卿。

 對方說自己是去探望友人的,但神態十分焦慮,甚至顧不上和溫溪多說幾句就走了,看起來非常匆忙。

 溫溪隻當這是巧合,結果沒走多久,他又遇到了魏邵卿,且在場的還有鎮南將軍府的少將軍林毅,以及另一個溫溪不認識的男子,三人騎馬並行,氣氛微妙,頗有些劍拔弩張。

 他看了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湊過去打招呼,並詢問情況。

 最先回答溫溪的,是三人中和溫溪關系最好的魏邵卿:“沒什麽,恰好碰上了而已。”

 溫溪聽出魏邵卿話語中的咬牙切齒,總覺得不對,又問林毅:“林大哥,你這是去哪啊?”

 此話一出,本就寒冷的風頓時更冷了。

 膚色黝黑氣質剛硬的林毅扔出四個字:“探望朋友。”

 溫溪沒話找話:“真巧,魏哥哥也是去探望朋友的。”

 說完眾人都沒聲了,溫溪呐呐道:“我說錯話了嗎?”

 溫溪不認識的另一個男子——謝子忱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不是你的錯,是在你來之前,我們說了幾句話,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溫溪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下去,他猶豫著錯過了開口接話的時機,索性不再言語。

 但一行人走了一陣,經過好幾個岔口,始終同路,還沒人表示奇怪,他便忍不住再次開口問他們:“你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嗎?”

 沒人回答他,但魏邵卿也沒讓他一個人尷尬,而是轉移了話題,問他:“大冷天的你不在家裡待著,出城做什麽?”

 溫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探望朋友。”

 “籲——”

 溫溪以外的三個人同時停下馬,林毅還搶了溫溪手裡的韁繩,強行讓溫溪和他們一塊停下。

 溫溪驚慌:“怎怎怎、怎麽了?”

 魏邵卿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溫溪紅了臉,這怎麽好回答,若叫人知道他是去看棠沐沐,豈不是壞了棠沐沐的名聲。

 其余三人通過溫溪的反應得出答案,謝子忱也跟著開口問溫溪:“不會也是你的心上人吧?”

 溫溪一臉蒙圈:“……也?”

 林毅武人一個,玩不來這些斯文人的彎彎繞繞,直接就問:“你朋友是棠七?”

 溫溪睜大了眼睛,震驚無比,然而卻沒人給他解釋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個光看溫溪的表情就確定了答案,林毅也松開了溫溪的韁繩,一行人再度啟程。

 寒風撲面,溫溪走在魏邵卿和林毅中間,整個人慌極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更加讓他瞠目結舌——

 他們後頭有人快馬揚鞭而來,為了躲開溫溪帶的那兩大車東西,險些撞上溫溪。

 這還不算,對方口音奇怪,語氣也十分衝,對著他們就吼了一嗓子:“都給我讓開!!”

 林毅正窩火,又被人當頭一吼能忍住就怪了:“哪來的狗東西,敢在爺面前亂吠?”

 “大膽!”那口音奇怪的外邦人身旁還跟著侍衛,侍衛聞言拔刀和林毅對峙了起來。

 可外邦人卻根本不在意林毅,隻想著趕往自己的目的地,還大喊:“都讓開!我要去見沐沐最後一面,誰敢攔我我殺誰!”

 卻不想這話讓包括溫溪在內的人都睜大了眼睛,林毅更是直接衝上去,和外邦人以及他的侍衛打了起來。

 魏邵卿回過神,夾了夾馬腹繼續往前走,還很好心地帶上了溫溪,旁邊的謝子忱也驅馬跟了上來。

 溫溪很是無措:“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他那兩車東西還在後頭呢。

 還有那個外邦人口中的“沐沐”… …是巧合嗎?

 魏邵卿默了片刻,終於告訴他:“我們剛剛遇見聊了幾句,因為著急不想浪費時間寒暄,林毅就說自己要趕去見心上人最後一面。”

 謝子忱再度冷笑:“巧的是,我也是趕去見我心上人最後一面的。”

 溫溪看向魏邵卿,魏邵卿沒說話,溫溪在心裡替他補充:你也是。

 不僅是他們三個,還有剛剛那個外邦人也是。

 四個男人,去見心上人最後一面,半路發現他們四個的心上人是同一個女子。

 面對這般千古奇聞,溫溪沒有半分看熱鬧的心思,因為從他們剛剛的詢問,溫溪得出了一個很可怕的結論——

 他們的心上人,也是他的心上人,臨安伯爵府的七姑娘棠沐沐。

 三人一時無言,耳邊只剩馬蹄聲不疾不徐踢踏作響。

 又過了片刻,溫溪反應過來,驚恐道:“你們剛剛說的‘最後一面’是怎麽回事?”

 魏邵卿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告訴溫溪,並十分冷靜地分析:“十有八.九是假的,我們被人看笑話了。”

 那人故意傳了棠沐沐命不久矣的消息給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他們被一個閨閣女子耍得團團轉。

 所以棠沐沐現下多半還好好的,不然這戲唱不下去。

 溫溪再度陷入沉默,因為他好像猜到,那個“看笑話”的人是誰了。

 ——除了他大哥還能有誰!

 溫溪攥緊了手中的韁繩,胸口生疼,但又不敢吱聲,怕被另外兩個人發現端倪。

 溫溪偷偷瞄了眼一直騎馬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方才那個外邦人險些撞到他,是小廝出手把人攔下的,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也因此溫溪終於明白,大哥為何非要把自己的小廝借給他了,大約是怕其他人將他就地打死,來一出兄債弟償。

 但幸好,魏邵卿和謝子忱都沒想到那上邊去,隻當溫溪是趕巧趕上了。

 可即便發現了這麽荒唐的事情,他們依舊沒有停下去找棠沐沐的腳步,因為這一刻他們心裡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或許這只是一場誤會。

 又或許,其他人都是自作多情的單相思,只有自己才是和棠沐沐兩情相悅的那個良人。

 他們不緊不慢地騎著馬,一邊著急想要知道答案,一邊又害怕那個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快到地方的時候,林毅趕了上來,魏邵卿問他那個外邦人呢?

 林毅說:“來了一隊禁軍,說他是潛逃出城的扶搖質子,把他帶回去了。”

 眾人一聽,內心百感交集。

 那個外邦人居然還是扶搖的質子!

 林毅歸隊後,他們找棠沐沐的方式也有了改變。

 棠沐沐現今居住在臨安伯爵府名下的一處莊子上,那莊子裡除了棠沐沐,其他都是下人。

 他們一行把門敲開後,確認了棠沐沐就住在這裡,接著林毅出手把看門的護衛打暈,帶著他們徑直闖了進去。

 溫溪還在猶豫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林毅就已經拿出看家本領,從一個仆從口中逼問出棠沐沐剛剛去了花園。

 於是他們又氣勢洶洶跑去花園。

 在快要接近花園的時候,他們默契地放慢了腳步,怕這一切若是誤會,突然一下衝進去會嚇著棠沐沐。

 也是因此,他們沒有打斷花園裡發生的一切,並親耳聽到了棠沐沐和另一個男人的對話。

 冬季百花凋零,棠沐沐身著素色襖衫,不負往昔身在京城的豔麗,看著格外楚楚動人。

 她輕撫過枯枝,淒楚一笑:“往年總嫌冬季能開的花少,離了家才發現,有花能開就不錯了,不像如今,一眼望去皆是荒蕪。”

 同她一起的男人心疼不已,上前拉住她的手,向她保證:“沐沐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讓你回京。”

 棠沐沐將自己的手從男人掌心抽回來,輕聲責怪:“莫要如此,這麽做對不起安姐姐,她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我們不能這樣對她。”

 男人收回手,臉色黯然:“我也是情難自禁。”

 接著又道:“而且你安姐姐她… …她也沒你想得那麽好,我出城找你,她竟以死相逼不讓我走,若你當真有什麽不測,我定不會原諒她。”

 棠沐沐不高興:“你怎麽能這麽說安姐姐,她也是在乎你才會變得不講理,你還說她。”

 男人見棠沐沐偏心自己妻子,心裡有些吃味,還說:“其實我覺得你留在這裡也好,這裡不像京城似的到處都有眼睛看著,我也能像現在這樣單獨見你。”

 誰知棠沐沐聽了,猛地轉頭看向男人,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琉璃似的眼睛也變得濕潤起來:“你把我當什麽了!你的外室嗎?”

 男人嚇了一跳,連忙否認:“不不不,我不是這意思,我保證,我一定想法子讓你回京。”

 ……

 花園裡郎情妾意,拱門後冰天雪地。

 溫溪環抱身旁的柱子,一額頭磕上去,滿心震撼。

 不僅是因為花園裡兩人情意綿綿的對話,也因為他認識花園裡那個男人——

 汴國公的女婿蕭然。

 那可是有!婦!之!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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