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估計那小子認出你了。”阿威說道。程錦之說要過來的時候, 阿威還阻攔了一下。
程錦之的語氣倒是很輕松。“認出就認出唄。”
阿威抓了抓腦袋。“那為什麽要套麻袋?”
程錦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套麻袋打,應該不會很疼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程錦之覺得自己應該帶個手套, 或者纏個繃帶再上的。程錦之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出了一口氣,她現在是舒心了。
沒過兩天, 程錦之便收到了大王導的邀請函。邀請程錦之參加一個晚宴。是小王導, 也就是王章的生日宴會。程錦之和王章合作過《江山美人》,自然是要去打個照面的。而且, 王章這幾年都在好萊塢發展。公司也推掉了程錦之的通告,空出時間給程錦之。
程錦之一去, 王章便提到了程錦之的《異形》。“程小姐,你的《異形》,快把我的癮給勾上來了。”
“王導也想拍這種風格?”程錦之問道。
“當然想,我還約了沈荃導演。”王章說:“要是我拍的話, 還請程小姐捧個場。”
“王導太抬舉我了, 我不一定能勝任。”程錦之這話不是客套。拍了《異形》後, 程錦之差不多息影了一年。再看自己的表演,程錦之覺得重現的話會有些吃力。心境不一樣,她不確定自己的演技是不是達到了那個水平。目前為止,只能說她運氣好,然後又碰上了沈荃。
“程小姐,越來越謙虛了。”王章卷著自己的發梢,她的笑容有些玩味。
“王導,我可不是敷衍你。”程錦之說道:“我是怕耽誤你的戲。”
王章現在的戲,瞄準的可是各大知名獎項。這兩年,她掃了不少知名獎項,非常有口碑。
“這麽說,程小姐是同意了?”王章眨了眨眼睛。
“這個……”王章導演居然也玩起了套路。“既然是王導相約,我當然奉陪到底。”
宴會本來就不是正式的場合,說不定王導轉背就忘了。
“那好,我劇本還在敲定,到時候再聯系程小姐。”
“可以的。”說了幾句,程錦之又說到了《異形》的提名上。
“程小姐,你要對華納電影節有信心,就憑你們拿的獎項,足以提名最佳外語片了。”王章說道。
有了王章托底,程錦之心裡大概有了把握。聊了幾句,王章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這時候有侍者走來,程錦之便拿起了他托盤上的香檳。轉頭便碰上了容姒,容姒手裡也捏著香檳。似乎也是剛才拿的。看到容姒,程錦之別開臉又喝了一口香檳。容姒和王章有合作,被王章邀請也不意外。容姒走過來的時候,程錦之心虛咳了一聲。她把容湛打成那樣,容姒估計要興師問罪了。
容姒低下眼睛,掃了一眼程錦之的手背,程錦之的手背有些擦傷。到今天還有點發紅。“你打了他嗎?”
程錦之便抬起了眼睛,迎上了容姒的目光。她為什麽要心虛,她就囂張了。早看容湛不順眼了。“他向你告狀了?”
容湛這個不禁揍的小東西,居然向容姒告狀。下次見面,還得揍一頓,狠狠地揍。
“沒有。”容姒說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他腦子不靈光,想揍他的人多了去。”
容姒頓了一下,看著程錦之的眼睛。容姒的語氣輕緩了許多。“嗯,只有你會把他脫臼的部位接回去。”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容姒現在的口氣,讓程錦之寧願容姒是來興師問罪的。
程錦之轉過頭,又喝了一大口香檳。
“少喝點。”
“不用你管。”程錦之放下了香檳,轉身走了。“我愛喝多少,喝多少。”
她煩透自己的表現了,讓她感覺自己就是個智障。容湛說她什麽,她都沒所謂。偏偏說到容姒,她就跳腳了。容湛那個蠢東西,下次還得揍。容姒不是說她下手輕了,下次她得狠狠地揍。還給容湛接骨,非得打斷他兩根骨頭。
十二月底,凱斯的提名投票開始了。次年一月揭曉的時候,《異形》也入圍了“最佳外語片”以及“最佳導演”。今年的提名者非常強勢,程錦之一看,都是非常強勁的國際影星。程錦之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西西裡的怪物》,勞拉。勞拉見到她的時候,非常熱情。“程小姐,看了你的《異形》,我非常想與你合作。”
凱斯影后要和她合作。程錦之也牢牢握住了勞拉的手,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客套了。“我也非常期待與您的合作。”
勞拉會憑借《西西裡的怪物》奪得凱斯影后。程錦之想自己提名失敗,大概是與勞拉同台競技的原因。《西西裡的怪物》和《異形》的風格有些相同,而且主演都做了容顏身材的調整。顯然勞拉比她更專業。人生就是不停地攀登,想想她當初還會為國內的玉蘭獎感到擔心,現在卻和勞拉同台了。
二月份的頒獎禮,程錦之也參加了。不出意外的,勞拉斬獲凱斯影后。大出所料的便是《異形》當選了本屆凱斯的“最佳外語片”。大屏幕出現《異形》的外文譯名時,程錦之明顯懵圈了。她演的戲,居然獲得凱斯獎了!?導演上去領獎的時候,還叫上了她。“程小姐,不一起嗎?”
“啊……一起。”國際場合,沒有比站在頒獎台上更刷臉的事了。沈荃顯得非常淡定,他拿了獎說了一些電影相關的話。專業詞匯往外蹦,場下的人也聽得津津有味。接而,沈荃又看了身邊的程錦之,露出了他招牌的笑。“我非常感謝我的女主演,程錦之小姐。沒有她,就沒有《異形》。《異形》所有的涵義,都是程錦之小姐賦予的。”
“沈導太客氣了。”話筒又給到了程錦之。“沈導是一位非常專業的導演,我們都是在他的引導下完成表演工作。我相信,沈導會帶來更多優秀的作品。”
沈荃笑了一聲。“非常期待與程小姐的再次合作。”
再次合作?程錦之在台上的時候,還以為沈荃是客套話。下了台,又記起王章的話。王章不會真和沈荃聯手了吧?
……天。她現在再“重傷住院”來得及嗎?
“程小姐,您恢復得很好。”醫生說道:“其實您不用再來了。怕耽誤您的功夫。”
“嗯。”
“程小姐。”
“嗯?”程錦之抬起了眼睛。
“其實有一件事,想和您說一下。”醫生說道。
“什麽事?”
程錦之從醫院出來,她擰了一下眉頭。她和容姒之間一直有無法避免的矛盾。相聚的時間本來就不多,而容姒總是不說。直到容湛出事,容湛出事以後,她們便更加聚少離多了。容姒說分手前,程錦之已經感覺到她很多次的欲言又止了。
三月份的宴會,程錦之看到了容姒。容姒越來越消瘦了。
容姒要離場的時候,程錦之喊住了她。
這是個絕對僻靜的場合,沒有談笑甚至沒有人氣。夜色很沉。程錦之和容姒相對坐著。
“你去年,為什麽要到山區來?”這個問題的反射弧很長。當初她看到容姒,就應該問容姒。她沒問。越是想要的答案,越不敢問。
“你說話啊。”程錦之提高了語調。容姒有些緘默。每次都是這樣。“你……說話啊。”
容姒抬起了臉頰,比起程錦之的神情急切,她顯得有些平靜。
積壓的情緒,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和我分手?”
“是為了容湛?”程錦之說道。
容姒低下了眼睛。“你想聽什麽?”
“我想聽你在想什麽。”為什麽到現在,還是她想聽什麽。是的,容姒從未主動。
容姒的神色動了一下,這才緩緩開口。“父母離世,我只剩下半條命。我要用半條命還債,撫養弟弟。如果沒有這些,我恐怕撐不下來。”
容姒抬起眼瞼,看著程錦之。“從小到大,我習慣了計劃,習慣了規規矩矩的人生。我努力地保證事情不脫離於計劃。我錯了,我不應該靠近你。你是好的,你成為了我接下來的半條命。可是錯了。”
“錯了?”
“如果你沒有醒來,我的生命可能也就此停止。”容姒說道。
“可是我醒來了。”程錦之走了一步,又緊緊地攥著容姒的袖口。“我活生生的。”
“容姒……你為什麽不能等我?等我證明……”醫生告訴了她,容姒問了她的身體情況。容姒在那個時候至少是擔心她的。
“你沒有必要。”容姒的神情松動了。
“所以你幫我做了決定?你算準了一切,算我不會出事,甚至算我的父母會徹底否定你。”程錦之緊緊攥著容姒的手。“容姒,你是不是算我很快走出來。就像對待高禕一樣。”
容姒的嘴唇有些蒼白,容姒沒有說話。程錦之低下頭,眼淚便滾落了下來。“容姒,我恨你,你毀了我的生活。你毀了我所有的期待。”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麽撐過來的嗎?我甚至不能跟父母說,我對你有多麽戀戀不忘。”程錦之抽出了手,她雙拳緊握,攥緊了沙發。程錦之發出了疼痛的喊聲,她掀翻了手邊的沙發。沙發上的一切,桌子上的一切,都被程錦之掃到了地上。“你看我現在,就像個怪物。別人都知道異形風光,我看異形,就像看自己的傷疤。我在異形裡面暴露了。”
“你看異形,是不是像在看笑話?容姒?”
瘋狂之後,便是摧枯拉朽的崩塌。程錦之跌坐了下來,她看著容姒伸出來的手。容姒似乎想扶她。容姒總是這樣,看著她鬧看著她吼叫。不管她怎麽鬧怎麽吼叫。
“容姒,我要放過自己了。”
容姒伸手,沒有抓到程錦之的手。程錦之的手在她的手邊滑了過去。她的手,撲了空。容姒咳了幾聲,她看著窗外的程錦之。DC拿了風衣,將程錦之裹住了。程錦之的車就停在外面。
容姒的步子有點慢,等程錦之走後,她才上了自己的車。容姒坐在車裡,開始猛烈地咳嗽。
“姐……”容湛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姐你……”
血透過了容姒的指縫。容湛瞪大了眼睛。“姐你這是血嗎……”
血太多了,好像卡在喉嚨裡,一下子噴湧而出。容姒捂著自己的心口,就像當初程錦之被送進手術室。
血越咳越多,容姒低著頭,衣襟上袖口都是血。外面有些安靜,這樣的夜,她想起了不久前。應該是不久前。
“容姒,我問你,你想……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