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不要放松警惕。”
即便過了必死局, 想離開遊戲也需要達成條件……集齊成就點或者攢夠積分。在這個過程中,一旦折在某個副本裡,便是功虧一簣。
蘇爾面色有些複雜:“在天機城, 我碰到過一次祝芸。”
他準備從人工浴池離開時,險些死在對方手裡。祝芸特地告知留了東西, 他也因此得到那顆神秘的眼睛。
“天機城會不會就是她的必死局?天一卦擅長算卦, 神算子也是。假設祝芸是那個世界的原住民,擁有預言術便說得過去。”
紀珩點頭, 認同這種說法。
蘇爾靜默垂首, 良久才開口:“天機城的百姓幾乎都變成了蛇人, 她能幸免麽?”
紀珩沒有回答,轉移話題:“那顆神秘的眼睛是蛇目,恐怕原本就是天機城的東西。”
真假, 虛實。
偏偏神秘眼睛能看穿事物的真實面目。
趕在思維更加凌亂前,蘇爾緩過勁來,意識到要著眼於‘近憂’。紀珩的必死局還沒有過, 目前不能浪費任何在弄虛裡的時間。
強行把注意力轉移到兔人上,試圖尋找隱藏著信息。然而無論他做什麽, 兔人都無動於衷。
“冷漠, 不近人情……”快速總結出性格特點,蘇爾若有所思:“每個兔人性格不同, 或許一定程度上影射出了原本的人物性格。”
不過這並不能代表什麽。
他們所以為的現實世界蘊藏著某種內心深處的渴望,他渴求有法可依不講私刑的生活, 許鶴夢想的是有一個光明正派的身份, 蘇爾轉而去看紀珩:“你的情感訴求是什麽?”
紀珩笑了下坐在床邊,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說起了玩笑話:“有錢?有顏?”
瞄了眼兔人:“或者擁有七情六欲。”
蘇爾一本正經:“想要盛世美顏的是曲清明,沒有感情的是我, 撞人設了。”
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笑了一聲。
至此,壓抑的氣氛徹底消失。
“只能等明天的任務,”紀珩恢復正色:“范圍太大,僅靠推測遠遠不夠。”
也許和個人無關,而是和生活環境有關,說不定他還生活在戰亂年代,希望得享太平盛世。
一夜很快過去。
夜半鬼敲門,水龍頭滴答響,馬桶出血水……這些通通都沒有出現。
夜風溫柔萬籟俱靜,十分適合睡眠。
翌日聚在大廳吃飯,玩家的精神狀態卻都算不上太好。
蘇爾注意到蘇糖衣,原本嬌俏的臉蛋基本看不到血色,後來追出去的萬億神情也不大好,目中泛有血絲。
保險起見,還是對了遍昨天定下的暗號,確定沒有玩家被兔人替代。
期間視線一掃,有異樣表現的玩家大約佔了三分之一。
兔人在主持人出現的一刹那重新變成兔子侍者。
“早上好。”青蓮智者親切地打了聲招呼。
兔子侍者工作很到位,細心幫每一位玩家盛好粥,站成一排在旁邊候著。
從昨晚的聚餐就可以看出,主持人不喜歡在用餐時間說正事,會等到最後一名玩家放下筷子再開口。是以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吃著飯,以最快速度填飽肚子。
青蓮智者不讚同地搖頭:“細嚼慢咽對身體比較好。”
他似乎還真挺講養生,飯後帶領眾人慢慢往外走,方便消食。
散步到森林公園,青蓮智者給玩家發了一份地圖,城市被分成四塊不同顏色的區域,每塊區域上方標注著字母。
沒有直接解釋,站在最前面做了個起勢:“一日之計在於晨,來跟著我打套太極拳。”
“……”
蘇糖衣面色一沉,忍不住開口:“這樣耽誤時間,是不是不大合適?”
青蓮智者耐心解釋:“遊戲需要眾多守關者,它們跨越不同維度才能來到弄虛,此刻還在路上。”
“……關於你所擔心的問題,”他微笑道:“時間綽綽有余。”
抬掌,推,蹬腿——
動作行雲流水,可惜跟著做得玩家寥寥無幾。
青蓮智者眯著眼,仿佛在推著風走,狀似不經意道:“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死,為什麽不好好活在當下?”
一套太極拳打完,再度開口:“線索的價值和區域難度有關,A代表特危區,B是危險,C為普通……最簡單的是D區域,遊戲失敗也不會死。”
蘇爾忽然問:“如何確保進去後找到的不是他人信息?”
青蓮智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揚了揚:“所以才要提前統計名單,召集怪物工作人員。”
說著目中的笑意消散一些:“選定難度等級後,會詳細再劃分區域,每個人只能在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行動。”
蘇爾:“如果原本在特級難度,中途想去……”
青蓮智者打斷:“任何一個分界點都有工作人員守著。”
意思很明確:想換地方,就得先殺死工作人員。
玩家眼神閃爍,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稍稍地猶豫後,很快各有選擇,包括紀珩在內選擇特級難度的共有五人,大部分聚在危險區域,只有三名玩家選擇普通。
蘇爾最後開口:“我選……”
青蓮智者:“你不能參賽。”
蘇爾還想再爭取一下,紀珩看著他微微搖頭。
“十二點遊戲準時開始。”發手表讓玩家校對好時間,青蓮智者帶著他們離開公園,依次分配活動區域。
完全成為透明人的蘇爾無奈表示:“酒店也在區域范圍,我怎麽辦?”
青蓮智者腳步一頓。
十二點後,希望之城會變成怪物的樂園,的確沒地方安置他。
蘇爾試探著說:“要不我去廢鐵軌上待著?”
青蓮智者搖頭:“城外也有鬼守著,防止靠近火車站的玩家鑽漏洞。”
柳絮飛過來,蘇爾蹭了蹭鼻尖:“規則太不健全了。”
就沒有想過,萬一遇到走後門的玩家怎麽辦?
“……”
青蓮智者低歎一聲,遞過去一枚胸針,和兔子侍者製服上別得是同款。
“工作人員專用胸針,根據員工保護制度,那些怪物不能傷害你。”
“難怪……”
蘇爾注視著掌心中亮晶晶的胸針,鬼和妖都有吞噬同類的愛好,一次性召集大量怪物入城不造成混亂,肯定是有什麽默認準則。
“別去招惹它們,”青蓮智者提點道:“真惹急了不能打死你,打得半死頂多算一般違規,還有胸針只能自用。”
蘇爾看了下表:10:43。
沒有繼續跟著主持人,轉身朝其他地方走去。
這一舉動倒是出乎不少玩家的意料,他們還以為蘇爾會和紀珩去一片區域,沒想到走得這麽乾脆利落。
萬億面色複雜地望向紀珩,後者似乎並不驚訝。
因為走得是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身後的聲音逐漸不可聞,四周一片寂靜,仿佛天地間只有他一人。
蘇爾是個相當拎得清的性格,從答案之書的副本就可以看出,紀珩很早就掌握了破局的關鍵。
而在相處過程中,對方會選擇遷就鍛煉他,刻意放緩節奏。一起去特危區,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想到這裡,蘇爾眉頭不經意間蹙起,遊戲中從來不缺大佬,至少祝芸絕對實力不弱,但還是慘淡收場。
紀珩實力也強,相應的,針對他的必死局必然是地獄級難度。
“線索……”
如今只有找到更多關於必死局的信息,才能最大程度幫到忙。
蘇爾站在站台上眺望前方,咬了咬牙:“賭一把,大不了被怪物打個半死。”
做好決定,他快速折回到火車站外的超市,拿了兩個水桶,臨走前又往裡面塞了數個塑料袋。
·
玩家對弄虛幾乎是談虎色變,對於怪物來說,卻是一場盛事。
運氣好了能吃到人,關鍵還有陰氣賺,何樂而不為?
11:31。
第一隻怪物迫不及待橫穿迷宮進入弄虛。
剛擠破屏障探入半邊身子,居然發現一個人類,還沒來得及興奮,就看見對方佩戴著工作人員的專屬胸針。
蘇爾坐在地上,靠著水桶,像個無賴似的伸出腿攔路:“先把過路費交了。”
怪物愣了下,赤著的大腳在地上用力一踩,鐵軌都被震斷兩根。
蘇爾無奈,指了指旁邊插著的牌子。只見一根粗壯的樹乾斜插在土裡,上面寫著‘收費站。’
怪物怒目而視:“從來沒聽說過進弄虛要收費!”
蘇爾松了口氣,會說人話就好,方便交流。
“幾個月前,大量副本關閉,上千厲鬼失業……”從一開始他便把胸針別在另一邊,抱臂小心遮掩著胸牌,不暴露自己罪魁禍首的身份:“現在大家都爭搶著來弄虛。”
多說多錯,蘇爾點到即止。
怪物記得當時是聽到過播報,據說起因是某個玩家能識破‘鬼扮人’的陷阱。
“名額有限,青蓮智者說了,想進去就得交納上次來弄虛十分之一的好處,還有一滴眼淚。”
“眼淚?”
“這是我和其他人的一場交易。”蘇爾正色說:“青蓮智者忙著主持,沒時間收過路費,我放棄收集線索的機會臨時充當收費人員,他才特意加上這條當做報酬。”
怪物哪裡能想到一個人類居然有膽量騙鬼,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蘇爾輕咳一聲,在怪物思考時突然一步踏出,熟悉的失重感傳來,抵達另外一邊的世界後又迅速走回來:“壁壘對我無用。”
怪物愣了,弄虛和外界的屏障不是一般的厚,它擠進來都費了不少功夫。
“怕你們不信,主持人給我開得後門,他說這叫臨時界管員。”佯裝不耐煩,蘇爾伸出手:“麻煩快點決定。”
被一個人類催促,怪物條件反射要一拳打過去。
蘇爾也不躲,大聲道:“我是員工!工傷鑒定後你要賠償。”
拳頭收住,拳風還在,蘇爾一個趔趄,倒退了一小步。
怪物掰下一片指甲扔過去:“陰氣我不想給,這個價值相等。”
蘇爾面無表情收好:“稍後青蓮智者會親自核實。”
說著瞄了眼放在收費站木牌旁的瓶子:“眼淚。”
鬼流淚不需要情感加持,怪物竟是直接把瓶口對準眼球,很快裡面就多出一滴淚。
遊戲十二點開始,差二十分鍾時,進來的怪物越來越多。
“怎還排隊呢?”
“前段時間關副本導致的,為了防止過量鬼怪湧入。”
“十分之一!夠黑的。”
“青蓮不是個好東西,乖乖交吧,別在這上面耍滑頭。”
隊伍一排,蘇爾這邊反而輕松不少,從眾心理讓質疑的聲音少了許多。誰耽誤了時間,後面的還會不耐煩。
11:53。
最後一隻怪物交易完成。
蘇爾走出弄虛,迷宮的副本此刻是黃昏,他的額頭全是冷汗,心裡不禁湧上一陣後怕。
深呼吸了好幾次,加快步伐往前走,騰蛇洞主看到熟悉的身影,瞳仁裡的光都冷了。
直接給出一部分剛收來的好處,蘇爾啞著嗓子說:“帶我去找苟寶菩。”
一般蛇沒有眨眼睛的功能,騰蛇洞主卻有,眨了兩下眼,思索對方是從哪裡收來的黑錢。
瞧著滿桶子都是寶貝,立時思索打劫的可能。
蘇爾指了指胸針:“員工。”同時又道:“你搶,我會拚命,不死不休的那種。我死了無所謂,你會被規則懲戒。”
騰蛇洞主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嗓子裡擠出怪異的笑聲:“我在就說過,你身上有同類的氣息。”
黑色的尾巴一甩,蘇爾被卷在它背上。
疾速飛行,罡風強烈,蘇爾低著頭避風,順便提前準備和苟寶菩見面時要用的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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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
鬼王苟寶菩一如既往坐在主位上:“本場為特殊福利場,叫做有借必有貸。”
一旁英俊的笑臉商人扶了扶小禮帽,詳細地介紹完規則:“請各位努力創造財富,有結余可以參加三天后的拍賣會。”
玩家們面面相覷。
“拍賣會應有盡有,包括道具。”
無論何時,這句話都能最大程度激發玩家心中的貪欲,這次也不例外。聞言有低聲交流的,更多是神情莫測,不知在打什麽主意的。
滿意地望著這一幕,笑臉商人退到一邊。
苟寶菩起身舉杯,將眾人眼中的貪婪盡收眼底,微笑著說:“祝願各位能……”
話說到一半頓住,窗外突然飛進來一個黑影。少年坐在黑色的長蛇上,降落在眾人面前。
“……”
空氣猛地安靜了下來。
幾秒鍾後玩家回過神來,交流討論的聲音瞬間炸開——
“有胸牌,好像也是玩家。”
“蘇爾?!”一名男子認出來人。
“臥槽!真是他,蘇爾什麽時候有了坐騎!”
坐騎?
被兩個字砸得頭髮暈,騰蛇洞主瞳孔一縮,沒忍住露出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