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劑被瞬間推入進血管, 楚封將空針管拔出扔在地上, 垂下頭慢慢舒了口氣。
有人試探著又往他身上砸了幾拳,大喊一聲:“他不還手了,大家上啊。”
剛才他們被楚封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現在有幾個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雖然不能殺了他,但打一頓弄斷個手腳出出氣也不錯。
只有天狼看到他注射的動作後,神情突然變得緊張, 慢慢往後,退出了人群。
楚封被眾人圍著拳打腳踢,依然隻垂頭站著,毫無反抗的意思。
有人抓住他的手臂想往後折,沒想到他看似放松沒有用力,手臂卻折不動。
那人正想再加把力,就聽到他全身骨骼發出哢哢的響聲。
眾人聽到這詭異的聲音, 都停下手面面相覷。
幾秒後,楚封慢慢抬起頭。
“啊!”站在他對面的兩人驚呼了聲,往後退了兩步。
其他人連忙問道:“怎麽了?”
“他, 他的臉……”
所有人看向楚封的臉, 都驚駭地張著嘴一動不動。
只見他兩隻眼睛的瞳仁都變成了赤紅色, 皮膚也蒼白得不像話, 隱約能看到青紫色的微小血管。
正常人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這……這他媽是活人嗎?”有人驚呼出聲。
這時, 誰也沒看清楚封是如何動作的,隻覺得眼前一花,離他最近的兩人就憑空飛了出去, 直直撞在大路邊的石壁上,發出一聲骨頭斷裂的悶響。
所有人直覺快逃,逃得越遠越好,
但又被眼前這幕嚇住了,雙腳不聽指揮,站在原地牙齒咯咯打戰。
在他們驚恐的注視下,楚封突然飛身躍起,在空中一個跨步,飛躍到了十幾米外的越野上空。
再一個下落,穩穩落在越野車頂。
越野發出轟然巨響,晃了兩晃,車頂也陷落進去兩個足印。
車裡的兩人,一人正將昏迷的丁安拖下車,另一人在搬動洛周周。
剛才被天狼那麽一喊,他心裡有些打鼓,想將這半身還懸在車外的omega,搬到座椅上躺著。
他在車內忙碌著,也沒注意車外發生的事。
直到頭頂傳來巨響,車身也跟著搖晃,才松開手扶住座椅,目瞪口呆地看著上方。
經過兩秒讓人窒息的安靜,他想探頭去看車頂,還沒動作,就見車門前有黑影閃過。
一陣頭暈目眩後,他發現自己已經雙腳離地懸在空中,這才反應過來,驚恐地大聲尖叫。
楚封將那人胸口抓住,從車廂內一把扯出來,提著他縱身一躍,躍到高高的空中,往地上全力一摜。
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伴著那人發出的慘嚎,楚封再緊跟著從空中落下,單膝重重磕在他胸口。
鮮血含著內髒碎片,從那人的口中噴湧而出。
車內另外一人,見到眼前的場景,嚇得連滾帶爬地從另一扇車門逃了出去。
楚封也不管他,隻上前幾步,將洛周周抱出車外,小聲喚道:“周周,周周。”
洛周周毫無生氣地躺在他懷裡,緊緊閉著眼睛。
楚封輕輕拍著他的臉頰,又喚道:“周周,醒醒。”
邊上那些人終於回過神,天狼低聲命令道:“快走。”
一群人將地上躺著的幾名打手抬了起來,快速地丟上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至於被楚封從空中摜下的那人,和他離得太近,都不敢過來搬動,隻得將屍身就扔在那裡。
“快點,快走,他現在顧不上我們,等會就晚了。”
楚封對汽車發動再逃走的聲音恍若未聞,隻將懷裡的洛周周快速放平到地上。
再跪在旁邊,把握好力道,一下下按壓他的胸口。
汗水順著楚封的額頭往下,滑過蒼白的面頰,滴落在地上。
“周周,快醒過來,周周……”他赤紅的雙眸緊緊鎖定洛周周的臉,嘴裡不斷重複。
丁安這時也醒了過來,左右看了看,撿起掉落在身旁的千斤頂,跌跌撞撞繞到越野的另一邊。
他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洛周周和楚封,又見周圍已經沒了其他人,只有不遠處躺著的一具屍體。愣了瞬後,站在旁邊沒有做聲。
“周周,快醒醒,你那麽厲害,一定可以醒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楚封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底下動作不停,嘴裡也一直念著。
被汗水濕透的頭髮落下幾縷,隨著他的動作在額上輕輕晃動。
“我要教你開車,帶你射擊。你看你打槍的時候多厲害,再去靶場練練,沒人是你對手。”
“還要帶你去海邊,住在海邊的木屋裡,晚上就在沙灘上跳舞。”
“柳叔的番茄面也要去吃,我也給你做,你想天天吃我都給你做。”
……
丁安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小聲提醒道:“楚上將,可能人已經……已經……”
楚封手下沒有停歇,仍然低頭看著洛周周的臉,嘴裡卻森寒地吐出一個字,“滾。”
丁安不敢再說什麽,沉默著往後退了幾步,蹲下身,輕輕歎了口氣。
“咳咳。”
一動不動躺著的洛周周,突然發出兩聲嗆咳。
“你喜歡摩天輪嗎?我可以——”楚封的話頓時中斷。
但洛周周又沒了動靜,好像剛才聽到的聲音只是他的幻覺。
他不敢去問丁安聽到沒有,生怕得到不好的回答,隻僵直著脊背一動不動。
“是他在咳嗽,我也聽見了。”丁安站起來驚喜地說道。
楚封松開按壓胸膛的手,顫抖著聲音喚道:“周周,周周。”
然後屏住呼吸看著他。
“咳咳……”
洛周周又發出了連續的嗆咳聲,並難受地大口吸著氣。
楚封連忙拍撫著他的背,繼續喊著他的名字:“周周……”
洛周周又咳了一陣,呼吸也平緩下來。慢慢睜開眼,看著面前的人,眼神逐漸有了焦距。
“楚封……”他聲音啞得快聽不清,喊完楚封的名字,就癟了癟嘴,哭了起來。
楚封緊繃著的脊背頓時放松,往後跪坐在自己腿上,閉上眼睛仰著頭一動不動。
幾秒後睜開眼,一把將人摟在懷裡,急切地親吻他的發頂和額頭,嘴裡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我還活著嗎?”洛周周小聲問,聲音沙啞得聽不清。
“你現在好好的。”
“我剛才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眼睛越來越花,耳朵也聽不到……”洛周周絮絮叨叨地說道。
躺在楚封懷裡,感受著劫後余生的余悸和滿滿的安全感,他開始不自控地想要傾訴。
“嗯,周周很勇敢……太厲害了……”楚封也回應著。
“那些人呢?”洛周周轉頭四處看了下,只看到不遠處一臉驚喜的丁安。
楚封說:“別管他們,都不在了。”
洛周周突然想起什麽,將腦袋從他懷裡□□,仰頭看了他的臉,又伸手要去摸那雙眼,被楚封握住。
他迷惑又驚喜地問:“楚封,你怎麽變成吸血鬼了?”
“假扮的,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很嚇人?”
洛周周啞著嗓子道:“怎麽會嚇人呢?太好看了。”
“真的嗎?”
“真的。我以前也能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兩顆尖牙。不過你怎麽沒有尖牙?”
“啊,忘了裝上去,是有點遺憾。”
“但是你眼睛的顏色在慢慢變淡呢。”
……
漸漸地,洛周周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楚封在一問一答中逐漸沒了聲音,緊摟著他的雙臂也越來越松,無力地垂了下去。
洛周周用手撐著地面直起身,看到楚封背靠著越野,頭擱在車門上,臉色蒼白地閉著眼睛,整個人看上去很不正常。
“楚封,你怎麽了?楚封。”洛周周推了推他。
楚封沒有絲毫反應。
洛周周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撩起他的衣服就去查看身體。
將胸膛和後背都看了遍,疑惑地喃喃道:“沒受傷啊,睡著了嗎?”
洛周周兩人在對話的時候,丁安走到前面,想將那些扎胎路障器拖走。
路障都是鐵製品,非常沉重,他拖了幾下拖不動,只有放棄了。
當他拍拍手往回走時,視線突然被地上的某樣東西吸引住。
那是個銀白色的打火機,分成兩段掉在地上。
他彎腰將打火機撿起來,發現旁邊還有根細小的空針管,裡面剩了小半管液體。
丁安蹲在地上仔細看那空針管,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大變。
“楚上將,你看這個。去巴沃教堂給那些特種兵處理後事的時候,我在牆角見過一模一樣的空針管。”
丁安拿起針管疾步往回走,到了近處後,又頓住腳步疑惑地問洛周周:“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他突然就這樣了,是不是受了什麽內傷?”洛周周焦急地問。
“我也剛醒啊,剛才的情況不清楚。”
洛周周瞧見他手上的打火機,問道:“你拿的是楚封的打火機嗎?”
“不知道,在那邊看到的,已經分成兩段了。”丁安將打火機和針管一並遞給他,說:“針管就在打火機旁邊,也是楚上將的嗎?”
洛周周接過打火機和針管,看看楚封,再將針管湊到眼前,去看那上面細微的字。
苯非多原液 2ml
苯非多原液,苯非多……
他看著手裡的打火機,裡面一條圓形空位剛好放下那根細小的針管。
楚封這是給自己注射了苯非多。
洛周周頓時回想起他曾經的那些話。
“……正常人體接受苯非多的劑量是有限額的,總共不能超過那個度,超過的話,人體就承受不了……”
“……可我們這批隊員,身體裡積攢的苯非多,都已經快達到限額了……”
“楚封,楚封,你怎麽樣了?你醒醒。”洛周周開始驚慌地搖晃他。
楚封毫無反應地往前一栽,倒進了他懷中。
“怎麽辦?怎麽辦?”他又驚又怕地看向丁安,“他可能注射了苯非多。”
丁安無措地站在那裡,說:“我,我也不知道,苯非多又是什麽?”
洛周周將楚封的頭摟在懷裡,伸手去摸他的臉頰,觸手處一片濕涼。
“楚封,你別嚇我,到底怎麽了。”他帶著哭腔問道。
“不行,不行,我得想辦法救他,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一定有辦法……”洛周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雖然全身都發著抖。
“他說過,他說過曾有隊員被救活的。是齊汾,對了,齊汾,找齊汾。”
丁安見洛周周開始撥終端,急忙拿著千斤頂小跑到路障旁,將放置在那裡的信號干擾器砸了個稀碎。
“快接啊,快接啊,所長求求你了,快接啊。”
終端撥通後,雖然才響了三四聲,但洛周周覺得像是已經等待了一個世紀。
“洛周周,要是沒有正事要說的話,你就死定了。”齊汾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傳進耳中。
洛周周聽到這聲音,猶如從懸崖上被人一把拉了起來,嘶啞著嗓音喊道:“齊汾,齊所長,快救救楚封。苯非多,快救救他,他注射了苯非多。”
齊汾瞬間就反應過來,大聲問道:“你的意思,楚封他注射了過劑量的苯非多?”
“是的,他已經昏迷了,快!快來!”洛周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喊:“你快點,快點。”
“我馬上出發,最快速度趕來,周周你冷靜點,把當前地址馬上發給我。”齊汾說道。
洛周周趕緊發送當前地址,手哆嗦得幾次按不到準確的地方,重複了好幾次才發送成功。
“你快點,求求你快點……”他顫抖著哀告,喉嚨裡發出受傷小動物般的嗚鳴。
齊汾也不多說,收到地址後便掛斷了終端。
洛周周將楚封的上半身摟到懷裡,撫摸著他冰冷的臉頰,喃喃道:“你冷嗎?冷嗎?”
說完,快速脫下身上的大衣,罩在楚封肩膀上。
他的大衣對楚封來說太小,隻攏住了半邊肩膀。他伸手在這裡扯扯,那裡拉拉,想蓋住更多。
當發現無論如何都將楚封罩不住時,他徒勞地停下手,嗚咽著,將臉貼在楚封發頂,慢慢閉上了眼睛。
時間仿佛已經停止了流逝,洛周周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摟著楚封。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鍾,也許十分鍾不到,遠處傳來拉響警笛的聲音。
警笛聲由遠而近,刺耳尖銳,還伴著汽車加大馬力的轟鳴。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丁安扔掉手上的千斤頂,高興地對洛周周大喊。
警車呼嘯而來,停在路障前方。還沒停穩,齊汾就提著藥箱從上面跳了下來,邊跑邊大聲喝問:“洛周周,情況怎麽樣?”
緊接著,陳思翰也從駕駛位跳了下來,兩人一前一後對著這方向奔跑。
洛周周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慢慢抬起頭,空茫的眼神重新點燃了光亮。
他看著齊汾奔來的身影,眼淚滾滾而下,撕心裂肺地喊道:“快點,他很冷……”
齊汾衝到他身邊,將手中的藥箱打開,取出一支針劑,對著楚封的頸部迅速扎了下去。
同時,伸手搭在他另一處頸側血管處,對著洛周周厲聲喝道:“別吵!別打擾我!”
洛周周死死咬住唇,屏住呼吸憋住哭泣的氣音,淚眼模糊地盯著楚封,不錯過他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
陳思翰也奔到了面前,滿頭滿臉的汗,焦急地問齊汾:“情況怎麽樣?”
“別吵!別打擾他!”洛周周對他大聲吼道。
幾乎肉眼可見地,在那針劑扎下去後,楚封慘白的臉色漸漸回緩了一絲血色,胸膛也有了起伏。
洛周周摸了摸他的臉頰,指尖感受到了些許溫熱,不再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屍體,冷冰冰地靠在懷裡。
齊汾又觀察了下,長長舒了口氣,看著那針管說:“幸好他還知道分寸,剩下了一小半沒注射,劑量剛剛超過限額,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又看了眼洛周周,“也幸好你聰明了一回,知道通知我來救人。”
“他沒事了嗎?”陳思翰小心地問道。
“只要不再注射苯非多就沒事,除非他自己還要找死。”齊汾將空針管收進藥箱,語氣涼涼地說:“我給他用了其他藥物,暫時拖住了一條命。要徹底解除藥性的話,接下來還要換血。”
“換血?”陳思翰問道。
洛周周也抬起頭看向齊汾。
“苯非多是和血液相互作用,生生不息,給人體帶來一系列的變化。這種變化,如果發生在夕顏病人身上,會遏製夕顏病毒的快速生長。但若正常人注射了苯非多,就必須換血,換上部分乾淨的血液,直到體內苯非多濃度降到正常數值以內。”
“那什麽時候可以給他換血?”陳思翰問道。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