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也走了出來， 認出了洛周周， 臉上的神情和話語和楚封驚人的同步， “周周，你怎麽在這兒？”

　“我，我出來找你們的。”洛周周驚惶地對楚封說。

　“爸爸馬上就要回去，你來找什麽？”洛佩沒注意他用的是你們兩字， 搶前幾步， 拉起洛周周的手就往回走。

　洛周周被扯著走了兩步， 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楚封，洛佩看見了，厲聲道：“眼睛看哪兒呢？注意腳下。”

　洛周周看到楚封對著自己方向走了兩步， 終於還是停住了，站在原地。

　他滿心滿懷的疑惑想問出來，但洛佩腳步飛快， 他隻得將那些話暫時壓住， 小跑著跟上。

　出了花園，來到草坪上， 洛佩松開洛周周的手，壓低聲音問道：“你剛才都聽到什麽了？”

　洛周周小聲說：“聽到你們在說密碼箱裡的藥劑， 還有楚封的那些戰友，就是死去的二十八人，他在問你線索你卻不說，還有軍部不顧齊所長的反對，拿研究所裡的苯非多給普通士兵——”

　“夠了， 別說了。”

　洛周周每多說一句，洛佩的臉就黑一分。眼看他還在沒完沒了地說，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

　洛佩掏出手帕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看四周，說：“這些話你就當沒聽見，誰也不準告訴，一個字也不準，聽見沒有？”

　洛周周沒有回答，隻用腳尖鑽著腳下的草坪。

　“問你呢，聽到沒有？”洛佩又問。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楚封那些死亡戰友的線索啊，如果知道就告訴他啊……”洛周周垂著頭小聲嘟囔。

　洛佩沉默了一瞬，壓低嗓音嚴厲地說：“你什麽都不明白，就不要在裡面瞎起哄。你以為我想管這些事情？還不是身不由己。”

　“為什麽身不由己啊……”洛周周繼續拿腳尖鑽著地。

　洛佩又擦了把臉上的汗，說道：“不該操心的就別操心，不該問的就別問。今晚的話就當沒聽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洛周周不情不願地點頭，說：“哦。”

　“你哦什麽哦？聽清楚了就回答聽清楚了，什麽臭毛病？成天不好好說話就會哦哦哦。”

　“聽清楚了。”

　洛佩說完就往宴廳走，洛周周跟在後面。

　走了兩步，洛佩又停下腳步轉身，警覺地問：“你好像和楚封很熟的樣子，那次他把你從警署送回來後，你們倆還有聯系？”

　洛周周心裡咯噔一下，趕緊使勁搖頭。

　洛佩盯住他看，他大氣也不敢出，緊緊握著手一動不動。

　“沒有最好。”洛佩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洛周周長長出了口氣。

　迎面有端著酒杯醉醺醺的人攔住路，大著舌頭說：“洛，洛將軍，我很敬重您，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

　洛佩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將面前的酒杯推開，徑直往前走。

　走了幾步又停下，撥通終端說：“李副官，將車開到門口，我們要回去了。”

　接著轉身對洛周周說：“我去和人告別，還要叫上你媽媽，你先去車上等著。”

　洛周周見洛佩急匆匆進了宴廳，回頭去看花園，卻只看到影影幢幢的花木，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晚上躺在床底，洛周周難得地失眠了。

　他用手指戳著阿寶的黑鼻頭，苦惱地問道：“阿寶，他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你說我可以去問楚封嗎？他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是不是不想將這些事告訴我啊。”

　戴著面具和發卡的阿寶，沉默地坐在旁邊。

　洛周周點開終端，又猶豫著放下了手。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摟著阿寶正準備睡覺時，終端卻閃了閃，顯示有新信息到了。

　【ID54367】：周周，睡了嗎？

　洛周周連忙回復過去。

　【洛周周】：還沒有睡。

　發送完畢後，就一瞬不瞬地盯著終端。

　不一會兒，楚封的信息又來了。

　【ID54367】：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洛周周】：是的，但是我覺得你會不想告訴我。

　【ID54367】：我和洛將軍一樣，都覺得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所以的確沒想要告訴你。

　【洛周周】：你怎麽知道，將軍他說我知道得越少越好。

　楚封沉默了會兒，回復過來。

　【ID54367】：因為在對待你的問題上，洛將軍的想法應該和我一致。

　【洛周周】：可是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裡。

　【ID54367】：你安心工作，周末的時候我來接你，會把整個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講給你。

　【洛周周】：我想知道的，你都會講嗎？

　【ID54367】：所有的都會講。

　【洛周周】：好吧。

　【ID54367】：嗯。

　【洛周周】：那我睡覺了，晚安。

　【ID54367】：周周晚安，阿寶也晚安。

　洛周周關掉終端，沉默地想了會兒，扯過被子將自己蓋好，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又泄氣地睜開眼，對阿寶說：“他對你也說晚安了，別想了，快睡吧。”

　說完，將被子扯過頭，整個人蒙起來開始睡覺。

　第二天上班，洛周周又站在齊汾身旁看他做實驗，只是老在走神想昨晚的事。

　雖然楚封已經答應會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但洛佩和他那群戰友的死亡真的有關系嗎？

　楚封曾經說過，那二十八名特種兵是被奧林真理教的人殺死的，難道中間還有其他事情？

　“去找阿曼醫生拿一瓶融合劑過來。”齊汾頭也不抬地說。

　“哦。”洛周周就算在發呆，也條件反射地應聲。

　齊汾等了幾秒，發現身邊人還沒動，又說：“這個步驟很簡單，不用盯著，先去拿融合劑。”

　“哦。”洛周周還是沒動。

　齊汾慢慢抬起了頭。

　“洛周周，你一臉癡呆到底在想什麽？！！”

　洛周周被齊汾的近距離怒吼嚇得渾身一抖，這才回過神。

　腦中模糊閃過步驟這個詞，估計齊汾在問他實驗步驟，急忙朗聲道：“將放置十分鍾後的β5T溶液裡加入血液和融合劑，再觀察結果。”

　齊汾冷笑了一聲，說：“回答得很好，我現在正準備將血液和融合劑加入進去。”

　洛周周剛舒了口氣，就聽他一聲爆喝，“可是融合劑呢？融合劑呢？我叫你去阿曼醫生那裡拿融合劑，你在這裡給我背什麽書？！”

　洛周周飛快轉身，衝出了屋子，旋風似地向著阿曼醫生的工作區域跑去。

　長長的走廊裡都還能聽到齊汾怒吼的回聲。

　到了中午，吃過午飯後，洛周周又去看小魚。

　小魚看到他依然很高興，躺在床上對他笑。

　洛周周上次送給她的兩隻紙疊青蛙，可能是找了護士幫忙，用兩根細線拴著，掛在床頭上。

　洛周周拖了把椅子在她床前坐下，說：“我找到你哥哥了，也把你那些話轉述給了他。”

　小魚眼睛發光，輕聲說：“謝謝。”

　洛周周明白她很想多聽點哥哥的消息，便仔細回憶著說：“他們都把你哥哥叫藍鯊，聽上去很威風。你哥哥看上去生活得很不錯……”

　等挖空腦汁地講完藍鯊後，洛周周又掏出自己新疊的青蛙，一隻黃色和一隻紅色，問道：“要我現在幫你掛上嗎？”

　小魚點頭，說：“好。”

　洛周周認真地掛好青蛙，又說：“我現在和齊所長學習，等我學好了，就可以治你的病。”

　剛說完，就想起上午走神被齊汾吼的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補了一句，“除了偶爾被特殊事情干擾一下，我都學得很認真。”

　小魚信賴地看著他，說：“你一定會治好我的病的。”

　“嗯，會的。”洛周周說完後，又壓低聲音嚴肅道：“我沒有騙你，因為我畢竟不是普通omega，比其他人要聰明。”

　“你本來就比其他人聰明。”小魚的語氣比他還要肯定。

　接下來幾天，洛周周不敢再走神，認真地配合齊汾，將信息素進行破碎預處理，除去蛋白、DNA雜質後，純化得到夕顏病毒。

　“周周，你來看。”齊汾讓開顯微鏡。

　洛周周走上前，將眼睛放在鏡頭上。

　“怎麽樣？是不是很美？”齊汾問道。

　洛周周沒有回答，隻屏住了呼吸。

　他已經被高倍顯微鏡下的畫面，震撼得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一顆不停變換著顏色的美麗彩球，正悠閑地飄蕩著。

　當它停頓下來的時候，彩球逐漸綻開，層層疊疊，如同最美的花，上面流動著溫潤的光華。

　“很美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的反應。”齊汾見洛周周一動不動地趴在顯微鏡上，了解地笑了笑，“光看它的形態，絕對想不到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病毒。”

　夕顏病毒是很美，但真正震撼洛周周的卻不是這一點。

　在他通過顯微鏡看清病毒的那瞬間，他就認出來，這顆彩色的球，自己曾經見過。

　那是還在族裡時，有次去找老師請教問題。老師當時沒在，桌上攤開了一本厚厚的書。

　他無所事事地等了會兒，乾脆趴在桌上看起書來。

　翻開的那頁是張彩色插圖，很漂亮，是上下兩張。

　上面那張印著的圖案，和他現在看到的彩球一模一樣，下半張則是彩球盛開時的花朵狀。

　他用手指摩挲過那張插頁，心裡想，這可真好看啊。

　老師進來看見他，拍拍他的頭說：“周周，以後如果找不著初擁對象的話，這個東西就會在你身體內生長。”

　洛周周記得自己當時說：“多漂亮呀，讓它在我身體裡開花不好嗎？”

　老師笑著說：“不好，要是它在你身體裡開花，你就要變成個小老頭。”

　洛周周緊張地摸著自己臉，“那不行，我不要變成老頭。”

　“不想變成小老頭，那你長大以後，就快點找到你的初擁對象。”

　“找到初擁對象就行了嗎？”

　老師又捏捏他的鼻子，說：“是的，喝了他的血，花兒就沒法在你身體裡扎根了。”

　……

　“周周，周周。”齊汾的聲音將洛周周從回憶裡打斷。

　見他抬起頭，齊汾說：“行了行了，看了這麽久也舍不得抬頭。別浪費時間了，我們繼續。”

　見他還楞著，齊汾不耐煩道：“又傻了嗎？”

　“……所長，我以前好像見過夕顏病毒，只是不叫這個名字。”洛周周反應過來，說道。

　齊汾看也沒看他，伏在顯微鏡上問：“那叫什麽名字？”

　洛周周想了下，當時老師也沒說那叫什麽，就呐呐地試探道：“……花兒？”

　齊汾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吸血鬼的花兒？”

　兩人沉默地對視幾秒後，洛周周泄氣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我自己研究去。”

　看著他走向另一台顯微鏡的背影，齊汾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這些天，洛周周慢慢發現，齊汾講的很多知識，都像是族裡老師曾經講過的。

　只是有些名詞不同，換一換就完全一樣，而且比齊汾講述的還要更加全面。

　不過他還不確定，準備自己親自驗證一番再說。

　等到結束手上這個實驗，下班時間也到了。

　今天就是周末，他還記得楚封說過會來接他的話。在更衣室匆忙地換好衣服，抓起背包就衝了出去。

　洛周周小跑著出了軍部大樓，眼睛掠過一旁的樹林，驚喜地笑了起來。

　楚封正雙手環胸，斜斜靠在一棵樹上。

　見他看過來，還抬起右手碰觸了下帽簷，行了個軍禮。

　洛周周原地蹦了兩下，就對著他跑過去。

　身後傳來兩聲喇叭，是秦副官開著車過來了。

　“秦副官，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洛周周給秦副官交代完後，一轉頭髮現楚封已經沒在原地了。

　他詫異地四處張望，看見楚封已經走到了停車場，正站在那輛黑色越野前面。

　看到洛周周跑過去，他又拉開副駕駛的門，然後繞到駕駛室，上了車。

　洛周周的腳步漸漸緩了下來，原本雀躍的心情也變得不那麽明快。

　等他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楚封發動汽車，駛出了軍部。

　“怎麽了，一臉不開心。開始不是還好好的嗎？”楚封側頭看向他問道：“是不是秦副官惹你了？”

　洛周周用手指在車門上輕輕劃著，搖了搖頭。

　楚封溫聲道：“那就是我惹周周不開心了。”

　洛周周這次沒搖頭，隻輕輕劃著車門。

　楚封沉默片刻後，歎了口氣，說道：“在某些場合，我必須得和你保持距離，因為……”

　“會讓我處在危險當中。”洛周周幽幽地把話接完。

　楚封沒有做聲，默認了。

　洛周周看向楚封，小聲說：“你之前答應了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和洛佩將軍吵架。還有，為什麽還扯到研究所和齊汾。”

　楚封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片刻後問道：“周周，你真的想知道嗎？”

　“是的，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洛周周說：“而且你和洛將軍，對我都很重要，我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找個地方坐下來，我一五一十都告訴你。”楚封平靜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一章，明天會講來龍去脈。

　感謝浠芮、朕是喵、花謝花飛花滿天的營養液，感謝大家的留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