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寧。
泛著橘光的煙頭在他唇邊若隱若現, 他迎面走來,見著陸嘉禾時他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
陸嘉禾看一眼偶爾被風吹起幾絲漣漪的平靜湖面,想起自己剛剛沉入塘底的戒指, 她唇畔挑起抹冷笑, “我才應該問這個問題吧?你怎麽會在這裡?”
陸寧把手上的煙頭揮了揮, “出來抽煙。”
陸寧從小的經歷讓他雖然有著強大的自製力讓他保持健康的生活,可那時壓力過大產生的煙癮卻一直都沒有戒掉,偶爾總是需要抽上那麽即幾根解解饞。
陸嘉禾仔細觀察了他的表情半晌。
平靜中又有點困惑,並不像撒謊的樣子。
雖然她不喜歡陸寧, 可心裡清楚,陸寧並不是一個會偷聽別人電話的人, 甚至商場上陰謀陽謀他都堂堂正正,從不假仁假義的在背後捅刀子,除了以前對家人不怎麽負責, 甚至可以說他是個挺不錯的人。
從小茅屋走到這裡的路只有一條,他抽煙順著走過來正常, 沒有撒謊的必要。
陸嘉禾再看一眼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面無表情的踢掉鞋子就要往裡跳,陸嘉文給她的東西掉進去了, 總得撈出來。
“你這孩子大晚上幹嘛呢?還往湖裡跳!”陸寧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有些後怕的拽緊她的胳膊,“你給我回來。”
陸嘉禾甩開他的手,有些煩躁的朝後擼了擼頭髮,“我有東西掉進去了, 得撈出來。”
“不管是什麽你也不能現在往裡跳,多危險你不知道嗎?”陸寧把煙掐滅,話語平靜, “農村的湖泊有時候比深海還可怕,誰也不知道下面有什麽,萬一你被卷進去怎麽辦?”
陸嘉禾看了他一會,一字一句的說:“我哥送我的戒指掉下去了。”
陸寧沉默起來,他知道陸嘉文的東西對陸嘉禾多重要,可他不能讓陸嘉禾下去做這種危險的事。
“那你也不能下去”,陸寧語氣有些冷硬,“大不了今後找專業的人來撈。”
陸嘉禾眸光微暗,諷刺的話脫口而出:“那您真是有錢啊。”
小破茅房裡還充斥著寧靜,夏子道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了一個西瓜,西南地區晝夜溫差大瓜果長得格外好,拿刀切開後西瓜瓤鮮紅,連仔兒都沒有一個還奇甜無比,他把水靈靈紅豔豔的西瓜切成一瓣瓣兒的,興奮的招呼大家來吃。
崔華握著西瓜吭哧吭哧的飛快吃完了好幾瓣瓣,再想抬手時被夏老板一巴掌拍了回去,有些困惑的看過去。
夏老板一邊拿一邊笑著說:“咱們可得給陸董和小陸留一點兒。”
崔華看著他手上的西瓜委屈起來:“那您怎麽還可勁兒的吃啊?”
夏老板仗著年紀稍微大一點敲了敲他的頭,樂起來:“你瞅瞅你吃了多少,我又吃了多少?你怎麽好意思說這種話。”
話音剛落,陸嘉禾和陸寧一前一後的進了門,兩人面色都不太好。
“陸董,小陸,回來的剛剛好,快來吃西瓜!”夏子道沒注意到兩人的臉色,笑著把西瓜遞給兩人。
陸嘉禾擺了擺手拒絕,坐去了陳清月身旁,拿起桌子上的水狠狠喝了一口。
剛剛她本來還想掙脫陸寧下水去撈一撈,畢竟剛掉下去,水也沒動,位置很好確定,下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真等到陸寧說的那樣錄製結束後再喊專業人士來撈誰知道在塘底下會發生什麽?
被魚吞了,魚又被人釣走,被淤泥埋住拿不出來都有可能,到時候找回來可就難了。
不是不知道危險,可她終歸想試一試。
但這並不是她心情突然暴躁起來的原因,陸寧的阻攔沒有問題,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那時的危險舉動都會做出這種反應,更何況她和陸寧還是父女關系。
她暴躁的是這件事再次牽扯到了陸嘉文,在一件事同時牽扯到陸寧、陸嘉文以及她自己時,她總是會失去一些冷靜並且變得偏激起來,這並不是她想要的,這樣的自己很陌生,她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無論面對什麽都能冷靜思考的人。
她討厭陸寧冷硬的勸說,更討厭他對陸嘉文送給自己的東西毫無珍重的態度。
陸寧一旦在她面前展現這些,她就會在一瞬間豎起渾身的刺,這次參加節目兩人之間刻意保持的平靜和諧也會一瞬間支離破碎,再次恢復到曾經劍拔弩張的樣子。
或許此刻比起一個已經死去的孩子,她這個還活著的孩子在陸寧心中更重要,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為了一件死物去犯險。
可在陸嘉禾心中,那件死物卻重要無比,值得她去冒險下水。
說到底,兩人之間思維方式有矛盾,而陸嘉禾又恰好被陸寧踩了尾巴。
又或者說平靜的湖面再也兜不住兩人在下面的暗潮洶湧,父女之間的矛盾終於在相處了這麽多天之後經由這麽一件小事爆發了出來。
那頭的陸寧也沒有接下夏子道的西瓜,只是臉色不太好的找了條凳子坐下,幾人此刻終於發現了兩人之間沉滯的氣氛。
“陸董,小陸,你們吵架了嗎?”夏老板看著兩人忍不住弱弱的問道。
“沒有。”陸寧淡聲否認。
他實在不知道陸嘉禾這個小倔驢脾氣隨了誰。
陸嘉禾樂意對他什麽態度都可以,可他沒辦法看著陸嘉禾拿自己去冒險,即使中途牽扯到了陸嘉文。
他已經因為疏忽失去了一個孩子,他承受不了第二個孩子再有一點點損傷。
哪怕有一點點危險他都會像得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一樣變得心驚膽戰,沒什麽雷厲風行的陸董,就是一個過分擔心孩子受傷的父親。
眼見著那頭的陸嘉禾又要起身,陸寧怕陸嘉禾賊心不死又要去池塘邊,沒忍住問起來:“你現在要去哪兒?”
陸嘉禾偏頭看了陸寧一眼,偏偏不想和他說自己想去樓上靜靜恢復冷靜和理智,她挑釁的冷笑起來,“我去哪裡關陸董什麽事?”
在場眾人被陸嘉禾這句話嚇了一跳,除了已經知情的陳清月,常年呆在娛樂圈的人通過這句話甚至已經能夠在腦海裡腦補出了無數場愛恨情仇,從情感恩怨到豪門隱情,娛樂圈小新人怒懟大佬是為哪般?他們忍不住屏氣凝神等待陸寧的回答。
陸寧過了很久才凝視著陸嘉禾慢聲說:“怎麽和我沒事,我是你爹。”
——
場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包括正在保持拍攝的節目組,大家一瞬間都被這個驚天大瓜迎面打了個正著。
陸嘉禾是陸寧親閨女?陸寧=陸氏集團總裁,陸嘉禾是陸寧閨女,那就說明陸嘉禾=陸氏集團繼承人,而這位繼承人卻一直待在華素的對家嘉航那裡,甚至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世,按照通俗的豪門恩怨來說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這種豪門秘密炸在自己耳邊的感覺讓大多數人都在上面那一段邏輯中反覆思考,唯有俗稱鐵憨憨的夏老板獨樹一幟。
鐵憨憨夏老板乾笑了兩聲,在這種死亡氣氛中弱弱的開了口,“陸董,您再怎麽和小陸慪氣也不能說我是你爹這種罵人的話啊……唔。”
他身後的夏子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捂住他的嘴,在越發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滿臉尷尬的衝陸寧和陸嘉禾笑起來:“呵呵呵……老夏昨天沒睡醒,剛剛在說夢話呢,你們當他不存在就好。”
陸嘉禾沒有理會他們兩個,而是用了點力氣掩蓋住眼中的那抹驚詫。
她實在沒想到,老練的陸寧居然會采取這種自爆的行為打她個措手不及。
長時間以來,她和陸寧像是在相互較勁一般,誰也不主動說穿相互的關系,甚至在外頭都保持著陌生的態度,像是誰先承認就意味著誰輸了一頭。
但此刻陸寧的說穿卻並沒有讓陸嘉禾感到他的服軟,更像是另一種挑釁。
她沒有回懟,只是淡淡的說:“你是我爹?那又怎樣?十多年沒管我,現在又有什麽資格管我。”
殺人誅心,陸嘉禾其實從小就能熟練運用。
她像是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一般,懂得如何用一句話就戳到對方的痛腳,可她至今隻對兩個人用過,一個是從小就不待見她的王雅芝,一個是練習生期間被她戳穿的高雲,陸寧是第三個。
陸嘉禾從小都知道說話做事要留一線的道理,所以她說話做事都懶洋洋的,很少與對方發生口角,能動手的都直接動手,能靠打一頓解決的事她從來不靠嘴,畢竟從小領教過王雅芝的嘴上功夫,她一直覺得有時候言語比行動更傷人,除非踩到她的底線。
陸寧沒有踩到她的底線,可她卻控制不住的向他輸出傷害。
像是……要靠這個彌補回自己曾經受過的傷似的。
這句話確實戳到了陸寧的心口,他沉默的看著陸嘉禾消失在門口,又一直等到節目組的眾人都熬不住一個個悄無聲息的回去休息。
他看了眼天上的星子,有些惆悵的歎口氣,然後起身慢慢回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和小姐妹出門侃天侃地,回來晚了,肝了大半晚上終於肝出來了,這是昨天的份。
晚一點還有一更。
我先睡了。
小天使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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