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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骨[快穿]》第48章 人魚
戈修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岩石上,長長的魚尾在黑暗中蜷曲著,泛著珍珠白的尾鰭在水波中緩緩地搖曳著。

 這裡是水牢。

 除了犯下傷人行徑的人魚之外,一些被虐待丟棄,無法轉賣的殘缺人魚也會被扔到這裡苟延殘喘,等待死亡的降臨。

 整個水牢內漆黑無光,肮髒而潮濕,水池裡的水死氣沉沉,很久沒被更換過,泛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不過戈修倒是不太介意這個。

 水和空氣一樣,說到底只不過是身處其中的介質罷了,無論是之前的垃圾星還是髑髏地,環境都比現在要難以忍受的多。

 他現在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的狀態。

 之前對那個什麽大公動手確實是衝動了,往常的話,按照自己的習慣,會在摸清楚周圍的環境,這個世界的背景,自己以及身邊其他角色的身份等等,然後才會針對現在的情況來制定完善的計劃,最後付諸行動——然而,這次發生的情形卻完全不一樣。

 他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內心深藏的暴戾。

 事實上,這種暴戾一直存在,如影隨形,從未離開。

 戈修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藏著頭野獸,渴望著興奮與鮮血的刺激,著迷於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危險,他向來控制的很好,理智和瘋狂就像是一對孿生兄弟,彼此纏繞著生長,所以他在大多數時候都很少失控,就像是一個冷靜而精明的賭徒,非常清楚如何才能將自己身上的特質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但是這次,戈修非常確信,自己當時是真的很想要了那個人的命的。

 不計後果,不計得失,暴戾的凶獸衝破理智的藩籬,渴望著鮮血淋漓的祭品。

 於是他便那樣做了。

 從進入這個世界一開始,他的情緒似乎就受到了某種難以形容的影響——戈修不確定是不是外面那群人做了什麽手腳,還是別的什麽……

 但他知道是,無論是這些魚缸,玻璃,還是身邊這些晃動的水波,都會激起自己心中莫名的煩躁情緒。

 戈修靜靜地蜷縮著身體,雙眼緊閉。

 身邊漆黑的水流靜默地流動著,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微小聲音,其他人魚移動時發出的水花聲,哭泣聲,以及無意義的囈語,但是除此以外,都很安靜。

 其實,對他來說,這裡其實要比大公那個魚缸要舒服的多。

 沒有了虛偽而不切實際的裝飾,也沒有了無處不在的窺探和打量,之前那種難以抑製的毀滅欲也隨之消失了不少。

 就在這時,耳邊的水流送來了遠處厚重鐵門開啟時的嘎吱聲。

 清晰的腳步聲敲擊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由遠及近地傳來,最終在魚缸旁停了下來。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但是整片空間仍舊被永無止境的寂靜包圍,沒有任何聲音透過身邊流動的介質傳來,甚至沒有離開的腳步聲。

 戈修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睜開了雙眼,向著聲音最後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水牢內光線昏暗,透過漆黑幽暗的水域,只能看到一個男子模糊的剪影。

 他身材高大,肩膀寬闊,僅僅是那樣靜靜地站在黑暗中,就能給人以極大的壓力和侵略性。

 男人就這樣注視著尚未被照亮的水域,面孔沉浸在陰影中,令人根本無從揣測他的表情與情緒,更無法琢磨清楚他的真實意圖。

 戈修眯起雙眼,尾巴下意識地輕緩擺了擺,地面沉積的泥土被攪動起來,又緩緩下沉。

 煩躁暴戾的情緒再度從心底升起。

 他用有力的尾巴用力向旁邊重重拍擊,一塊拳頭大的岩石在水中旋轉著,飛快地破開水流,向著男人臉的方向衝去,然後狠狠地砸到了他面前的那塊玻璃上,強化後的玻璃沒有裂開任何縫隙,但是仍舊伴隨著水流的震動發出沉沉的巨大轟鳴。

 男人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想到戈修會是這樣的反應。

 守候在水牢外的侍從和士兵似乎也被這聲巨響驚到,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紛至遝來。

 戈修的唇畔拉起一絲近乎挑釁的愉悅微笑。

 “呵呵……”男人模糊的身形幅度微小地震動著,低沉壓抑的笑聲從他的喉嚨中溢出,然後逐漸變成難以抑製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戈修這倒沒想到。

 “出什麽事了?”“陛下!”士兵們此刻已經湧入水牢狹窄的大門,腳步聲將水面都震動起了微小的水花,他們擔憂而恐慌的驚呼聲瞬間打破了這裡沉甸甸的寂靜:“陛下您有沒有……?”

 男人剛才還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驟然一收。

 他扭頭看向門邊看了過去,從水牢外照入其中的光亮給他輪廓深刻的側臉鍍上一層淺淡的金光,從戈修這個角度,能夠看到他高而凜冽的眉骨和筆直的鼻梁,有種近乎危險的英俊。

 他的聲音喜怒不明:“出去。”

 所有的士兵頓時噤若寒蟬,迅速地轉身向水牢外退去,幾乎只在呼吸間就再次讓這裡重新變得安靜而黑暗。

 戈修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

 陛下……?

 那這位很顯然就是之前那個大公口中的皇帝了,根據剛才自己的所見,這位皇帝很顯然情緒莫測,積威很深,就是不知道這次來到水牢究竟是為了什麽?

 難道說是因為他殺害的那個大公和他關系親密?或許是準備親眼看到自己被行刑?

 戈修耷拉下眼皮,瞥了瞥嘴——如果那群創造這個懲罰世界的人試圖有疼痛來對他進行懲罰,估計要失望了,畢竟上個世界他每個夜晚都要經歷的折磨簡直勝過剝皮剜骨,在已經習慣那種程度的痛苦之後,再怎樣可怕的刑罰對他來說可能都不起什麽作用。

 而且,對他來說,死亡不過是換一個懲罰世界罷了。

 至於那些費心構建這個世界的人,他們在看到它還沒有運行幾分鍾就強製停止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站在隔離玻璃前的男人重新扭回頭,看向了漆黑的水流當中。

 他抬起手,按在了那個剛剛被石頭敲擊過的位置,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出人意料的平靜,甚至聽起來有些愉快:“這裡的環境不適合你。”

 嗯?

 戈修抬起頭,看向那個男人的方向,有些迷惑地皺起眉頭。

 “你希望有多大的活動空間呢?”男人不緊不慢地問著:“喜歡什麽顏色?有什麽偏好的食物嗎?”

 嗯嗯?

 戈修加倍困惑地注視著男人所在的方向。

 ……這人不是有病吧?

 見戈修沒有回答,男人也不在意,只是低低地輕笑一聲,然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不說也沒關系,到時候不滿意再更換就是了。”

 說完,他收回了那隻按在玻璃上的手,然後輕描淡寫地,一根一根將手上戴著的手套扯了下來,毫無憐惜地丟在了地上。

 “放心,應該不需要太久。”

 男人看了眼漆黑模糊的水域,然後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厚重堅硬的靴子底部敲擊著地面,沉緩而鎮定的腳步聲逐漸遠離,緊接著,是鐵門開啟和閉合的嘎吱聲,最後,整個水牢再一次重新沉入了先前的靜寂無聲當中。

 戈修坐起身來,靜靜地在黑暗中思考了一會兒。

 他擺動尾巴,向著玻璃邊遊了過去。

 從這個角度能夠看到剛才那個男人站著的位置,以及他手掌接觸過的地方,地面上,一雙白色的手套靜靜地跌落在泥土裡,角落處用金絲纏繞著線條繁複的徽章。

 戈修擰著眉頭想了想,然後再一次抬頭看向水牢門口的位置,有些不太確定地琢磨著。

 剛才那個人的意思——

 ……該不會是想養他吧?

 ·

 戈修果然沒有等太久。

 不過短短兩天后,水中就開始彌漫著一股熟悉的麻醉劑的味道,緊接著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等到他蘇醒時,發現自己早已不再身處漆黑冰冷的水牢了,身邊的水流清澈而柔和,頭頂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製成的天窗灑落進來,將整個水底都照耀的分毫可現,周圍的岩石和珊瑚似乎完全是從自然的海底直接全部移植而來。

 這裡空間很大,幾乎是當初大公那個豪華水池的三四倍,而且所有的邊緣都進行了巧妙的處理,用海草或是其他海底的植物岩石進行遮蓋,不仔細觀察的話,幾乎感覺自己仍舊身處大海。

 戈修擺動尾巴,向上遊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水面上方並沒有覆蓋任何鋼化玻璃,也沒有進行任何的防護。

 ——完全沒有從他前任宿主那裡得到任何教訓呢。

 還是太過自信能夠馴服他?

 戈修將自己的上半身探出水面,清冽的水珠從他的發頂向下滑落,被打濕的藍紫色長發緊貼著面頰和脖頸,發尾仍舊浸沒於水面之下,猶如活物的觸須般隨著水波搖曳浮動著。

 他打量著這個地方。

 這是一幢只有一個水池的巨大玻璃房,仿佛它就是專門為容納自己所建,從一些細微的痕跡能夠看出它竣工不久。

 戈修的目光向著水池邊移動。

 ——然後與自己的新飼主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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