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戰場模式開啟,原先冰冷的金屬牆壁被虛擬電子圖像覆蓋。
在荒蕪的星球上,無數猙獰臭路的蟲族在密密麻麻地向著其中的那懸浮在空中的機甲湧來,猶如洪水般令人頭皮發麻。
機甲通體漆黑,猶如沉默而龐大的猛獸。
但是當它動起來時,卻敏捷銳利的仿佛一道冰冷的閃電,不過眨眼間就從蟲族間的縫隙中劃過。
海因斯的聲音透過聯絡器傳來。
他的聲音低沉,話語簡潔有力:“……左轉30°角,開啟激光保護層。側身向下二十米。開啟自動導彈裝置。”
練習場內,漆黑的機甲完全精準地完成了他的指揮——
下一秒,巨大的炮彈轟鳴聲響起,眼前的一片空間只剩下了懸浮著的焦黑蟲屍。
一切歸於寂靜。
海因斯抬起頭,注視著不遠處的機甲,漆黑的眼瞳深處閃過一絲驚歎的神色。
倘若論起機甲實戰,整個星際可能都沒有比他更有話語權。
僅僅不過是第三次駕駛機甲,對方幾乎就能完全複製出他的指令,甚至能敏銳根據自己的實際狀況進行微調和改進,以最大限度發揮出機甲和武器相配合的威力和破壞力,而且不害怕冒險——甚至有時候可以說是過於追求危險和刺激,但卻永遠在險要關頭保持極度的冷靜和理智。
——有天賦,有膽量,有潛力。
仿佛為此而生一般。
空中的模擬戰場閃了閃,一切景物仿佛被抹除般似的緩緩褪去,只剩下冰冷而乾淨的金屬牆壁。
指揮台上的屏幕上出現了指揮室內戈修的面孔。
他的鼻尖上閃爍著一點汗珠,漆黑的發絲被汗水打濕,黏在白皙的額頭上,顴骨上因急速運動和精神力消耗浮起一點紅暈。
少年微微地喘息著,但是雙眼仍舊亮如星辰,一點焦熾的光在漾在眸底,勾的人移不開視線。
他唇角微翹,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還來嗎!”
海因斯突然想起那張德羅斯特上將當初發到他飛船上的舊照片——面容娟秀陽光的少年向著鏡頭露出燦爛的微笑,尖尖的虎牙俏皮活潑,帶著點不經世事的天真爛漫。
不是冰冷的,鎮定的,狠絕的。
——或是昏迷的,蒼白的,染血的。
海因斯感到自己的心口閃過一點鈍痛。
那種疼痛並不尖銳鮮明,而是仿佛沉重的壓力般持久綿長,從他的胸腔蔓延開來,令他有種仿佛想要破壞些什麽的衝動,又或許只是向把對方死死地摁進懷裡,才能將這種驟然升騰的痛感消弭。
少年期待在屏幕裡期待地注視著他。
海因斯狠了狠心:“今天就到這裡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態還沒有恢復,精神力不允許你再繼續駕駛了。”
戈修不死心:“最後十分鍾?”
海因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堅定地地搖搖頭。
“五分鍾?”戈修可憐巴巴地討價還價。
不能動搖。要有原則。
“三分鍾!三分鍾拜托了!”戈修眨巴著眼,急切地說道:“我就最後再繞一圈!”
“……”海因斯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最後三分鍾。”
算了,原則能值幾個錢。
戈修興高采烈地歡呼一聲,切斷鏈接。
漆黑的機甲在空中劃過流暢的軌跡,姿態優美而敏捷地繞場一圈,最後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機甲艙內。
金屬層震動摩擦的聲音響起。
戈修動作利落地從機甲艙內翻身躍出,輕快地落在了地上。
海因斯勾起唇角,注視著少年向著自己跑來。
他眼眸低垂,鋒利的眉弓下,漆黑發藍的眼珠閃著一點溫柔的笑意:“怎麽樣,滿意嗎?”
戈修坐在椅子上,有些掙扎地皺起了眉頭,仿佛在做什麽心理鬥爭似的。
終於,他猶豫了幾秒,小聲回答道:
“還……還不錯……”
海因斯難以抑製地勾起了唇角,如果不是顧忌著自己未婚夫的面子問題,他可能就要輕笑出聲了。
一旁的機器管家將早已準備好的毛巾和淡鹽水送了過來。
“時間不早了。”海因斯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你餓了嗎?”
戈修用毛巾擦著自己汗濕的額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後誠實地點了點頭。
海因斯眯起雙眼,唇角的弧度換換加深。
——最終,戈不僅修在這裡吃了晚飯,還在飯後吃掉了一整個巧克力芭菲。
在夜晚的最後,他出門的時候,還揣著滿滿一衣兜的糖果。
送他回寢室的飛行器已經等候在了門口。
海因斯紳士地為他打開門,將手掌擋在戈修頭頂和飛行器門框間防止他撞到頭。
他垂眸看向已經坐在飛行器內的少年,漆黑的雙眼深邃莫測,唇角挑起,勾出一個微笑:
“所以,想什麽時候再來一次嗎?”
戈修歪頭想了想,然後掏出了自己的聯絡器丟給海因斯。
他笑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下次約會記得叫我!”
海因斯垂眸低笑,他將輸好號碼的通訊器遞還給戈修,回答道:“當然。”
——如果約會不叫你,那算什麽約會呢?
·
戈修靠在飛行器後座上打了個哈欠。
他著實累了,今天的訓練和學習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雖然仍舊沒有搞清楚海因斯究竟意欲何為,但是至少他玩的很開心。
所謂的約會或許也沒有太糟啦。
戈修眨掉自己眼角滲出的生理性淚水,雙眼漫不經心地微眯著,注視著窗外快速變換的夜景。
就在這時,他放在腿上的通訊器嗡嗡地響了兩聲。
這麽快?
戈修一愣,抬手將通訊器拿了起來。
但是上面出現的卻並不是海因斯發來的消息,而是原身的朋友發過來的一連串感歎號:“你去哪裡了!!!!!快去看校園星網!!!!!!!!!!!”
戈修簡單地往上一滑。
幾十條未讀信息出現了頁面上,無論感歎號數量還是內容都基本上差不多,很顯然是從三四個小時之前就找他了。
但是當時他正在和海因斯吃飯,二人在關於機甲駕駛和機甲改造上的話題聊的太過愉快,所以就使得他幾乎完全忘記了看自己的通訊器。
戈修隨便點開一條簡訊上附著的鏈接。
一串加粗的紅色大字就猛地跳了出來,聳人聽聞的標題仿佛一個巨大驚歎號似的,猛地砸入視野。
“那個托關系轉入機甲駕駛系隻為勾三搭四的Omega!”
下面的配圖是一張在醫務室門口的照片。
伊戈爾站在不遠處,海因斯將手搭在戈修的肩膀上,因為拍攝的角度問題,幾乎像是一個佔有欲極強的擁抱。
三個人對峙著,氣氛古怪而僵持,隔著屏幕好像都能從兩個alpha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冷意來。
不得不說,這張照片拍的挺好的。
幾乎能夠讓圍觀群眾瞬間就能腦補出一場驚天動地的狗血三角戀。
而下面的文字更是極具煽動性,添油加醋地將艾瑞斯曾經瘋狂追求機甲駕駛系天才伊戈爾的過程描述了一遍之後,著重開始講述他在短暫的失蹤後立即通過走關系,讓自己那個身世顯耀的爹將自己安排進了機甲駕駛系,甚至還沒有通過精神力測試就被允許駕駛機甲,甚至還將訓練場撞毀!——後面附了一個簡短的幾十秒的視頻,巨大的機甲失控向著牆壁狠撞過去,緊接著是巨大的爆炸聲和蒸騰的煙塵。
而且甚至在剛剛轉系不久,他就飛快地勾搭上了學院新聘的榮譽導師——那位大名鼎鼎的海因斯·埃斯特羅!
這個帖子在剛剛發出去時就引起了轟動。
除了艾瑞斯以外,另外兩個alpha都不簡單。
伊戈爾不僅僅是雷斯特將軍的獨子,而且還是機甲駕駛系百年難遇的天才,還沒有畢業就已經得到的軍方的邀約,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而海因斯·埃斯特羅更是傳說中的人物。
手下統領著整個星際最龐大的雇傭軍團,是就連就連聯邦政府都不敢招惹的軍事力量,不僅實力強悍,而且富可敵國,聯邦在五年前那場與蟲族的戰爭後國庫空虛,後續的戰後重建幾乎全靠這位亦正亦邪的前通緝犯,現戰爭英雄。
媒體對他毀譽參半,但是他的強大和恐怖則是無人質疑。
學校裡的大多數人都只聽說過過他的名字,或者是在雜志和新聞內看到過他模糊的側臉。
在開學前,就有人聽說過海因斯將要來機甲學院任教的傳聞,然而大多數人都是把它當作一個荒誕的謠言。
但是沒想到……
海因斯真的來到了學院!
而身處於兩個頂尖alpha之間的Omega又是誰?
——天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戈修簡單地向下劃了劃。
只見自己這具身體之前的經歷基本上已經被扒了個乾淨,背後的家族,人際關系,所在學院,甚至是曾經的學科成績,都被一一羅列在了那個帖子之中。
他皺了皺眉。
雖然這具身體曾經的經歷並不屬於他,但是這種被人窺視曝光的感覺令他非常不爽。
戈修微微眯起雙眼。
……實在是太煩人了。
他打開個人終端,開始對發帖地址進行解碼和追溯——發帖人顯然非常小心,發布所用的服務器位於聯邦管轄境外,很顯然經過了至少三次轉手。
但是這樣幾乎能夠防住大部分追蹤的方法對戈修來說幾乎毫無作用。
他入侵了服務器的提供公司,然後從源頭調取了使用者的位置信息,再和學院內成員的終端碼進行交叉計算——
用時不到十分鍾,那個發帖人就被他揪了出來。
完整的個人資料出現在在了屏幕上。
珀西·艾德慕。
戈修眼眸微垂,神情莫測地注視著那個金發的omega,漆黑的眼瞳倒映著終端的淺藍。
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