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狐狸都怎麽了,昨晚撞頭了嗎?!
趙奇秋感覺自己瞬間成了附近的焦點,各種過於誇大的目光落在他和這對兄妹身上,顯然是中毒不清。也難怪監獄長守則上一直在強調,妖物的美貌是種危險的武器。
上輩子趙奇秋就見識了不少,能力越處在巔峰的妖怪,相貌越是奪目,當然,這點後來在人類身上也有了印證,但越漂亮、氣勢越驚人的妖怪越危險,這話絕對沒錯。
趙奇秋目光從眼前的兄妹臉上掃過,近處看他們更是驚魂奪魄,尤其是女孩的那張臉,帶著純潔天真的神色,稍不注意就令人放松了警惕。
不過此時,兩人都呆愣愣的看著趙奇秋,尤其是少女,一句大兄弟出口,她自己整個人都石化了。好在正因為他們,前面的人牆有了缺口,趙奇秋趕緊向前一步,卻嚇得兄妹二人一個哆嗦。
“讓開謝謝,”趙奇秋似乎看到了什麽,把他們推到一邊,隨口道:“有什麽事一小時後過來找我。”
兄妹二人如蒙大赦,連聲答應,但少年想想又覺得不對,急忙跟了上來:“大……趙同學,有件事得告訴您,這裡……”
“跟你們有關?”趙奇秋頭也不回,低聲嫌棄道:“去去,走遠點兒,有什麽過一會兒再說,我自己會看。”
“不不,跟我們……”
少女瞪大眼,伸出手死死捂住了少年的嘴,帶著點傻氣噓了一聲,神秘的道:“六哥哥,快別說了,趙同學讓我們等會兒找他。”
趙奇秋目不斜視,裝作完全不認識這對兄妹,一路穿過擠擠挨挨的人群,耳邊漸漸充斥著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而前方的空隙處似乎出現了一抹冰晶般剔透的藍色光澤。
等他終於擠到人工湖邊上,瞬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昨天還荒涼頹敗空無一物的人工湖裡,今天滿載如夢如幻的驕矜花朵,就像是他之前一瞥看到的,宛如純淨冰晶雕琢,深藍、蔚藍、藍綠、天青,色譜瞬息萬變,隨著光線折射,每一秒都會發生細微變化,雖然再也不複上一秒令人震撼的光澤,但往往是此時此刻,映入眼簾的才叫沁人心脾。
煙波婉轉,霧靄蒙蒙,整個人工湖都被一種非人類的氣息填滿,以往在地球上,是絕對看不到這樣的景象的。
趙奇秋回過神來,五六分鍾都過去了,回頭一找,人牆合上了,那兩隻狐狸早就沒了影子。
趙奇秋:“……”你們,你們給老子回來!
誰知他清醒了,也注意到四周失望的交談聲。
“沒戲了,都等了十分鍾了,我們走吧!”
“什麽啊,我只看到兩眼就沒了!”
“霧都沒了,誰知道怎麽回事,趕緊走吧,要餓死了。”
“哦對!今天食堂說有定製牛排的,快去吧,去晚了沒了。”
“趕緊走趕緊走,不過我敢打保票,明天中午還能見著。”
“我也覺得沒真的消失,我還能看見一點……”
“看見一點?盯的時間長,眼花了吧你……”
趙奇秋完全高估了同學們忍饑挨餓的能力,眨眼間,人工湖旁邊就沒剩幾個人了。
結合剛才聽到的話,趙奇秋抬眼瞧了瞧已經微微偏離正午的日頭,突然有個奇妙的猜想——難道在其他人眼中,這一池異象已經消失了?
這下再沒人跟他擠,趙奇秋看著眼前依舊藍瑩瑩、冰涼涼的人工湖,彎下腰伸手在湖水上面撥了兩把,攪開霧氣,露出下面的水面。
原本只能算清澈的湖水,此時竟然剔透發藍,還散發著絲絲寒意。
趙奇秋眯起眼,試圖向更深的水底看去。
平時為了學生們的安全著想,人工湖的湖水不是很深,稍有陽光就可以輕易看到池底,但此時,趙奇秋目光追逐著水中若隱若現的藍光,竟一直深入了水下,直至一團漆黑,怎麽也見不到底。
目光試圖探向池底其他地方,霧氣卻重新在手下聚攏了,趙奇秋又撥了撥霧,就聽身後有人道:“小心。”
趙奇秋一回頭,吊著胳膊的鮮明海站在不遠處,鏡片後的雙眼正關切的看著自己:“你離得太近了,小心別掉進去。”
趙奇秋收手站起來:“怎麽可能。”
“還是注意點好,誰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趙奇秋沒搭話,鮮明海已經走到了他身邊,兩人沉默片刻,趙奇秋正考慮要不要先走,就聽鮮明海突然道:“你還能看見,對不對?”
趙奇秋一愣:“什麽?”
“這些東西,湖面上的東西,”鮮明海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你還能看到,它們沒有消失,是不是?”
趙奇秋乾笑一聲,反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鮮明海這時才轉過頭來,和趙奇秋對視一眼,趙奇秋突然發覺,鮮明海臉上那種慣常的溫和不見了,有些淡淡的看著趙奇秋:“因為你看著湖裡的樣子,都是明擺著的。”
趙奇秋這下真的驚訝了,不是為鮮明海的觀察力,而是鮮明海突然不繼續佯裝好夥伴、好朋友,難道是因為鮮明鏡?
正想著,鮮明海卻又笑了:“而且,你還記得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們聊過打雷的事,現在想想,那時候的雷聲,其他人應該也聽不到吧?”
趙奇秋看了看他那張和鮮明鏡大佬很相似的臉,用下巴指了指人工湖,問道:“那你呢,你看到什麽了?”
鮮明海起初沒說話,望著人工湖出神,片刻後才道:“霧氣,我現在還能看到藍色的霧在水面上,但沒有別的。剛才陽光最好的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到藍花,你看到了嗎?我的意思是——現在你還能看到嗎,那種奇怪的花?”
趙奇秋沉默不語。陽光最好的時候就是午時,午時陽氣最盛,很多人都覺得午夜陰氣最盛,會發生很多古怪的事,但其實陽氣最盛的時候也是一樣。畢竟只要現實世界還存在,陰陽就一定是平等的,所以陰面有多少怪事,陽面就也有多少異常的存在。
他現在也不敢說眼前這幅景象是什麽,但多半不是壞東西。
沒等到回答,鮮明海好像也不失望,反而像是確認了什麽似的微微一笑:“我從以前就覺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樣,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麽都能超過別人,但現在,趙奇秋,我突然有點不確定了。”
趙奇秋:“……千萬別這麽說,你成績比我好多了!”
喂喂,不要突然訴衷腸好不好,我理解你在中二期,但我聽了這種話還是會有一點點尷尬的。
“不過好在,雖然不如你,但比有些人強。”說著,鮮明海側目兩人身後某個地方,轉身走了:“你可能不想跟我一起吃飯,我先去餐廳了。”
趙奇秋順著他的視線,猛地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鮮明鏡,而且看鮮明鏡的樣子,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心裡一虛,就開始胡言亂語:“啊……你快去吧,餐廳今天有牛排,去晚了可能,呃,可能就沒了……”
鮮明海走後,趙奇秋繼續和鮮明鏡大眼瞪小眼,後者臉色更是冷漠,趙奇秋先忍不住了,指著自己頭上的紗布,讓鮮明鏡想無視都不行,譴責道:“不跟我討論一下賠償的問題?”
兩人僵持片刻,鮮明鏡於是不耐煩的走了過來,瞥了眼趙奇秋包裹的誇張的腦袋,尖銳的指出:“林家的醫生是不是不行,包成這樣,要給你腦震蕩減震嗎?”
“……”
趙奇秋嘴張了張,又張了張,最後老實閉上了。他這邊噎了好一會兒,鮮明鏡卻看著眼前的人工湖皺眉。
趙奇秋心裡一突,試探著問道:“怎麽樣,你看到什麽了?你看見他們說的什麽霧氣,什麽花了嗎?”
鮮明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漸漸升起了慣常的譏諷:“看到看不到又怎麽了,要和鮮明海比一比嗎?”
“當然不是了,我就是單純好奇,單純好奇。”
趙奇秋本以為鮮明鏡是不會說了,卻突然看他指了指水下:“別的沒看到,我只看到那有個影子,一個黑色的影子。”
趙奇秋一愣,發覺鮮明鏡示意的地方正是自己之前看不到湖底的部分,黑色的影子,難道是什麽東西在水底,而不是自己以為的,水底開了個異次元入口什麽的?
再說,從鮮明鏡的話裡,趙奇秋還注意到,鮮明鏡沒看到水面上那些遮擋視線的霧氣,反而直接看到了水底,這不由讓他想到,之前那次在林家的花房,鮮明鏡還是別的都沒看到,而直接看到了那株果實。
趙奇秋不由倍感頭痛,這陰陽眼到底是開了還是沒開啊,大佬你這個眼力我真的不懂。
“什麽樣的影子?”
鮮明鏡看向趙奇秋,突然道:“是不是我說什麽你都信?”
趙奇秋毫不猶豫:“信啊,怎麽不信。你說啊,什麽樣的影子?”
鮮明鏡收回視線,重新望向水底,隨意的道:“很大的影子。”
“多大?”
鮮明鏡瞪了趙奇秋一眼:“很大。”
“……”你厲害,你說的都對。
趙奇秋正在想這個氣氛可能是永遠不會好了,鮮明鏡破天荒的問道:“為什麽來學校?”
“啊?”著實有點突然,趙奇秋憋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有點事。”有點事就是跟你收債啊收債,老子流血流汗,你竟然沒有點表示,能行嗎?!
或許是趙奇秋的神色著實有點猙獰,鮮明鏡眉頭皺了起來:“頭疼?”
“……不疼。”
鮮明鏡眉頭皺的更緊了:“頭暈?”
“……也不暈。”就是有點熱,實在太熱了,下次再不這麽幹了,別給我捂禿了。
鮮明鏡卻盯著趙奇秋的臉,眉頭已經皺的能夾死蚊子,很快,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誰管你。”
趙奇秋:“……”大佬,大佬你別走大佬,我真不是有意實話實說的,請問現在暈倒還來得及嗎?
望著鮮明鏡頭也不回的背影,趙奇秋擦了擦額頭上艱辛的汗水,心想,交個朋友跟要他的命似的,我,我到底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