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河身材高大, 但在野狗子的怪力面前,還是如同小孩一樣,腳尖逐漸離地。
野狗子和人極為相似的手指伴隨著咯咯的聲響, 指節逐漸伸長,在夜色中閃著堅硬的青光。它緩緩抬起手指, 鋒利如刀鋒的指甲便架在了江清河的胸前。
只要輕輕一戳, 江清河必定橫屍當場。
這一幕讓空氣完全凝固了, 趙奇秋這邊暗自擦了擦不存在的虛汗, 心想, 還好自己在野狗子真發飆之前趕來了,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野狗子雖然名字像狗, 長得也像狗,實際是種極深的怨氣結合的產物,像妖怪, 又像怨靈, 在歷史上, 每逢亂世,血流成河的時候,野狗子就會跑出來覓食。誰也不知道它是在什麽條件、什麽情形下才出生的。
到今天,再沒有人見過野狗子這種妖怪,所以上次老狐狸才會說它們已經滅絕了。
恐怕還真是這樣,因為野狗子並不是法力特別強大的妖物,它們似人非人, 處境很尷尬,絕種也不奇怪, 而眼前這僅存的一隻,恐怕就是因為待在牢裡, 才得以幸存。趙奇秋私下則認為,這隻野狗子之所以還存活,就是因為它跟其他的野狗子不太一樣,這一隻的脾氣,格外的和人相似,起伏不定,脾氣臭的要命。
好在此時,經過長時間念經改造的野狗子表面是要報仇雪恨,但趙奇秋這邊並沒有收到監獄的警告,說明它掐著江清河的脖子,沒有真起殺心。
但的的確確,野狗子這暴脾氣,那緊皺在一起的鼻梁,呼哧呼哧喘氣的模樣,憤恨是絕對有的,頓時嚇住了不少人。
“手下留情!”
孫建航第一個回神,臉色都變了,奔過來阻止:“住手!”
野狗子低吼的喉嚨停頓了一下,眼珠斜向孫建航的方向,那充滿野性的危險眼神,瞬間就讓孫建航站住了腳步,剛好被身後的丁宇追上。
“局長!你幹什麽,不能過去啊!”丁宇的娃娃臉急的冒汗:“那不是普通的妖怪,太危險了!但……這怎麽可能,這種東西只是傳說啊!”
張天德此時才氣喘籲籲的趕上來,緊緊握著自己的法器,道:“你說,那,那不是狗成精了?”
丁宇明明白白的瞪了他一眼,畢竟剛才張天德帶頭,仿佛想讓那怪物弄死江清河算了,站在那一動不動,還是孫局長跑出來阻止,他才呼喊著跟出來,真是油滑的老東西。
張天德隻當沒看到,丁宇就是孫建航的跟屁蟲,小年輕什麽不學好,就知道拍馬屁,說不準現在嶗山上的道士都等著丁宇升官發財呢!
再說,江清河這種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什麽玩意兒!
“我想起來了!”張天德沉著臉道:“局長,你快離遠一點,那是埃吉來的,叫基努比斯,是埃吉的妖精,專門參與喪葬的,現在它現出真身,要是沾上死氣可不得了!”
丁宇聽了氣的臉都紅了:“基努比斯,還努比斯基呢!那不是埃吉來的,是俄羅西亞來的吧!你說的是阿努比斯,而且是狼頭人身,你狼和狗還是能分清的吧?!”
“你什麽意思?”張天德一皺眉:“你是說狗頭不如狼頭,你們嶗山道士,崇洋媚外啊你!”
“都閉嘴!”孫建航一把推開阻攔他的丁宇和張天德,跑向已經要掙扎不動的江清河:“伍小哥,百年,百年兄弟!誤會,都是誤會!江清河是我從永深市借來的人,別的我不說,他在永深市的的確確救了數不清的普通人,我知道你也是好人,就拜托你,求你,放過他這一次,就一次!好嗎?”
丁宇也跟上來,手中捏著一遝符篆,盯著野狗子咽唾沫道:“這,這位……兄台,我知道這個人冒犯傷害了你,但現在伍道友和你已經給了他教訓,如果你殺了他,於,於業果不利啊!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野狗子喉嚨裡發出一連串可怕的聲響,丁宇趕緊閉上了嘴。
江清河臂力驚人,勉強保持著不被掐死,但臉也快成了紫的,趙奇秋這邊原本還想繼續看這個人狼狽至極的樣子,但時間再長,就裝不下去了,畢竟野狗子是不能真的犯殺戒的。
包括趙奇秋一開始為阻止江清河亂殺無辜那一拳,以及野狗子自保出手,這些都不會觸發金戒圈。
只是人和妖,這待遇相差也太大了,即便是趙奇秋,也不得不說一聲憑什麽。
上輩子和趙奇秋相依為命次數最多的就是野狗子,雖然野狗子現在還不知道,但趙奇秋對野狗子是有感情的,眼下一轉頭,就看到那依舊骨瘦嶙峋的腹部往外咕咕的冒血,氣頓時不打一處來,沉著臉道:“可以,但沒有交代不行!”
說完,他拉過野狗子手腕,抬起那腕上的金環,指尖劃過,佛光蕩漾開去,野狗子身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便肉眼可見的緩緩愈合了。
野狗子含糊哼鳴一聲,野獸的眼睛對他投來幽深一瞥,隨後它噴出一口氣,狠狠把江清河丟在了地上,江清河立即發出悶哼,顯然這一下也不是那麽好受,抱著胳膊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孫建航頓時放心了一半,但同樣一肚子的氣再也憋不住,對江清河怒吼道:“你瞎幾把跑什麽?!你有本事,把我們都不放在眼裡,可以!但我讓你們下來的第一天說過沒有,有什麽發現立刻上報!!你幹什麽之前不會問問再說嗎?!你沒長腦子啊!你老子天下第一啊!!”
“我們老大就是天下第一,怎麽樣!”
另一邊的路口更快的飛奔過來一夥人,為首的正是一個大學生模樣,淺色衣服,打扮陽光的年輕人,看到江清河倒在地上,受了重傷的樣子,臉色鐵青。
其實遠遠的他就看到那個犬頭人身的怪物,那漆黑的獸類的腦袋,怎麽看都跟他們最近追捕的妖怪很像,不,是一模一樣!再聽到孫建航的咆哮,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海京市的這群人,竟然給他們下套!
“你們對我們老大做了什麽,卑鄙無恥!”
丁宇一看要糟,立馬也喊道:“李藍天,你快給我閉嘴!你什麽都不知道,在這瞎嚷嚷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這還不夠明顯嗎?”李藍天眉毛都要豎起來:“我回去就給我們局長打電話,把這種圍攻堵截的齷齪勾當報上去,你們海京市新建局的局長,就準備換一個吧!”
“換誰,換姓江的?”張天德嘲笑道:“還是換你?”
李藍天以及身後的幾人都恨得咬牙切齒,尤其是李藍天,率先忍不住,手指快速伸進袖口,再拿出來時,指尖同時夾著好幾張符篆,嘴唇飛快的翕動,最後大喊道:“邪不壓正!你們利用妖物殘害重要公乾人員,別怪我們還回去!”
下一秒,根本看不到他怎麽扔出手裡的符篆,只看到一道猛烈的火光,呼一下憑空燒起來,從他抬手的方向,形成威力極大的火舌,以迅疾的速度率先撲向野狗子。
但李藍天根本不停,接連扔出符篆,好像他的袖子是個無底洞,幾秒鍾之內,連地面都被燒了起來,強力的火勢蔓延向孫建航眾人。
這無疑是下了狠手,而且李藍天根本就是個半吊子,稍微施展一下就是無差別攻擊,趙奇秋腦袋裡當一聲渾厚的鍾響,佛音嗡嗡,他當時就站不住了,好像腳底下有針扎似的跳了出去。
緊急時候,丁宇到底是嶗山正統出身,臨危不亂,手中攥著符篆,三清鈴瘋狂搖晃起來,丁鈴鈴鈴清風大作,口中道:“太上老君,急急——伍,伍道友?!”
他一低頭,手中空空如也,那一把符篆不見了,再看前方,正站著伍百年的影子,李藍天的神火符都要衝到他臉上,他還站著一動不動。
接下來,就連丁宇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伍百年將手中符篆一扔,黃紙朱砂做的符篆就輕飄飄飛向前方,在這同時,火勢似乎變的極為緩慢,就連那幾張紙,也仿佛停滯似的,在空中飄蕩。
一個聲音更是極慢極慢,但等旁人反應過來,又像是眨眼間就結束,念道: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聲音清晰冷靜至極,就像是這一段咒他念過一千遍一萬遍。
丁宇懵了,這的確是保護魂魄的清心咒,他熟悉的要命,但為什麽聽起來又這麽陌生?還沒想清楚,前面不遠處飄飛的那幾張符篆,就轟一下,仿佛爆炸一般,猛地在空中炸開,瞬息間形成一堵直上雲霄的火牆,月光在此時徹底消失了。
火牆如同張大嘴的猛獸,瞬間就撲向了李藍天釋放出的火舌,隻一個照面,火舌潰不成軍,直接穿過它們,像一堵真正的牆那樣,向著李藍天眾人拍了下去!
李藍天等人大叫一聲,抱著頭迅速趴下,但當火牆真的傾倒下來,什麽事都沒發生,他們抬起頭,四周星星點點的火堆沒有熄滅,除此之外,無論火舌還是火牆,都消失不見。
道火VS神道火,丁宇作為真正的嶗山道士,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趙奇秋強忍住低頭看手的衝動。
我擦!
我擦啊!
上輩子怎麽不知道符篆這麽好用的!那娃娃臉這麽會畫符的嗎,這是什麽神仙符篆啊?!
可是不對啊,剛才他用之前瞄了一眼,和郭大師上次拿的符是一樣的,這使用效果也太誇張了吧,簡直是幻燈片直飛激光IMAX,他小心臟都沒承受住,差點跟其他人一起露出震驚的表情。
仔細想想,自己身上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不過是長出完美無瑕、天資縱橫的靈根了而已!
看來有了肉身的靈氣做支撐,自己的生魂等級都在節節攀升,怎麽辦,想想都有點小激動呢!
趙奇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前方四散的小火堆,一簇簇的,馬上也要熄滅了,心想,上輩子人人都會畫兩張符,但符篆這種東西是要靈氣做根基,效果可以天差地別。
前世他為了生存時限四處奔波,有段日子窮的連水煮薯片下饅頭的事情都乾過,雖然後來出頭了,但這輩子是不是別再假清高了,林家垮台前,先抓緊給自己整兩三套四合院、四五棟小洋樓,七八十套大平層,百十來間天景房……呲溜,這樣心裡才踏實!
這邊趙奇秋正在幻想美好的未來,就聽張天德哈的一聲大叫:“哪個龜孫子說我們的符篆只能燒紙,給你們燒!睜大狗眼看清楚了,有沒有十米,我就問問,有沒有十米,多少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