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奇秋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生魂離體時找來了趙小邱頂包,恐怕當時鮮明樓已經有所懷疑。
這人直覺也太敏銳了。
一旁秦秉書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自己清楚鮮明樓是不會說客氣話的,很有可能姓趙的天賦真在他之上……反正自己認識鮮明樓時間也不短,什麽時候見他用這種簡直是示弱的口氣說過話?
秦秉書想想鮮明樓往日凶殘的作風,再想想自己上回在走廊裡被空手接下符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不太冤?
趙奇秋正絞盡腦汁想應該怎麽回答,那邊鮮明樓突然揉了揉眉心,道:“你什麽時候走?”
趙奇秋哦了一聲,趕忙跟著轉移話題:“我來永深還有點別的事,辦完了我就走。”
“什麽事?”短短幾秒內,鮮明樓神色已經恢復平常,隨口問道。
“也沒什麽,林釗說他們公司一個員工的妹妹在永深出了點事,剛好局裡有個任務離這不遠,就順便來永深市幫他看看。”
“啊?”朱源仿佛發現了什麽:“怪不得你答應來涼州,合著只是順帶。這算是咱大哥給的任務吧,你怎麽不早說,那我呢,我也要去看妹妹!妹妹怎麽啦?”
“……”
見鮮明樓看著自己,秦秉書也偷瞄自己,朱源更是兩眼放光目不轉睛,趙奇秋心想好嘞,妹妹算是成話題了,只能道:“具體我還不清楚,今天下午就去看看。不過聽說,這個員工的妹妹本來有智力缺陷,最近一段時間,突然正常了。”
說完,桌上一片沉默,就連趙奇秋也被他們帶的思考起來,最終朱源先咂咂嘴:“變正常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趙奇秋也點頭。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如果一個正常人沒病沒災,有天忽然變傻了,這種情況通常還有的救。但假如一個原本就有嚴重缺陷的人,一覺醒來突然生活做事跟常人沒有區別,這就難辦了,基本都沒有好下場。
“那我跟你一起去!”朱源道。
趙奇秋早知道他要來這一出,當下道:“你算了吧,我出來的時候已經跟孫局長打過招呼了,你跟馮叔他們早點回去。”
蔣英英和董鶴的毒已經解了,雖然兩人看起來依舊像是胡蘿卜素超標一般黃黃的,可已經做好了回海京挨批鬥的準備,馮叔更是為了避免他們再次被拉壯丁,積極的退了賓館房間,訂了下午的機票,哪有給朱源留下到處閑逛的時間。
“我跟你一起去。”
趙奇秋一愣,就聽鮮明樓道:“你人生地不熟,要是遇到棘手的事,兩個人處理起來更方便。”
秦秉書猶豫了:“那不然我……”
“你就別去了!”朱源大叫:“趕緊吃趕緊吃,吃完我們現在就去做基因檢測!”
秦秉書:“……”原來有人比我還急。
有朱源帶頭,接下來果然吃的很快,畢竟趙奇秋才吃兩口,抬筷子一看已經沒得吃了。
幾人離開包廂,朱源這個直腸子又說要上廁所,非讓趙奇秋在這等他。
趙奇秋心說行吧,自從一年前朱源在馬桶上被鬼摸了屁股,這坎兒就算是過不去了。這種情況下,還有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女鬼建議把那個摸人家屁股的鬼找來,讓其對朱源的清白負起該負的責任,朱源慢慢就好了。
趙奇秋隱隱覺得這應該不是清白的問題,並委婉了拒絕了這個建議,好在他等朱源上廁所的機會也不多,只要不讓自己跟著進去,這點小忙還是可以的。
沒一會兒朱源回來,四人出去恰好和另外一行人迎面碰上。
這幾人顯然是生意上的飯局,為首是個精乾的男人,見到秦秉書和鮮明樓,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但雙方都沒停下腳步,一個照面就擦肩而過。
下電梯時秦秉書切了一聲,有所感慨的道:“這靳家雖然成了暴發戶,但當家的已經老了,年輕一代也有四十幾,只會做生意,還都是普通人,連像樣的靈根都沒有。以前那一套行不通了,還牛哄哄的,要得罪了誰,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別說是暴發戶,就是有百年基業又能算個屁?”
趙奇秋心裡一動:“剛才那是靳家,盛源地產?”
秦秉書呦呵一聲:“你還知道這個?”到底是林家的私生子,對一個圈子裡的事還是挺關注的嘛!
這誤會就大了,趙奇秋之前只是聽說,根本懶得了解,現在心裡突然一動,暴發戶?
“靳家現在在永深做的很大?”
秦秉書原本想再損靳家兩句,可說多了顯得他小氣,於是道:“現在新樓盤不好開發,但舊樓改造是一塊大蛋糕,靳家從一開始就死盯著超高層改建的主意,現在做的……還算可以吧!”說完忍不住自言自語:“這靳家雖說以前就在永深市發展,但不顯山不露水,現在突然發達起來,家底還真挺厚的。”
見趙奇秋沉默,秦秉書以為他對永深這邊的事隻想了解個皮毛,也就不說了,殊不知趙奇秋這邊想到的事還挺多。
這靳家的當家人其實不是別人,就是林家老太太曾經的助理靳爺,靳北進。
上輩子老太太死後,靳爺好像對林家再沒什麽牽掛,把林家的子孫更看不上眼,便回到永深市,全心做他自己的家業,漸漸和沒落的林家再無聯系。
但無論如何,靳爺年齡大了,盛源地產上輩子當家換人後,沒多久,果然如秦秉書所料,莫名其妙破產了。不過當年盛源地產並沒有接觸舊樓改建,不知道這輩子怎麽會突然成了“暴發戶”。
要說兩輩子唯一的區別,恐怕還在林釗身上。--
這也是由於趙奇秋重生帶來的連鎖反應了。之前趙奇秋抽掉了雙胞胎靈根,於是老太太和雙胞胎,包括後媽母子,就都去了山上老宅,還找了一乾人保護,或許因為那是二青的地盤,最終也沒發生別的什麽。
但這次陪老太太的人多了,老太太臨終前,不知為何就沒給林釗打電話,林釗也就沒聽到老太太的遺言,甚至去老宅接人的時候,繼母羅晴芝還和雙胞胎聯手遮遮掩掩,隻說老太太去的突然,臨死前什麽都沒說。
林釗這才做出了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決定。
上輩子林家公司破產,跌落谷底又再次崛起,靠的就是林釗,以及老太太早轉移到他名下的夜場。
趙奇秋眼看林釗辛苦,在妖魔鬼怪齊出的海京也快撐不下去了,這才勉為其難接手林家,讓林家跟隨趙奇秋監獄長的名聲,一躍步入“新貴”。
但這輩子,林釗不僅直接放棄林家的爛攤子,還聽了靳爺的話,時不時跑趟永深給他幫忙,這就等於選定了新陣營,林家以超乎尋常的速度開始消失。
趙奇秋就想後半輩子清清閑閑,林家是個大包袱,沒了才好,只不過要處理處理林家那些人罷了,這點麻煩他倒無所謂。
可說好的小弟呢?!難道以後自己真的沒法翻身了,被“大哥”教育一輩子?
趙奇秋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太可憐了,以後你還得寫多少字帖啊!
到大門外,秦秉書自己開車過來,帶著朱源走了,順便提前聯系自家司機把鮮明樓和趙奇秋送去找人的地址。
車上趙奇秋光明正大的偷瞄鮮明樓,後者則早已經陷入沉思,好半天都沒說話。
因為心虛,趙奇秋這也是相遇以來首次仔細觀察鮮明樓。隨著少年成長,對方五官越發深刻,神情卻越淡了,眉目間透出強烈的距離感,仿佛在隨時提醒他人安靜並離遠點。
但要有機會,肯離遠點的人真不多,鮮明樓上輩子人氣就極高,除了他這張臉長得實在太好,還有靈根加持的緣故,周身氣質貴不可言。更別提他的做派行為,誰跟他相比都是自取其辱。
論長相,趙奇秋誠實的覺得,自己和他比一比也是可以的,偏偏因為社會地位稍——有差距,兩人際遇更截然相反。
這說明長得好看不見得吃香,要超有錢,最有權,極其有地位,極端有能力,還要長得無可挑剔,才會真吃香。
就在這時,趙奇秋余光看到鮮明樓手指動了動。
鮮明樓正望著窗外,另一隻手無意識的用拇指尖摩挲小拇指的指根。
這類小動作十分常見,那些戴著戒指的人通常就會下意識的觸摸戒指,可奇怪了,鮮明樓手上沒見到什麽戒……
“……”
趙奇秋默默轉過視線——
對不起,我突然有個想法。
難道自己給鮮明樓造成的傷害真的這麽大,那戒圈已經消失這麽久,鮮明樓竟然給自己養成了這種習慣?不,不可能,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個小動作而已,或許他不是在摸小拇指,是在摸無名指,又或許只是癢癢,撓撓怎麽了?!
趙奇秋這會兒對自己的直覺嗤之以鼻,覺得今天窗戶外頭比車還高的小雛菊倒是挺多彩,挺好看的!
林釗給的地址叫瑛禾療養院,在永深市市區內。
去了才發現,這療養院竟然佔地面積也不小,而且綠化井井有條,每處設施都不簡單,療養費用應該不低。
接待處工作人員對著電腦不停的忙碌,抽空看了他們一眼:“找誰啊?”
“盛霜霜。”
對方打字的手就停下了,警惕的打量他們一眼,確認道:“盛霜霜?麻煩說一下監護人姓名。”
趙奇秋掏出手機看了看:“俞樹婷,療養編號339。”--
對方這才點頭,站起身道:“霜霜在我們院是名人,來了好幾波記者,現在不敢讓人打擾她了。”
趙奇秋一愣:“記者?”--
“以為有什麽獵奇的素材吧,”護工說完看了看趙奇秋:“你應該不是家屬吧?”
“不是,不過監護人在外地,讓我來看望她。”
“那回去說一聲,還有一個半月觀察期,有病待在我們這合適,沒病我們不讓人走也不行,療養院又不是監獄。”護工帶頭加快了腳步。
走廊裡又碰到一個開著清潔小車來回擦地的保潔大媽,打了招呼問道:
“看誰啊?”
護工指著前頭:“看霜霜的。”
那大媽原本還有些期待,但一看趙奇秋和鮮明樓,不像是監護人,嘴裡立刻嘟囔起來:“小姑娘都好了,還不趕緊帶出去,這不是耽誤人嗎?”
“是啊!”護工歎氣道。
這裡的人對那個盛霜霜,似乎有些維護的過頭了,甚至說話旁若無人,這種高級的療養院,會發生這種情況嗎?
走廊的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不在意的時候撲面而來,想仔細聞聞的時候,鼻端空氣又變得寡淡無味起來。
趙奇秋和鮮明樓不由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