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局大樓外,趙奇秋從車上下來,剛整理了一下領帶,接到電話的孫建航便從台階上快步走下來,皺眉湊到趙奇秋身邊,觀察著周圍壓低聲音道:“怎麽回事,你怎麽跑來了?”
“不是涼州牧場事件的發布會嗎,”趙奇秋有些驚訝的道:“還說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不得來看看嗎?”
“別氣我,”孫建航一邊用身體刻意遮擋趙奇秋,一邊道:“前段時間找不到你人,現在你倒冒出來了,這發布會上這麽多記者……這太張揚了……根本不是……”不是伍百年的行事風格,還是不是趙奇秋的風格?
孫建航一噎,真有些說不下去,再看趙奇秋那張臉,時而覺得神態像伍百年,時而又覺得依舊是自己熟悉的趙奇秋,不由長歎一聲,頗為苦惱。
其實這幾天他已經接受了趙奇秋就是伍百年的事實,尤其細細回想往日種種,趙奇秋的念經、畫符的能力,從一開始就厲害的不真實,即便再多一個障眼法,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天才罷了,現在世上天才這麽多,其中有這麽一個頂尖的,不可以嗎?
更別說最明顯的,是四年前趙奇秋受傷昏迷開始,伍百年也低調起來,甚至黑匣子都宣揚過,監獄長受了不輕的傷,身體也大不如從前,難道這些都不明顯?
再看趙奇秋現在長大成人,身形和伍百年,儼然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或許是服裝有差異,如果趙奇秋也穿那簡單的一身,從前後背影看,身形可不就是伍百年本人?
但臉畢竟是趙奇秋的,孫建航在此之前,一直把趙奇秋當成孩子,此時就是明白他是伍百年,也忍不住說教了一句:“你想知道發布會的情況,在家看電視不就行了!”
趙奇秋一笑,露出標準八顆牙齒:“寺裡沒有電視機。”
換來孫建航重重一瞪,瞪完又覺得不對,眉頭緊皺的看他一眼:“回頭捐你一台。你現在住在哪,下山給林釗說了嗎?”
當然沒說!
趙奇秋咳嗽兩聲敷衍過去,恰好也到了會場,新聞發布會其實早已經開始,台上的人正在話筒前說道:“……江柏森副部長卸任,由總局行動部優秀幹部鮮明樓繼任行動部副部長……”
頓時閃光燈哢哢連成一片。
行動部新任副部長,果然是要宣布重要的事情。
而會場裡的記者非常敏銳,才在這裡站了一會兒,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了趙奇秋身上、臉上,更有驚呼不斷,孫建航畢竟是分局局長,今天這樣的場合,十分忙碌,前腳已經離開,後腳趙奇秋就聽到了不少嗡嗡的私語和提醒聲,更有膽大的記者,直接將鏡頭轉向後方對準了他。
趙奇秋根本動也不動一下,像是全然沒有注意自己成了有些急功近利的記者的焦點。
倒是高處的話筒前,一道格外幽暗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的方向。
鮮明樓平日像是新建局外聘的社會閑散人員,偏偏今天風格大不相同,到底是升官的重要日子,身上穿的是象征行動部的統一製服,寬闊筆直的肩膀,勁瘦的腰身,將他身上天然的軍人氣質襯托的淋漓盡致。
趙奇秋見他看過來,也不像前兩天那樣躲了,忽然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鮮明樓見了,先是面無表情,幾秒後,眉心卻出現了淺淺一道痕跡。
從到會場再離開,趙奇秋統共待了沒有十分鍾,但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當他準備離開時,現場的記者幾乎全都坐不住了,更有甚者直接放棄發布會,追著他從會場出來。
可只是一眨眼工夫,趙奇秋就從走廊的拐角處消失了。
使障眼法甩開記者,這一招是次次見效,等記者們吵嚷著蜂擁跑過,趙奇秋才走出了藏身處,慢悠悠準備離開新建局。
“明鏡……鮮明樓!站住!”
趙奇秋一愣,腳步不由頓了頓。
沉重的腳步聲自身後凌亂響起,趙奇秋有些意外的回頭,就見到了一張以前在報紙上才能經常見到的面孔。
“我特意抽空來看你,你這是什麽態度?”
在他身後的走廊裡,鮮明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會場出來,而追著他離開會場的,竟然是鮮明樓的親爹鮮準。
當看清鮮準的那一刻,趙奇秋更加不敢相信——這才幾年,鮮準怎麽老成了這樣?
怪不得最近在媒體上都很少見到鮮準露面了!
鮮明樓的顏值可以說完全繼承了父親,但此時站在鮮明樓面前的鮮準,竟然已經不複幾年前趙奇秋見過的霸總風范,兩鬢斑白,臉色灰暗,眼底青黑,看上去不像一個中年成功人士,倒像是鮮明樓的爺爺!
……就像遭遇了什麽奇怪的事件一般?
“要不是從朋友那知道,我連你現在在哪都不清楚!……爸爸來恭喜你升官,你就不能說句話?”
鮮明樓原本打量四周的目光,終-->>
於落在了鮮準臉上,說道:“你好。”
“你好?”鮮準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你好?!你失蹤幾年,再見到親生父親,就說一句你好?你還是人嗎,你跟我真的有血緣關系嗎?”
“你可以認為沒有。”
聽到鮮明樓淡淡的口氣,鮮準險些氣的絕倒,連說幾句好,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怒聲道:
“看你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吧!你以為新建局是你想留就留,想升就升的地方,還不是人家看你爹的面子!”
趙奇秋:“……”還真不是。
擋著路的趙奇秋趕緊給鮮準讓開位置,這不閃還好,一閃動,鮮明樓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眼看鮮明樓就要朝自己走過來,趙奇秋二話不說趕緊溜之大吉,剛才人多沒什麽,但現在走廊裡只有鮮明樓和自己,趙奇秋到底是有些別扭,尤其是自己要和鮮明樓說什麽,根本還沒想好。
不然眼下這件事徹底結束前,還是先不要和鮮明樓來往了吧!
趙奇秋尷尬的摸摸鼻梁,悄無聲息從另一條走廊跑了。
第二天,趙奇秋從賓館大床上醒來,才剛把窗簾打開,門外就響起了虛弱的敲門聲,同時一個卑微的聲音在門外叫魂道:“獄長大人——我們過來了——”
皇甫源扣著手指,僅用一根指關節,輕輕的敲擊在門上,當他發現門裡起床的動靜消失了,擔心趙奇秋沒有聽到,舔舔乾燥的嘴皮,轉頭和身邊的皇甫小香對視一眼,才再一次輕飄飄的敲了下去,結果沒等碰到門板,門從裡面猛然被打開。
趙奇秋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門後,目光在他和皇甫小香臉上逡巡片刻。
兄妹倆同時緩緩咽了口唾沫,尤其是皇甫小香,甜美可愛的臉蛋都皺成了苦瓜,眼裡逐漸盛上了一包淚水,恩————的一聲鼻音,宛如防空警報被拉響。
趙奇秋立馬瞪了她一眼:“不許哭!”
皇甫小香一噎,整隻狐狸精都凝固了。
“進來!”
五分鍾後,趙奇秋魂飛天外的坐在單人沙發上,一手扶著額頭,腳前面的地毯上,趴伏著兩隻毛茸茸的狐狸,尤其是皇甫小香,身形大小和以前相比,完全沒有變化,兩隻爪子捂著完全被浸濕的毛臉,嗷嗷的大哭不止,簡直傷心到了極點。
“大人——————”
“……”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啊嗷——”
皇甫源兩隻耳朵並狹長的眼睛,都垂頭喪氣的耷拉著,目光在地面掃來掃去,偏偏就是不敢和趙奇秋對視:“獄,獄長大人,我們真的不知道老祖宗竟然有這,這樣可怕的打算!老祖宗在家族中的心腹,當時都跟著老祖宗一起進門裡了!而且我們都聽說了,大人你最後還是將老祖宗救活了!大人……”
“大人——————”
“停!”趙奇秋忍不住了:“皇甫小香,不許哭了,你吵死了!”
皇甫小香嗝兒的急刹車,旋即“嚶嚶嚶”的哭了起來,再看趙奇秋黑如鍋底的臉色,連嚶嚶聲也沒有了,毛臉上數道水痕無聲的不停滾落,又被兩隻小巧的爪子傷心的抹去。
這副可憐的樣子倒叫趙奇秋更頭疼,當下道:“行了,我不是找你們皇甫家興師問罪的,皇甫複因為要害我,刑期又延長了一百年,我是不會再放他出來了。叫你們來,是給你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兩隻狐狸尖耳同時一豎,皇甫小香的眼淚一下就止住了,抽噎著問:“什麽,什麽機會啊?”
趙奇秋卻笑了笑:“這件事不難,甚至很簡單,算是你們狐狸精的特長了。”
兩狐端正態度,做洗耳恭聽狀,趙奇秋也不賣關子,緩聲道:“我要你們在接下來的日子,每隔兩三天,都舉辦一次大型的聚會,派對、晚宴,什麽都可以。”
兄妹倆都聽愣了,呆呆望著趙奇秋。
“唯一的要求,是什麽時候我說停,你們才準停!”